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候时新独自一人,一摇三晃的来到九月咖啡馆,直奔房间最里侧的位置。

    醉醺醺的说道:“先生,小姐,这个位置对我来说很重要,可否将这个位置让给我?今天的消费全部记在我头上。”

    “凭什么?你是觉得我们消费不起吗?”年轻小伙在咖啡馆,第一次和女子约会,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没什么,我觉得这位小姐非常漂亮,美的像花儿一样,真不应该埋没在角落里。”

    候时新人畜无害的说着,左手把西服撩开一个缝隙,右手从桌上的花瓶里拿起一支鲜花,绅士的朝对面小姐递了过去。

    对面女孩接过鲜花,脸红扑扑的看着眼前的帅哥,痴痴讲道:“先生真会讲话,如果您有需要,我们换个位置就是了。”

    年轻小伙自然是瞧见西服缝隙中那把手枪,应承道:“是啊,既然先生喜欢,我们愿意为您调换座位。”

    候时新用力的拍了拍年轻小伙的肩膀,又眯眼笑着,向对面女生点头示谢,随即,站起身喊道:“服务生,这桌的单,由我来买。”

    年轻小伙回礼致谢,随后,便拉着女生的手,仓促的走出咖啡馆大门。

    出门前,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女孩在喊:“那位先生已经承诺,帮我们把单买了,你干嘛拉着我着急走?”

    年轻小伙怒气冲冲的说道:“废话,他有枪!”

    “啊……快走!”

    候时新看着年轻小伙惊恐失色的模样,摇了摇头,头重脚轻的坐在椅子上,张口便冲来者喊道:“来一杯哥伦比亚风情的咖啡。”

    美女侍者,很客气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种牌子的咖啡。”

    候时新一愣,抬眼瞧了瞧这位女招待,很绅士的问道:“小姐,请问你们这里,原来的男服务生呢?”

    女侍者温婉的说道:“很抱歉先生,我也是刚来,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叫我们老板过来。”

    “好”

    女侍者冲吧台一招手,九月咖啡馆的老板便径直走了过来,不过,中年男人,却已变成一名陌生的外国妇女。

    “咦,换人了吗?”

    金发碧眼的外国妇女听闻,用流利的中文讲道:“先生,九月咖啡馆已转让给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

    候时新失落的问道:“钢琴曲也没了吗?”

    “哦,我刚刚接手,还没找到合适的钢琴演奏者,也许先生过两天再来,应该就有了。”

    “圣詹姆斯朗姆酒呢?”

    候时新又问道。

    老板同样摊手抱歉,说道:“听说,法商的百部洋行都倒闭了,也不知道原来的老板,在哪里搞到的这种酒。”

    候时新嗤之以鼻的笑道:“倒闭了?这就是你们洋人号称全中国最好的酒窖?”

    他掏出钱包,一叠钱放在桌子上,不痛快的喊道:“大姐,把招牌换了吧,你们已经没有这种味道了。”

    “哦,我的天哪,你在说什么?你这个中国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怎么可以叫我大姐……”

    冰冷的夜色,掩盖不住伤心的过往,候时新苦笑着,漂泊在无奈的街道上。

    什么都没有了,九月咖啡馆、男服务生、哥伦比亚风情咖啡、中年老板、弹钢琴的外国老师、圣詹姆斯朗姆酒。这些,记忆里的东西,仿佛在一夜之间,随着问筠的消逝而一同陨落,竟然,一点儿念想都不给他留下。

    他本该直接去海威特斯,向上级“春生”汇报他和张莹的婚事,可交通员是杨问樵,他真的无法启齿。

    他想用一场酩酊大醉来麻痹自己,却总被最后一道防线拦下,告诫自己,不能再喝下去了。

    “候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小鼠搀扶着左摇右晃的候时新,一边问着,一边扭头叫道:“小白,小白,快点过来,候先生喝多了。”

    小白从一楼的舞池小跑过来,赶忙搀扶着问道:“候先生,您这是?”

    候时新用打卷儿的舌头命令着:“别废话,我是来打牌的,赶紧给我安排位置,我要筹码,去,给我兑筹码,全都兑出来,我今天要大杀四方。”

    小白劝道:“候先生,您看您喝这么多,连路都站不稳了,还怎么打牌呀?这样,我先扶您去贵宾室醒醒酒,等您酒醒了,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您看怎么样?”

    候时新低着头,打着酒嗝,酒糟的味道呛得不会喝酒的小鼠直朝后退。

    小白见状,对小鼠说道:“你去忙吧,候先生交给我就行了。”

    小鼠捂着鼻子,关心的说道:“你可慢着点儿小白,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小白点点头,扶着候时新上了二楼。

    贵宾室,门被锁紧,小白为候时新沏了一杯浓茶,悄声说道:“姐夫,怎么搞的?今天你可真没少喝。”

    候时新笔直的坐在沙发上,许久,突然攥着杨问樵的手说道:“青稞同志,请你今晚,务必向“春生”同志汇报,我……请求党组织批准……撤离。”

    “什么?”

    杨问樵抽出自己的手,满腹狐疑的问道:“野火同志,你这是怎么了?解放区,**中央的领导,对你救出两百多名同志,配合查出八十多名潜伏者的表现十分满意。就连周副主席都评价你是“置生死之外,顾我党大局,临危不乱,堪以重任。”

    现在危险刚过,我党正需要你尽快查到最后一个特务的消息,你怎么突然撂了挑子?”

    候时新的喉咙像卡了一根鱼刺,哽住了。一阵隐隐作痛之后,终于开口:“我逃脱危险的代价,就是下周娶那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

    候时新再一次抓着杨问樵的胳膊道:“问樵,我不怕死,我什么都能接受,可要让我背叛问筠,我真的做不到,哪怕是组织处分我,枪毙我,我也必须离开。”

    杨问樵抽出自己的胳膊,背身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原以为你能想通,看来,我还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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