刘裕轻轻把门关上王淡真优美纤秀的背影出现眼前。

    她深黑的秀轻柔垂在两边香肩与淡紫的披肩配合得天衣无缝长裙直垂至赤着的双足处。

    刘裕立即肯定自己永远忘不了眼前的动人情景。他感到来自一种根深蒂固的社会思想的自渐形秽他真的从没有妄想过可娶得高门大族的第一美女为妻和王淡真相比他们便像两个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

    她是如此地高不可攀。可惜高贵的身份并没有为她带来快乐。所以她必须抛弃自己的身分抛弃她那边世界的一切然后她便可以得到全新的世界。

    当他打开舱门的一刻便像打开通往她的世界的秘道并邀请她从秘道离开她的世界那感觉是如此地神妙。在这一刻刘裕知道自己已全情投进了与王淡真的热恋里其它一切再不重要。

    王淡真凝望窗外的星空丝毫没察觉背后多了个人。

    船身轻颤终于启碇起航。

    刘裕趋前轻呼道:“淡真刘裕来哩!”

    王淡真娇躯遽颤像受惊小鸟般转过身来竟是一脸热泪原来她正默默垂泪。这时她张大小口却没有叫出来一脸难以相信的神色。

    刘裕见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填满怜惜之意哪还控制得住任何社会阶层、身分地位的阻隔均不复存在。闪电冲前。

    王淡真用尽全身气力的纵体入怀死命搂苦他。

    刘裕感觉着她的血肉在怀里抖颤大嘴寻上她的香唇狠狠吻下去。

    王淡真激烈地回应似是要把心中的怨恨凄苦在一吻里全泄出来。

    刘裕反冷静下来离开她的香唇看着她秀眸半闭、急促娇喘的动人神态道:“一切苦难都成为过去了我今次来是带你走让我们到边荒集去吧!我们永远都不用分离。”

    王淡真花容转白如从一个美梦惊醒过来般摇头道:“不!”

    刘裕大吃一惊焦急地道:“什么?时间无多我们必须立即走。”

    王淡真张开含泪的双眸凄然道:“太迟了!”

    刘裕完全不明白生了甚事脑内乱成一团道:“怎么会迟呢?”

    王淡真的苦泪不受控制的从两边眼角泻下来用尽力气拥抱他芳心粉碎的道:“皇上驾崩了如我不嫁入桓家司马道子会把我们抄家灭族。裕郎呵!淡真是没有得选择呵!你走吧!”

    刘裕如遭雷殛全身遽震不能相信王淡真会说出这话般呆瞪着她。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残酷现实。

    王淡真从他怀里脱身出去一双玉掌无力地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饮泣道:“我要你记着不论我的身体在任何地方与你隔开多远可是我的心里只有裕郎一个人。快离开吧!小玲快回来了。”

    刘裕觉自己抖颤起来泪水失控地填满眼眶说不出话来。

    王淡真又投入他怀里去双手缠上他粗壮的脖子花容惨淡的道:“我每一天都在盼望裕郎会来把我带走可是谁能预料事情会展至如此田地呢?淡真绝不能在这时刻舍弃家族而远走高飞成为家族的罪人更不忍瞧着爹孤军作战。裕郎忘记淡真吧!便当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好了。”

    刘裕脑海襄一片空白全身虚虚荡荡的无处可以着力心像针刺般剧痛苦。

    一切都完了失去了她纵然得到天下又如何呢?

    怀里的她是这般地有血有肉如此实在失去她是没法想象的事偏又是未来不可改移的残酷现实。

    倏地房门打开燕飞以闪电的快手法把门关上掠至两人身旁一手抓着刘裕的臂膀向王淡真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王淡真把刘裕推开秀眸射出坚定的神色断然道:“带他走!帮我照顾他!”

    脚步声在廊道处响起自远而近细听足音来的有三、四个人。

    刘裕仍呆望苦王淡真口唇颤动。

    王淡真探手抚上他的脸颊心如刀割的道:“淡真只好叹自己命薄只好期待来生与裕郎再续前缘。”

    又向燕飞道:“带他走吧!”

    来人在门外止步。

    燕飞再不犹豫硬提着刘裕穿窗而出投进冰寒的河水里去。

    ※※※

    载着王淡真的官船远去近半个时辰后燕飞仍陪刘裕呆坐岸旁更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刘裕的话。

    刘裕目光直的瞧着对岸眼神空空洞洞的燕飞敢肯定他视而不见刘裕的脑袋像被掏空了只余没有魂魄的躯壳。

    打击来得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又是如此无情和残忍。

    燕飞当时真生出了把王淡真强行带走的冲动他怎能坐看刘裕失去王淡真眼睁睁瞧着王淡真这位娇贵的好女子落入狼心狗肺的桓玄手上。可是他必须尊重王淡真的决定且敬佩她为家族彻底牺牲自我的意愿。

    如斯无奈的事就那么在眼前生而他们却没有半点办法。

    他比任何人明白刘裕的心情因为他也尝过其中之苦。而刘裕的遭遇比他更是不堪因为一切已成为不能挽回的悲剧终生的遗憾。

    刘裕吐出一口气虽仍是木无表情至少眼神回复了点神采颓然道:“我没事了!”

    燕飞仍不懂如何回应。

    刘裕朝他瞧来道:“我真的没事哩!”

    燕飞宁愿他痛哭一场总好过把悲伤硬压下去密藏心底。

    刘裕缓缓吁出另一口气沉声道:“我是不会认输的不!永不!终有一天我要桓玄付上千倍万倍的代价终有一天淡真会回到我的身旁。”

    不知如何燕飞感到心内涌起一股寒意不是因为刘裕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说话的神态每个字都像用尽全身的气力去说出来尽泄其心内倾尽天下江河也洗雪不清的恨意。

    燕飞叹道:“你是否感到老天对你很不公平呢?老天爷有时确很过分的。”

    刘裕现出苦涩的表情徐徐道::冱根本是个不公平的地方高门大族的人自出娘胎便高人一等我们这些乡农出身者注定要为他们作牛作马任由鞭鞑从来便没有公平可言。不过我并不会逆来顺受有一天我会把一切改变过来。“又以目示意道:“对岸就是边荒我的事业会从这片无法无天的土地展开谁挡着我我便杀谁。”

    燕飞苦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刘裕点头道:“燕飞永远是我刘裕的知己淡真的事将成为我心底里的秘密今晚以后再不会提起她但心里却永远不会忘记她。”

    燕飞道:“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刘裕感激地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自淝水的大胜后噩运像厉鬼般紧缠着我们边荒集的度失陷;千千被掳北去;安公和玄帅的先后辞世;北府兵的分裂;边荒集的得而复失;到今晚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儿入虎口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感到无可奈何。但也逼使我们走上一条没有别的选择的战争之路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至吐出最后的一口气。”

    燕飞道:“不用如此悲观当务之急是无收复边荒集把局面扭转过来。你仍是荒人的主帅必须振作起来。”

    刘裕双目精光开始凝众沉声道:“未来光复边荒集之战绝不容易我们的对手不但有聂天还、姚苌、赫连勃勃还有到现在仍占尽上风的慕容垂。慕容垂绝不容边荒集再落到我们手里。这不单是战略布置的问题更是面子的问题他要向千千证明你燕飞是及不上他的。”

    燕飞心中欣慰晓得刘裕非是畏难而是回复斗志肯面对可怕的现实。更感到他助自己救回千千的心意所以对眼前形势作出深到的剖析。

    坦白说他自己确有点害怕面对现实只盲目相信必可以重夺边荒集再配合拓跋珪展开营救纪千千的鸿图大计。而事实上即使他们粮草兵器弓矢供应无缺可是实力悬殊下明眼人均知反攻边荒集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没有人看好荒人。

    司马道子并非因看好他们所以为此与他们和解只是想利用他们去牵制雨湖帮令桓玄无力封锁建康上游。

    刘牢之也不看好荒人所以逼刘裕立下收复不了边荒集:水远不得归队的军令状变相把刘裕放逐。

    一天收复不了边荒集他和刘裕将变成一无所有的荒人失去了一切包括希望在内。

    燕飞默然无语深切感受着刘裕所说的“直至吐尽最后一口气”这句话背后辛酸凄寒的滋味。

    刘裕叹道:“玄帅实在太看得起我刘裕。没有了北府兵这棵可遮荫的大树我们脆弱的船队将完全暴露在两湖帮船队的攻击下。如我没有猜错两湖帮的战舰-将集结在巢湖只要北上淮水顺流而下只两天的时间便可以进攻我们在新娘河的基地一旦新娘河被攻陷将截断我们和南方的所有联系孔靖肯帮忙也挥不出作用此事必须先解决否则我们将变成孤立无援的必败之师。”

    燕飞真的不明白刘裕是如何办到的这快便从悲苦绝望里脱身出来变回荒人精明的主帅冷静地分析现在的形势。

    道:“可否请守寿阳的胡彬帮忙?”

    刘裕坚决的摇头道:“我既立下军令状便依军规办事如此方能赢得北府兵上下的敬重更可以教刘牢之晓得我刘裕不是和稀泥。如何可以打垮两湖帮呢?”

    燕飞忽然神色微动目光投往上游对岸的方向。

    刘裕遁他的目光瞧去在对岸离淮水里许远处隐隐传来宿乌惊飞的声音。

    两人交换个眼色均感情况有异。

    燕飞弹起来道:“探子出动的时间到哩!”

    ※※※

    两人藏身一座小丘顶上的草丛里看着一队一队的骑士穿过密林沿淮水往下游方向进。

    约略估计这支人马达五千之众。

    燕飞凑到刘裕耳边道:“是哪一方的人马?”

    刘裕沉声道:“应是荆州来的部队。”

    燕飞倒抽一口凉气道:“竟是桓玄的人马?今次糟糕了。”

    刘裕笑道:“给我们无意碰上就不是坏事而是好事。我忽然生出历史重演的感觉当日苻坚南来我由边荒集赶回来亦凑巧碰上羌人的部队奠定淝水之胜的局面。”

    燕飞奇怪地瞥他一眼此时的刘裕对失去王淡真一事像是从未曾生过的样子。

    刘裕狠狠骂道:“他娘的刘牢之显是早和桓玄有约定袖手让他歼灭大江帮又让荒人作陪葬。这批骑兵分明在配合两湖帮的战船从水6两路联攻新娘河。**他们的十八代祖宗我会教他们栽个大觔斗。”

    燕飞道:“我们必须立即赶回新娘河去准备迎战。”

    刘裕信心十足的道:“这批骑兵是采取昼伏夜行的行军方式我们可以大约推断他们何时抵达新娘河的附近只要摸清楚他们渡过淮水的地点他们将吃不完兜着走。”

    燕飞问道:“两湖帮从水路来的攻击又如何应付?”

    刘裕道:“桓玄和聂天还想出来的这一招非常狠绝当这部队潜到新娘河附近两湖帮的船队会打锣打鼓的从水道来犯引开我们的注意后便由伏兵从6路进攻新娘河教我们应接不暇后一败涂地。哼!只要我们先击溃这支五千人的部队将大有机会在中途截击两湖帮的船队赢得漂亮的一仗保着我们在南方唯一的基地。”

    燕飞皱眉道:“假如刘牢之老羞成怒派人攻打新娘河结果仍没有分别。”

    刘裕道:“我很明白刘牢之这个人因着玄帅生前与大江帮的关系绝不敢不顾军中反对的声音明目张胆的去对付大江帮。且他现在自顾不暇还在犹豫应站在哪一方短时期内不会有任何行动。哼!军令状限制了我也限制了他他该不会插手到我们荒人的事情上去的。”

    燕飞放下这方面的心事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刘裕笑道:“如我是初次认识你会以为你是没有主见的人现在却知道你是为我好不停地提问好刺激我去思考。放心吧!我的老朋友!我真的没事哩!我比以前任何一刻更奋图强假如我仍看不清楚这人世上只有强权而没有公理我还用混吗?”

    燕飞苦笑道:“你的确清醒至乎过份了点。好吧!我可以放心了。”

    看着最后一队骑兵越过丘下的林野刘裕抓着他肩头道:“请你老哥立即用你的绝世身法全赶回新娘河去并代我向文清转达由屠奉三指挥作战的意愿只要你告知老屠现在的情况他会定出最佳的作战策略。”

    燕飞问道:“你老哥又如何呢?”

    刘裕答道:“我会施出我的看家本领追踪桓玄这支部队弄清楚他们的虚实当我掌握到他们渡河的取点我会赶回去向你们报告希望那时我方的人马已整装待可予敌人迎头痛击。”

    燕飞拍拍他肩头径自离开。

    刘裕待燕飞远去后崩溃了似的从蹲立的姿势趺坐在草丛里热泪泉涌又不敢出哭声只能把脸埋人双掌里泣不成声。

    他辜负了王淡真的美意和垂青假如他当时不顾一切和她私奔谢玄是不会阻止他的今晚的事也就不会生。

    又假设他在司马曜驾崩前找到王淡真她也不用去面对如此凄惨可怕的命运。

    只可惜他已错过了时机。

    他心中生出不能遏抑的悲恨痛恨桓玄痛恨整个社会不公平的一切又知纵使他成为南方之主仍不能改变积习难改的风气。

    只有强者才可以为自己的命运作主。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为心爱的人儿痛哭流涕他立誓会坚强下去。

    此后谁挡着他他便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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