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千在观远台上指挥全局场面既大阵仗又热闹。

    作为副帅的卓狂生当仁不让地陪侍在旁以备小姐她随时垂询。红子春程苍古从旁协助筹划布置保护边荒集的军事行动。

    不知谁把一张红木制的案牍搬上这襄来台几上放了一堆式样高古的“令箭”金光闪闪的应是铁质内渗有黄金的成分。十多名“整装待”戴上插有羽毛高帽子的传讯兵候命一旁每当纪千千出新的命令传讯兵便授以令箭以之作为传令的记认和凭据只此一着可看出纪千千这位美丽的统帅“新丁”长于组织和调配。

    在登楼石阶处燕飞碰着差点是滚下来的方鸿生原来他的专长被纪千千看中率领一批高手到边荒集的“废墟”搜索或躲藏在那裹的敌人探子。方老总得委重任兴奋至说不到三句话匆匆去了。

    议堂内燕语莺声挤满女儿家忙得香汗淋漓正齐心合力赶制作夜间指挥用的巨型灯笼。

    唯一的男性是卖走马灯予高彦的查重信由他这制灯专家指挥众英雌用料当然不可以与他的走马灯同日而语都是由边荒集各路英雄好汉提供的最佳材料。

    脑海中仍盘旋着为他与纪千千拉开崭新一页的走马灯迷人的色光之际燕飞来到第三层的钟楼近二十个从各青楼精选出作传讯手的乐师正排演操练他们再不是为娱人或伴奏作演出而是为边荒集的生死荣辱而努力。燕飞可肯定由秦淮第一才女想出来的传讯鼓乐是与别不同的该可把她的神采风流注进冷酷无情的战争裹。

    终于登上观远台。

    纪千千正与卓狂生、红子春和程苍古研究由两名夜窝族人站立分持两边的边荒集地形图纪大美人更亲自以画眉笔在关要处打上记号决定该处应作的布置。

    卓狂生笑道:“我们的边荒席剑手回来哩!希望他是来报喜而非报忧吧!”

    纪千千眼神飘来瞄他一眼内裹充盈炽热和喜色弄得燕飞差点忘记为何会到这裹来又因何站在此处。

    在此名副其实的战场核心处清风徐徐从边荒吹过来令他想起纪千千在乘船到边荒集水程上说过的一句话。

    “这是从边荒集吹来的风!刮遍整个边荒的长风!”

    这些话似在一刻前方从她的檀口吐出来那时没有人曾想及边荒集会陷入眼前般的处境。庞义暂时建不成他的第一楼高彦和刘裕都是生死未卜。

    夕阳在西山映射出千万道霞彩益添时间消逝和从不肯为任何人放缓步伐的无情意味。

    令他钟情的人儿正与他并肩面对战争生死成败的挑战。

    即使过不了今夜此生已无憾。

    纪千千见他呆看着自己娇嗔道:“燕老大还不过来作报告是否要人家以军规处理。”

    程苍古等为之莞尔。

    燕飞含笑移到她身旁道:“统帅明鉴经下属们实地勘察我军的成败系于能否延误北面敌军进犯的时间如若成功或可在敌人夹攻边荒集前先一步击垮天师道和两湖帮的联军。”

    卓狂生哈哈笑道:“你们的想法和小姐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小姐是凭空想出来的自然要胜你们一筹对吗?”

    燕飞又觉纪千千的另一情况是没有人会介意她比自己优胜所以卓狂生纵使把同一番话说给其它人听肯定不会触怒任何人。换过他燕飞当统帅当然截然不同。

    程苍古坦白道:“起初我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怕小姐缺乏实战经验现在却是疑虑尽去信心十足。”

    纪千千不好意思的道:“大战尚未开始是否纸上谈兵仍是言之过早一切全赖各位支持。”

    转向燕飞道:“你们要抽调多少人马?”

    燕飞正要答话慕容战、屠奉三和拓跋仪联袂登楼气氛立趋紧张谁都心知肚明行动的时间来临接着的每一个决定将关乎到边荒集的存亡。

    刘裕从坐息惊醒过来。

    掌握到王淡真对他的真正心意而受到的打击反令他抛开一切全心全意运气行功疗治伤势。他的体质确异于常人若非失去斗志生出自暴自弃的失落情绪实不该伤势转重致被风寒所侵。

    此刻睁目醒过来状况大幅改善气力又回到四肢去脑筋也清明起来。-;令他醒过来是因为马车忽然改道走的再不是平坦的驿道而是崎岖的斜坡。比起上来失修驿道的颠簸根本不算一回事。

    究竟生甚么事呢?

    刘裕别头望往车窗外天色转黯已届日落西山的时分车队正爬上一道丘坡偏离了驿道。

    刘裕探头出去后方跟着另四辆马车骑士们露出惊惶的神色频频回头朝后面远方张望。

    一骑快马加鞭的赶上来似是要到前方向王淡真作报告刘裕忙唤着他道:“甚么事?”

    王上颜放缓骑来到车窗旁低声道:“情况有点不妙后方尘头大起大队人马正全追来我怕是边荒的马贼所以趁入黑躲到一旁暂避希望不是街着我们来便好了。”

    刘裕明白过来换过任何人在边荒的边缘区遇上大批骑士都不会认为是甚好路数。王上颜该有点江湖经验所以趁天黑驰上道旁的一座小山丘躲避必要时居高临下与敌人硬拼总好过在乎坦的驿道混战。

    不由心中大讶以自己对边荒的熟悉一时也想不到有哪方人马足以够实力威胁建康高门大族的家将团。现在边荒集各大帮会自顾不暇南方最大的三股民间势力天师道、两湖帮和大江帮都无法分身忽然钻出这一支人马教人摸不着头脑。

    王上颜见他沉吟不语又道:“听说刘大人多次出入边荒不知可否猜到对方是何方神圣呢?”

    刘裕收摄心神平静的道:“他们离此有多远?”

    王上颜忧心仲忡的道:“离我们只有七、八里。”

    刘裕道:“我们在丘顶停下来待我看清楚情况再想办法应付。”

    纪千千道:“大家清楚了吗?”

    所有领袖全聚集在钟楼之颠举行大战前最一次会议。

    天色暗黑下来边荒集却是处处灯火辉煌尤以夜窝子灯火最盛不同平时的是采灯被一般风灯替代照得古钟场更是亮如白昼。

    姚猛恭敬的道:“千千小姐的指示我们怎敢忘记。噢!四盏紫灯是指

    哪一区呢?”

    纪千千不厌其烦的柔声道:“千千再重复一次一盏紫灯是指东门区。南、西、北二门灯数依次递增五盏灯指的是东南区六、七、八便是东北、西北和西南。”

    姚猛拍额道:“记着哩!四盏灯是指北门。”

    卓狂生道:“灯号和鼓号声配合理该不会弄错任何人若仍有疑问必须现在弄个清楚明白。”

    慕容战道:“千千小姐拟定的指挥法简单易记一听便明。时间无多我们须立即分头行事。”

    屠奉三道:“我还有一个新的提议因为大家一致决定把战线延至集外抽走我们约二千多兵马所以最好能另外设立一支应变部队由燕兄负责指挥在古钟场候命以便能随时支持任何一区。”

    呼雷方点头道:“此着非常高明目下我们的主力集中在颖水和西、南两门其它区域兵力实嫌薄弱有这支应变部队将可补不足。”

    拓跋仪道:“这支应变部队贵精不贵多若全是高手三百人足可以挥很大的作用。”

    纪千千道:“就此决定为保我们边荒集的自由和公义我们决力战到底绝不妥协!绝不投降!”

    众人轰然应喏士气炽热昂扬至沸腾的。

    刘裕目注远方五里许外驿道的方向有三条火龙正不住接近。

    王上颜倒抽一口凉气道:“最少有三百人。”

    虽然在十多名较高级的家将簇拥里王淡真仍骇得花容失色只是强作镇定。

    另一名家将林清道:“我们不如逃进边荒去到明天才返回驿道继续行程。”

    又有人道:“要走立即走迟恐不及。”

    王淡真道:“或许他们只是路过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刘裕摇头道:“他们是冲着小姐来的。”

    林清反驳道:“刘大人怎可如此武断或者他们是冲着刘大人来也说不定呢?”

    众家将中有一半人点头表示赞同。

    王淡真朝刘裕瞧来察觉到他神态从容没有丝毫紧张神色芳心也不由着实了点儿。

    刘裕微笑道:“我敢说他们是冲着小姐来有三个理由。”

    王淡真愕然道:“竟然有三个理由哪么多淡真一个理由都想不到哩!”

    王上颜沉声道:“时间无多刘大人可否长话短说?”

    刘裕耸肩道:“先是对方不怕惹人注目高举火把正是为察看地上蹄印车痕方便追踪。其次是兵分三路此为行军时防备突袭的阵武显示对方来意不善。第三个原因是对方人数只在二百人间却带着四百多匹战马摆明是在途中轮番替换大利长程追踪。所以我说他们是冲着小姐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我们仓皇逃生弄得人疲马乏反正中对方下怀。更何况我们队中有马车和女眷比拼度肯定会输给他们所以逃走是下下之策。”

    王淡真颤声道:“我和人无仇无怨谁会这样算计我呢?”

    刘裕迎上她的目光神态忽然变得威猛无俦沉声道:“小姐请放心有我刘裕在怎会教小贼得逞。若我没有猜错这批该属司马元显的人待会让我抓起几个人来铐问可知我的看法是对是错。”

    他的见地和临阵从容的豪雄本色不但令讥嘲他的人面现惭色更使方寸大乱的王淡真生出倚仗之心问道:“我们现在怎办呢?”

    刘裕遥观敌势问道:“我们可投入战斗的人手有多少?”

    王上颜答道:“除同行婢仆老少二十一人外其它九十八人均可作战。”

    刘裕点头道:“这个数目足够有余请王兄先挑出三十名精于弓矢之技的手下且在忠诚上绝无疑问然后我再和你研究下一步的行动。”

    这番话给足王上颜面子王上颜欣然领命去了。

    王淡真往他靠近道:“他们真的是司马元显的人吗?司马元显竟如此胆大包天不怕我爹寻他晦气吗?他曾多次向爹提亲都被爹断然拒绝。”

    刘裕仍目不转睛审视追近至两里许的敌人淡淡道:“若是擅长追踪的马贼不用火把照明也可紧蹑我们又或是边荒的帮会人马肯定不敢在边荒南面边缘区如此张扬徒惹起水师的注意。只有司马元显这家伙方会如此肆无忌惮如此轻敌大意。不过他今晚的运道非常差劲希望他是亲身率众追来我会教司马道子尝到丧子之痛。”

    王淡真大吃一惊呆看着他。

    刘裕笑道:“我只是在说笑不过敌方人多所谓擒贼先擒王射他一箭半箭势所难免。此事理亏的是他我可包保他只能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王淡真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垂下头去轻轻道:“刘大人不怕他将来与你算账吗?”

    刘裕很想说为了你我天王老子都不怕何况区区一个司马元显?可是想起与任青媞的“盟约”暗叹自己愈陷愈深不倚仗曼妙对司马曜的枕边言也不行登时意兴索然苦笑道:“纵使没有这件事你道司马道子和王国宝肯放过我吗?只要他们不敢堂堂正正的提出来多一件事少一件事根本不是问题。”

    王淡真默然不语似在咀嚼他说话的含意又道:“你可以与人动手吗?”

    刘裕颇有在她面前吐气扬眉的快感一来是因为若助她避过此劫已报答了她救起自己的大恩。更因对她不敢有非分之想反回复平时的冷静和脚踏实地的做人态度。

    从容道:“对付孙恩或聂天还当然不行应付一个疏忽大意自以为不可一世的小淫贼却是绰有余裕。小姐请放心若我不能在我方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迫退敌人愿受任何罪责。”

    王淡真轻呼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朝他望来四日交投粉睑升起两朵红云赧然再把螓垂下去。

    刘裕听到自己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卜卜”狂跳。

    我的娘!

    如此动人的俏娇娘若非是王恭之女自己一定想尽办法娶她为妻。可惜……

    王上颜来到刘裕旁道:“刘大人不要客气时间无多请刘大人指一不。”

    刘裕晓得已赢得他的信任欣然转身指着小丘下另一边的疏林区道:“王兄请护送小姐和马车下坡入林走里许路后便可以掉头回来。”

    随他转身的王淡真、王上颜和一众家将人人听得面面相觑。

    王淡真吃惊道:“刘大人伤势初愈只得三十名箭手怎挡得着对方二百人呢?”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硬拚当然不成不过战争成败并非决定于人数多寡而是兵策谋略否则我们北府兵不会有淝水之胜。我虽远比不上大帅幸好司马元显更比不上苻坚。所以各位请放心一切依我之言保证事情很快成为过去。”

    王上颜压低声音道:“刘大人刚才着我挑选箭手特别指出选的须是忠贞之士是否怕我们中有敌人的内奸。”

    刘裕道:“这是我处事一向的作风谨慎为上没有特别的意思。”

    转向王淡真道:“请小姐上路。”

    王淡真深深望他一眼垂头道:“刘大人小心点。”

    说罢朝座骑走去。

    看着她动人的背影刘裕百感交集。

    终于争取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却又知大家有缘无分老天爷真的非常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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