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大夫人张氏,萧拓与萧枭的母亲。



    听到老爷子的吩咐,张氏轻轻摇头。“何必再在伤口上撒盐?”



    侯爷沉静地看她,“你一向懂事。个中缘由便不需要老夫说个明白,这关系到我们萧家几百人的身家性命,这些年纵然我们行事低调收敛锋芒。但是皇上依旧忌惮我们,如今公主已经得悉真相,若她去找萧枭。萧枭能抵抗得了吗?”



    他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皇上只是病了。还没宾天!”



    张氏沉默了,是的,萧枭对公主毫无抵抗的能力。但凡公主在他面前说一句软话,他连命都可以给她的。



    若两人一旦纠缠上了,后患无穷啊。



    尤其这些年,公主的势力越发的惊人。背后有摄政王。安亲王,礼亲王,陈家。胡家。最重要的是财力雄厚,皇上怎还会让萧枭娶她?



    一旦两人误会冰释,重新在一起,无人可阻挡,皇上会怎么对待萧家?



    张氏带着万般无奈万般悲痛的心情,来到公主府门口。



    她下了马车,挤出一个笑脸,门房听得是侯府的夫人,便先去禀报,再出来领张氏进去。



    张氏看到壮壮的时候,心尖微疼,这曾经意气风发的公主,如今竟变得如此的苍白消瘦。



    “张氏参见公主!”张氏规矩地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坐吧。”壮壮神色平静地看着张氏,差一点,她就要成为自己的婆母了。



    差一点啊!



    张氏轻声道谢,坐下来之后看着壮壮道:“公主脸色有些不好,要保重身体。”



    “本宫没事,谢夫人关心。”壮壮看着她,“夫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家的人与她不来往多年,张氏今天来,壮壮很意外,但是心里隐隐觉得她的来意不善。



    张氏犹豫了一下,侯爷吩咐的话几乎不忍说出口。



    壮壮淡淡地道:“夫人有话便直说吧。”



    张氏扬起笑脸,“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起萧家和公主府也有些姻亲关系,清秋是公主的侍女,入府以来,恪守妇道,劳持家事,把大将军府管理得滴水不漏,妾身特意来感谢公主教导有方。”



    壮壮听了这话,轻轻地笑了,笑容冰冷,“不必谢,是她的造化!”



    张氏不说话,她的喉咙像是有一团棉絮堵着,吞不得,也吐不出,异常难受。



    琼华是个烈性子,她生气地道:“敢情您今日来是雪上加霜的,何必呢?公主昔日与夫人也有情谊,没必要这样伤人,你们萧家的事情,和公主府不相干,不必要巴巴地来感谢公主。”



    张氏羞愧难当,“公主见谅,妾身……哎,罢了,想必公主明白妾身的意思,妾身所作虽自私,却也是不得已为之的,希望公主能理解。”



    壮壮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是啊,大家都是不得已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去吧,夫人,我与萧枭十一年前便缘尽了,回去转告侯爷,不必担心,本宫不会伤害萧家,本宫也不是十一年前那个把爱情看得比天都重要的少女,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张氏听得心里难受极了,在壮壮面前,她觉得自己十分卑劣。



    她无颜再见壮壮,起身告退。



    萧枭自然也被侯爷警示一番,萧枭全程不发一言,只是到最后,说了一句,“孙儿知道怎么做的。”



    他离开后,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侯府不想回去,大将军府更不想回去,从祖父的口中,他知道壮壮已经得悉当初的事情,但是,又能如何?十一年前不能在一起,如今就可以了吗?



    他来到聚贤居,找了个雅间买醉,一个人喝了五斤烈酒,他趴在桌子上,直喝得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



    眩晕中,他似乎听到有人走进来,有人轻轻地坐下来,就在他的身旁。



    有个人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说什么他听不真切,但是,眷恋这种温柔,这种久违的温柔。



    就像第一次他抱着壮壮,还亲了她,那样不顾一切,他多想找回那个自己啊。



    回不去了,他们都没有当初的勇气,也没有当初单纯了。



    “壮壮!”他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受到抱着他的那个人,脸上有滚烫的泪水。



    壮壮确实是来了,暗卫找到了他,她便来了。



    她抱着他,没有别的奢想,她只是希望自己记得这种滋味,她忘记了许久了,这种肌肤相触的感觉。



    他终于找回了焦距,看着她。



    壮壮退开,含笑看他,“知道你在这里,我过来说说话。”



    萧枭头很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笑容。



    他伸出手,粗粝的指腹扫过她的脸颊,扫去泪水,喃喃地道:“在我心里,跟宝贝似的一个人,为什么其他人要这样伤害?”



    壮壮笑中带泪,“瞧你,傻得很!”



    “从我入宫起,你便说我傻,如今想想,大概是真傻!”他稚气地笑了起来,眼底晕染着醉意和伤痛,“就那么一个痴痴傻傻的人,你还念着这么多年,你不是更傻吗?”



    壮壮笑意更甚,“是啊,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去。”



    “是啊!”他痴痴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出宫赶庙会,被人群冲散了,你是怎么找回我的?”



    萧枭笑了,“记得,我举着火把站在城楼上,然后点起了焰火,你便朝焰火来了,我俯视底下看到你,顺着城楼挂着的那一排大红灯笼滑了下去,落在你的面前。”



    “是啊,那一刻的你,从天而降,真好看!”壮壮伸手,抚摸他蔚然的眉眼,她脸上尽然是笑意,笑得甜蜜却又苦涩。



    也是那一刻,她心里决定,非他不嫁了。



    多希望,时光就永远定格在那一天晚上。



    她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下去,酒很苦,苦得她浑身发抖。



    他们就这样,说着以前的事情,最后却发现,原来在年少相伴的日子里,他们早已经倾心彼此,早立誓相伴一生。



    他傻,她痴,本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却落不了好下场。



    壮壮最后把手定在他的唇瓣上,几不可闻地道:“萧枭,若有下辈子,我不是皇家女,你不是将门少年,我们或许能有好结果。”



    萧枭俊美的眉目漾着水雾,“是啊,只愿做寻常百姓,成亲,生子,平顺一生。”



    壮壮眉目含笑着站起来,“我走了。”



    萧枭站起来,依偎在桌子前,看着她三步一回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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