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

    聂天还在将士簇拥下驰上镇荒岗、遥观边荒集的情况颇有踌躇志满之概。

    连他自己也猜测不到可于这短的时间再次以侵略者的雄姿兵逼边荒集。

    征服大江的行动仍在进行中由郝长亨率领船队在桓玄的默许下接收大江帮的业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击溃封锁颖口的建康水师更是漂亮的一仗。聂天还在天明前水6并进杀得由司马元显指挥的水师部队几无还击之力在折损过半战船兵员下仓皇逃命。此役是继歼灭大江帮后两湖帮强势展的另一个转折点从此扬州以西的大江上游将逐渐落入他的控制里。

    今次聂天还是志在必得不但要狠挫天师军还要成为边荒集的霸主。

    只有他能得到边荒集最大的利益因为南方水道已在他的手上。想继续从边荒集获利的南方大小帮会都不得不向他俯称臣。

    他最顾忌的只有由刘牢之主持的北府兵水师。一天北府水师势力仍在他会全力支持桓玄。

    对于攻打边荒集他和桓玄已拟定一套完美可行的计划。

    左方蹄声轰鸣尘土漫天以百计的荆州战士从被大火焚烧过的荒林驰出朝他们奔至。

    聂天还仰天长笑提气扬声道:「杨大将别来无恙!」

    杨全期年纪在三十许间体魄健壮脸上透出精明机智常挂笑意的黝黑脸庞有一种令人不可捉摸的神情似是成竹在胸又像不把任何敌手放在眼内。他更是桓玄征服巴蜀的头号功臣其战绩早越了屠奉三成为荆州军众将裹最当红的人物。

    他领着十多名亲随奔上镇荒岗其它手下近五百人在坡下止马列阵。

    杨全期欣然道:「聂帮主辛苦哩!」

    直驰至聂天还马旁两方随员分别把守岗顶两边。

    轰天还与杨全期对视面笑均难掩心中兴奋之情。

    聂天还微笑道:「一切依计划进行我已于离此五里的狭窄河道西岸建设木寨封锁边荒集以南的颖水河道。铁士心是识时务者该知作何选择。」

    杨全期遥观正飘扬于古钟楼顶的旗帜问道:「建康方面有甚么动静呢?」

    聂天还道:「我由颖口至此沿途设置哨站建康水师又或大江帮的余孽只要到达颖口便瞒不过我们的耳目。唯可虑者是谢玄的伤势似没有孙

    恩所说般严重五天前尚亲自护送谢安的遗体返建康小东山安葬。」

    杨全期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我倒希望谢玄亲自率军来收复边荒集我们便可以教他晓得荆州两湖联军的厉害。」

    聂天还道:「由于司马道子和王国宝把边荒集的事全揽到身上所以北府兵该置身于此事之外最奇怪是大江帮全无动静不过不论他们打甚主意现在已错失军机敢来惹我只是自取灭亡。」

    杨全期点头同意边荒集以南的颖水落入两湖帮的绝对控制之下任何驶上颖水的战船均难避过占有上游之利的赤龙舟顺水迎头痛击只有挨揍的份儿。

    江海流一去聂天还立即成为没有人争议的水战第一高手。

    杨全期道:「边荒集情况如何?」

    聂天还深谋远虑在多年前已着手部署使人混入各方势力内混入大江帮的胡叫天和投靠屠奉三的博惊雷便是好例子。现时在徐道覆的天师军内也有聂天还的人。

    聂天还答道:「现在边荒集内战士约一万人天师军占一半另一半由黄河帮之徒与燕兵组成。另外边荒集以北十里多处有两座木寨兵力在一千五百人间由黄河帮副帮主墉志川主持。至于投降的荒人有六千之众成为占领军的奴隶负责所有苦差闲时被囚禁在小建康里。」

    杨全期道:「逃离边荒的荒人败军有没有反攻的迹象呢?」

    聂天还冷笑道:「败军岂足言勇近四五天来他们曾多次偷袭占领军的巡兵但只限于颖水东岸的区域由此可见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挑战占领军。」

    杨全期轻松笑道:「听帮主之言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里。」

    聂天还道:「事实确是如此。据闻铁士心对孙恩杀死任遥非常不满所以故意在分配战利品上为难徐道覆。而徐道覆亦因慕容垂从他手上夺去纪千千生出深刻的仇恨。打开始两方已不是合作无间。徐道覆和铁士心每次碰头说话都要在钟楼的议事堂内可见双方互相提防。」

    杨全期喜道:「铁士心现仍肯和徐道覆合作只因别无选择却清楚天师军并非最佳选择。现在我们到来正是向铁士心提供更理想的选择。」

    聂天还欣然道:「当我们展示实力让铁士心知道将徐道覆弃之不足惜就是我们派人密见铁士心的好时机。只要铁士心点头我们可尽歼徐道覆的部队边荒集立可回复昔日的光辉成为天下最财的地方。」

    语毕两人交换个眼神齐声大笑。

    边荒集。古钟楼。

    观远台上徐道覆铁士心和宗政良三人立在东栏处看着流过边荒集的颖水。这边的码头区灯火通明对岸却一片漆黑。沿东岸设立的最后三座哨塔于昨夜被荒人余党烧掉东岸已落入敌人手上。

    宗政良道:「我们要加强码头区的防卫特别是小建康东面的出口如让敌人潜过颖水攻入小建康我们会有很大的麻烦。」

    铁士心道:「政良的提议很好不过看来荒人叛党只能在东岸搞事却不敢越过颖水半步可知他们实力有限。小建康的荒人更不足虑脚镣可令他们失去反抗或逃走的能力。我们确须加强颖水的防御力但主要是用来应付聂天还的赤龙战船。」

    转向徐道覆道:「徐将军有甚么意见?」

    徐道覆道:「荒人在动的时间上拿捏准确刚巧是我们得到聂天还的船队北上颖河的一刻使我们不敢派出重兵渡河搜索他们。」

    铁士心和宗政良都点头同意。荒人第一次偷袭对岸的哨岗生在五天前。接着变本加厉一夜间可连续动十多次突袭逼得他们不得不把战士撤返西岸。

    徐道覆续道:「在策略上此法亦是高明不用正面向我们挑战已对我们形成威胁且令我们没法掌握他们在对岸调动的情况。」

    宗政良冷哼道:「他们只是想浑水摸鱼趁荆州军和两湖军攻打边荒集之际渡河来攻。所以我方提议加强码头区的防守。」

    徐道覆心中一动从这几句话可看出宗政良对铁士心说荒人不足虑的看法不服气最后一句更是反击铁士心。如此看来铁士心和宗政良间存在着权力的斗争。

    果然铁士心脸露不悦之色沉声道:「边荒集的可守之险惟有颖水若我们不分轻重把人手集中于码头区将会正中荒人余孽虚张声势之计致没法抵挡荆湖联军。这叫因小失大。」

    徐道覆道:「我们可以效法荒人防守边荒集的故智在夜窝子长驻快应变部队平时养精蓄锐有起事来作紧急支持。」

    宗政良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铁士心道:「徐将军方面可以拨出多少兵员?」

    他们名义上虽是联防边荒集事实上各自为政说得不好听点是互相提防各怀鬼胎。铁士心和宗政良负责西北两门和小建康外的码头区徐道覆负责东南两门和码头的下游。

    徐道覆道:「五百人该没有问题。」

    铁士心叹道:「燕王也没有想过桓玄的人会这快来犯边荒集原因在猜不到桓玄竟会与聂天还合作。现在的形势颇为不利我们已失去了主动之势。」

    徐道覆和宗政良对他忽然岔到另一个话题去并没有感到突兀因为明白他是听到徐道覆兵员只能调出五百兵员这小数目等如间接表示人手吃紧而生出感慨。

    宗政良道:「若不是荒人在对岸虎视眈眈我们大可以出集对荆湖军迎头痛击现在却只能采取守势所以形势上我们已陷入被动的下风。如没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大有可能输掉此仗。」

    徐道覆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把集内的六千荒人俘虏立即坑杀这当然是下下之策且会令我们三人变成天下人眼中嗜血的狂人。」

    铁士心苦笑道:「若真的杀死六干荒人燕王怎样向千千小姐交待呢?」

    宗政良道:「我有个感觉徐将军已是胸有成竹何不把如何胜此一仗的诀窍关键说出来大家研究一下是否可行呢?」

    铁士心看看宗政良然后迎上徐道覆的眼神点头道:「我们现在必须衷诚合作方有机会击退强敌徐将军请有话直说。」

    徐道覆道:「坦白说我并不把荆湖联军放在心上他们是劳师远征我们是严阵守候谅他们没有十天八天休想站稳阵脚。我心中的劲敌是荒人联军他们人数不多但能于当晚突围逃走者均是荒人中最精锐的一群。且据天师的灵机妙觉燕飞不但没有因伤致死还变得比以前更强大和令人害怕。」

    出乎徐道覆意料之外铁士心和宗政良并没有为燕飞未死而吃惊。这是不合情理的燕飞是边荒的第一高手且乃荒人荣辱的象征他可以安然无恙的重新投入战争对荒人的士气会有很大的激励作用。

    而燕飞更是出色的刺客只单他一人一剑已可对边荒集的占领军构成严重的威胁。两人的反应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一直晓得燕飞仍然生存只是瞒着他徐道覆。

    宗政良叹道:「燕飞确是难缠的对手我便从未遇上过会向主人呜叫示警的灵剑而燕飞的蝶恋花正是如此的一把剑。」

    徐道覆道:「你们是否在这几天和燕飞交过手呢?」

    铁士心道:「燕王携美乘船北返途上燕飞偕屠奉三、拓跋仪和慕容战突袭燕王坐阵的战船四人不但能全身而退且被燕飞挟美脱身后来纪千千因小婢仍在燕王手上故自愿返回船队随燕王北返。」

    徐道覆色变道:「竟有此事?」

    他很想质问两人为何生在七、八天前的事到此时方告诉他但知质问只是白费心机还可能是自讨没趣。又暗叫可惜若燕飞成功救回纪千千他可以稍减心头重担。

    宗政良道:「燕王使人向我们传话说他虽与燕飞未分胜负可是燕飞的武功确已臻灵通变化无迹可寻的境界且战略智计均无懈可击着我们小心提防。」

    徐道覆道:「趁荆湖军阵脚末稳我们必须先一步收拾荒人联军否则此仗有败无胜。」

    铁士心点头道:「徐将军有甚度好主意呢?」

    徐道覆沉吟道:「我有一个很不详的感觉集外的荒人已与集内的荒人建立紧密的联系密谋反攻。」

    铁士心皱眉道:「边荒集一边是颖水另三面光秃秃一片要瞒过我们的耳目偷进集里来怎么可能呢?」

    宗政良道:「集内俘虏唯一与集外通消息的方法是趁到集外工作时留下暗记这倒是没法防范阻止。」

    徐道覆淡淡道:「我们的兵力比之当日的苻坚又如何呢?天下皆知苻坚进驻边荒集之际被燕飞、刘裕和拓跋珪闹了个天翻地覆三人还安然脱身。」

    铁士心一震道:「我们当然远比不上苻坚的兵力现时更有点力不从心连成立一支应变部队也有人手调配的困难。照徐兄这般分析应是荒人有特别的方法可以轻而易举深入集内又能瞒过我们的耳目。」

    宗政良思索道:「地道的出入口究竟在何处?我们曾遍搜集外却没有任何现。」

    铁士心目光投往黑沉沉的对岸旋又推翻自己的想法道:「没有可能在对岸的长度反不是问题而是要穿过颖水河床底下才真正困难。」

    宗政良道:「东岸是由我亲自搜查可肯定没有地道的出入口。」

    徐道覆道:「还有另一个支持地道存在的情况。自边荒集失陷后我一直使人留意俘虏的情绪起始时他们非常失落。可是自燕王和天师离开后他们便安定下来且难掩兴奋的神色。」

    铁士心和宗政良听得面面相觑开始因徐道覆思虑的周详慎密感到此人很不简单确是名不虚传的无敌大将难怪建康军屡屡在他手上吃大亏。

    铁士心也不得不向徐道覆请教道:「徐将军对此有何应付之法?」

    徐道覆沉声道:「先是把主动之势争回手上只要能根绝荒人漏网的残军对荆湖军我们将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宗政良道:「有何妙计呢?」

    徐道覆道:「荒人最讲江湖情义假设我们佯装要处决所有俘虏集外荒人将被迫立即反攻。」

    铁士心皱眉道:「假若地道并不存在荒人没有冒险来救而又到了处决全体俘虏的期限我们岂非要食言?」

    徐道覆微笑道:「我们并不须要公告天下何时何刻处决荒人只须一点一滴把消息漏进荒人耳内。这方面由我负责安排。减少他们的粮食两餐膳食改为一餐至少饿他们两、三天令他们疑神疑鬼生出恐慌那他们的荒人兄弟将被迫冒险动手。」

    铁士心和宗政良齐声称妙。

    徐道覆暗叹一口气。

    在对付荒人的漏网之鱼他们是利益一致团结上全无问题。可是在应付荆湖联军情况却复杂得多。

    谁都晓得边荒集的盛衰关键在南北势力的合作而荆湖联军只代表南方的势力他们急需要像慕容垂这样一个合作的伙伴。所以荆湖大军压境针对的不是北方的占领军而是自己的部队。

    对铁士心和宗政良来说能与控制大江的桓玄和聂天还合作当然远比势力局限在海南或沿岸城镇的天师军有利。

    铁士心和宗政良都是心狠手辣为求成功不择手段之徒只要荆湖联军送上秋波肯定会出卖他徐道覆。铁士心没有正面响应设立联合应变部队的提议正代表着这种心态。

    如何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挣扎求存关键处将在于如何利用荒人打击铁、宗两人另一方面则自己须于铁、宗两人在与荆湖联军秘密达成协议前先一步独力击溃荆州和两湖的联合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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