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婆南晚楚在老妪唐晚词和妇人秦晚晴的扶持下过了索桥南晚楚问:“铁桥的机关全部开动备战。”秦晚晴道:“是。”自怀里摸出一条蓝色丝中往城头扬了扬城上略有人影闪动。

    南晚楚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清脆好听就像清风吹过风铃的声响忽然间她一点也不老态龙钟了也完全不需要人扶持向秦晚晴问:“他们都在‘沉香阁’里?”

    那扎蓝头巾的美妇嫣然笑道:“是。”

    南晚楚道:“晚词你也不必扮成那个老不溜掉的模样了。”

    老姬笑道:“是。”三人已走入城堡老妪一面走着一面卸妆旁边有十数个女子替她卸妆很快的这“老抠”唐晚词变成了一位非常娇艳的美妇她与秦晚晴相视一笑道:“大娘您呢?”

    南晚楚笑咋道:“我卸什么装?让他们看看我老了的样子也好。”

    唐晚词和秦晚晴都笑了起来。这两个美妇笑起来都十分风情。南晚楚笑道:“笑什么大敌当前要好好守城!”

    唐晚词道:“城自然要好好守但心里总为大娘高兴。”

    南晚楚不在意的道:“高兴什么?”

    秦晚晴摸摸后的蓝巾笑道:“这些年了他终于来了。”

    南晚楚喃喃地道:“这些年了……”忽然之间又似老了许多往城内走去。她才离开秦晚晴与唐晚词立即布署这一座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不易攻破铜墙铁壁的“毁诺城”。

    南晚楚一路走去到了一处精致的水阁她舍弃大门不入反而走到一幅墙上这墙壁上画着一对男女女的在梳妆男的正替女子画眉情深款款意态缝绻手笔十分旖旋南晚楚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幽幽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掌在墙上画着的那支眉笔上一拍。

    就在她伸手出袖的一刹可以见到她的手白皙嫩滑秀气匀美然后墙壁立刻出现一道裂缝她一低就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偌大的厅房她蓦然出现数十只眼睛在瞧着她。

    里面的人衣衫尽血几乎没有一人不受过三处以上的伤痕的这时鸦雀无声只有一个里着厚厚毛裘的人在出轻声的咳嗽。

    其中一人走前两步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她眼神里无限痴情道:“你来了。”她看见此人只剩下一臂满身都是血和伤只是俊伟的样子隐约还可从五官追溯得出忆起他从前的丰神俊朗点尘不沾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竭力忍住悲酸强自镇定地道“我叫南晚楚……”但还是忘了装出那苍老的声音在厅中的人乍听一个老太婆的声音清脆如驾都疑真疑幻。

    断臂人怆然道:“大娘你再化装我也认得出来你既然来了又何苦不相认呢?”

    息大娘长吸一口气幽幽地道:“你……还认得出我?”

    断臂人上前走一步道:“大娘你的眼睛我会记不起吗?这许多年来我念念不忘的就是你天可怜见今回虽然一败涂地但终教我可以再见着你了。”

    厅中众人都惊疑不定。这一千人正是连云寨的逃亡者他们抱着必死之心走向“毁诺城”结果索桥吊起忽然裂开了一个大洞把他们都倒入桥心的暗格里一直滑入这偌大的厅堂来大家都不明白毁诺城的意思但都自度必死没想到眼前这个白老妪意然就是息大娘更意外的是在江湖传闻里息大娘恨戚少商入心入肺然而今日两人见面竟如此情深义重众人都为之神疑。

    息大娘用手指轻轻触在戚少商左肩断处动作十分轻柔像抚摸一个恬睡了似的婴孩额角柔声道:“是谁砍掉你一条胳臂……我一定要他惨痛十倍!”后一句讲得厉烈坚决无比仿佛不管天崩地裂还是大荒地老都一定做到一般。

    戚少商长叹一声道:“我的伤没什么只是因我信错了人害了众家兄弟。”

    息大娘喟息道:“你还是那么爱交朋友……这几天我听江湖上传得沸沸荡荡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天大地大你有难时一定要回来。”

    戚少商感动地道:“要只是我个人的事这一天只要得你开城门让我回来纵再去一臂也心甘情愿……”

    息大娘一手掩着戚少商的咀不让他说下去啐道:“不许你这样胡说。”众人见一双玉手自袖里伸出来心里都明白了几分但见这一双洁白素净的柔夷更想见这双手的主人之真面目。“我们彼此约定过再也不要见面我们一次又一次的不能遵守约定只有更加痛苦所以我不能见你不能毁诺。”

    “是。我明白”戚少商用一只手去拨大娘额前的丝眼中无限柔情:“只是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息大娘一双眼睛眯着笑有着吹皱一池春水般的风情但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些年来不再见你心里头反而平静。”

    戚少商缓缓缩回了手痛苦地道:“红泪过去都是我……”

    息大娘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提了。”她有意把话题岔开“砍你一只手出卖你的人我听说是顾惜朝我几乎就把他引过铁索桥来了可是他很聪明临危止步。”

    戚少商道:“那狗贼!”忽想起什么似的握住息大娘的手情切地道:“大娘你要小心那好贼很是狡猾厉害!”

    息大娘叹了一声道:“毁诺城易守难攻顾惜朝再难应付我还不怕怕只怕……”两人见面分外情浓浑然忘我话说个不完连戚少商这些兼顾周到的人也忘了眼前事身旁人而今话题才兜回面临的生死大事。

    只听戚少商道:“难道……?”

    息大娘点道:“‘捕神’刘独峰据说这两天已在附近一带出现恐怕已迫近毁诺城。”她顿了顿道:“这人剑法高绝而且机智绝伦有六名得力手下随行这六人善于阵战、兵法、工艺、导渠、风水、五遁要是他们来了倒不易应付。”

    雷卷低低他说了一声:“刘独峰?这人是六扇门里第一把好手就算四大名捕也要怕他三分!”

    息大娘道:“除了刘捕神还有一人己兼程赶来也相当不好惹。”

    沈边儿问:“谁?”

    息大娘道:“文张。”

    沈边儿双眉一竖:“那个狗官?”

    息大娘道:“不错他本来是个小官但已经三起三落他降职曾贬到潮州当一名门吏但升官也极快曾当过皇帝近前高官还曾得罪过皇帝圣上下诣要处斩他他就消声匿迹过了一段日子又出现在宫廷里安然无恙。这人深藏不露、究竟武功高低深浅鲜有人知但他是个极善于利用时机者则毫无置疑。”

    戚少商这才省起忙引介道:“这位是霹雳堂雷卷雷大哥这位是我过去的生死之交沈边儿沈老弟这位是——”一一告诉息大娘然后向诸人道:“这位便是‘毁诺城’城主息红泪:息大娘。”

    众人拱手见礼心中都想见息大娘的庐山真面目:穆鸠平却忍不住道:“戚大哥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她她不是你的死敌吗?”

    戚少商道:“就因为是死敌所以顾惜朝这等叛徒和黄金鳞这些狗官才千方百计把我迫入碎云渊毁诺城。”

    穆鸠平搔搔头皮道:“我还是不明白。”

    雷卷忽道:“这天下间最安全的朋友有时反而是敌人。”

    沈边儿问:“所以戚寨主故意制造了一个敌人以便生死存亡之际可以有个起死回生之机!”

    戚少商道:“有时候有很多真正敌人的手段阴谋也可以从这位‘假敌’处知晓得一清二楚:‘斧头帮’及龙虎崖之乱便是这样平定的。”

    雷卷道:“这样子的‘敌人’自然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能揭露身份。”

    沈边儿笑着拍了穆鸠平的肩膊:“所以我们到现在才知道‘毁诺城’跟‘连云寨’本来就是并肩作战的一家子了。”

    息大娘道:“是。”她的声音很是清悦好听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却让人心里舒服没有抗拒的感觉。

    “我跟他的确是分开了的;”息大娘道:“但是人人都以为我恨他其实我也真的恨他;”众人都怔住息大娘又道:“但我不许任何人害他、伤他。”

    “只要他有事我一定会挺身出来帮他;”息大娘坚决地道:“不过他回复平安重震声威之时我的‘毁诺城’便不许他再踏入半步!”

    “大娘!”戚少商道:“你……你这又……我还害你不够吗?”

    息大娘替他拂去衣上的一些泥尘道:“谁害谁呢我们在一起只有彼此不快乐我不能忍受你专注在大志以及那些风流韵事我们在一起我就会恨你。怨你甚至会忍不住要害你……”

    戚少商也顾不得群雄在旁大声道:“大娘这次我再见到你可以誓我再也不……”

    息大娘喟息一声仍用手掩住了他的咀:“你现在这样说我相信是真诚的你不用誓以后大事平定便会后悔的;你常常一时感情冲动为朋友、为女人、都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我不然。我跟你在一起没有你我宁可死我的心都凭在你身上;但你不是你是男子汉你有你的大志家国民族你都关心还有很多朋友兄弟更有些增添你风流豪情的红粉知音。”

    戚少商激声道:“那些红粉知音算得了什么我有难时全飞入百姓家怎能跟你相提大娘……”

    息大娘傲然道:“她们当然不能跟我相比不过你既知如此又为何跟她们往来?”

    戚少商一时语塞。息大娘柔声道:“所以还是不提那些事好否则我们就不似是朋友而是对情侣;要是情侣我就不会甘心会恨你的。”

    息大娘跟戚少商这二番说话内容牵涉到很多关于他们过去感情上的纠葛听得沈边儿等很是尬尴。戚少商因为是情切反而但然不觉。雷卷轻咳一声道:“息大娘我有一事不解。”

    息大娘立刻回头雷卷清楚地瞥见她眼眶含住的泪光但他依然把问题问下去:“外面包围的人明知我们已入城中为何不攻城呢?”

    息大娘断然地道:“因为他们不知道。”

    雷卷的用意是岔开话题所以他只说了一字:“哦?”

    息大娘道:“我用索桥上机关的巧妙把你们卷了进来送来这里同时把已经擒住的十几个武林败类往碎云渊里一倒渊里是化骨销肌池再浮上来时已是一堆白骨教谁也认不出以为你们都死了。”

    雷卷心忖毁诺城作了那么多的准备看来息大娘是期盼戚少商等人来此已久才能有那么精密的布署。只闻息大娘笑着反问戚少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这么久了我们一直敌对着也有很多流言蜚语挑拔离间你怎不防着我?”

    戚少商道:“你不会的我要是连你也提防还有什么心机做人?”他重复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会的。”

    息大娘笑道:“你这个傻人。你就是这样。”回跟雷卷道:“不过我觉得顾惜朝和黄金鳞已经生疑了。”

    雷卷道:“这两人老奸巨滑不疑才怪。”

    息大娘道:“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们决不敢徒增死伤另树大敌强攻毁诺城的除非……”

    穆鸠平忍不住问:“除非什么?”

    息大娘、戚少商、雷卷异口同声道:“除非是刘独峰来了!”

    穆鸠平气忿地道:“刘独峰是什么东西!人家铁捕头多么仁义磊落却有他这样子的捕头!”

    雷卷道:“这刘独峰决非浪得虚名之辈是黑道上的煞星不过他向来公事公办尽忠职守朝廷既命他抓人他就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戚少商道:“世事总是难说。他抓的是强盗我确也是个强盗。官兵追贼永远不会贼捉官兵。”

    息大娘道:“你们都伤得不轻我叫晚词、晚晴她们跟你们敷药。”

    戚少商道:“晚楚呢?你怎么冒用她名字来见我呢?”

    息大娘叹了一口气道:“她么?进来了‘毁诺城’还是藕断丝连结果那个男子还是负了她她自缢死了。”一时间戚少商和息大娘都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息大娘才道:“到后来我在他跟青楼女子鬼混时一镖把他杀了以祭晚楚在天之灵——反正她死了也不知道我杀那负心人要是她知道一定不允我这样做的;真不值得投身进去为这种人落得一死人家连泪也不掉一滴就拥着别的女人喝酒寻欢去了。”

    雷卷等都听出息大娘性子甚烈敢爱敢恨但又有情有义只听她道:“这些日子我算定你们会来便也请了几个人过来就算刘独峰来了也不一定不给这几人面于。”说着微微笑一张脸虽然化妆得甚是苍老但斜斜开展的鱼尾纹甚是好看。

    戚少商知道她的脾气做了一两件得意事儿总逗引他去追问才肯说出来于是便问道:“是那几个有着天大面子的人?”

    “高鸡血。”

    “尤知味。”

    “赫连春水。”

    息大娘说出了三个名字。

    戚少商、雷卷、沈边儿面面相觑沈边儿忍不住问道:“可是这三个人……”

    息大娘打断道:“我知道。”

    戚少商禁不住道:“这三人可从不受人利用——”

    息大娘截道:“我有办法。”

    连雷卷也说话了:“这三人很难缠。”

    息大娘胸有成竹的说:“不然我请他们三个回来做什么?”

    戚少商、沈边儿、雷卷都说不出话来独有穆鸠平问一句:“息…息…”

    息大娘道:“叫我大娘。”

    穆鸠平仍是叫不出口只道:“我连你年纪也不知道怎能叫你做大娘?”

    息大娘笑道:“你问我年纪?”

    “不。”穆鸠平道:“我想看看你原来的样子怎么叫我大哥这般着迷?”

    息大娘幽怨的望了戚少商一眼:“你问他可有对我着迷?”众人现她脸上虽经过化装但眼里神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千般风情、万般柔情。

    戚少商急着道:“大娘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这些年来我都在想着你;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

    息大娘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你要是真想着我又何必跟别个女子好难道你的一颗心既念着我又去念着别人?”

    戚少商的心像被刺了一刀比他断臂的伤口还要疼痛似的变色道:“我是有跟别人……但我只念着你大娘这些年了你却连这点都不信我……”

    息大娘冷漠地打断道:“你现在受伤了我不跟你争辩况且众家英雄在此见着了笑话。”

    她不待满腔话要说的戚少商说下去返问穆鸠平:“你真要看我的样子?”

    穆鸠平愣愣地点了点头。

    息大娘道:“我让你看我的样子也可以不过你大哥信得过我你信不信得过我?”

    穆鸠平望望戚少商又看看息大娘用力地点头。

    息大娘道:“好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待会儿不管我带你去见什么人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照着做:你要是见到我摸出手绢就大吼一声记住要尽你全力叫那一声;要是你见我跺了跺足那么你就瞪住那人眼睛有那么大睁那么大;要是我打了个喷嚏你就挥动长矛越有声威就越好。”

    然后问穆鸠平:“你记清楚了没有?”见穆鸠平有些茫然便不胜其烦的又详说了一遍再问:“可记住了?”

    穆鸠平咧咀笑道:“这跟连云寨的暗号一般也没什么难记的。妈那个巴子!”

    他突然骂了那么一句众皆怔住以为这莽汉的牛脾气又作了戚少商对他相知甚深忙道:“他是提到连云寨的暗语想到寨里的兄弟一时伤心才脱口骂出一句的请不要见怪。”

    息大娘摸摸胸口道:“我还以为是骂我呢!”众人见她语音娇俏手指纤美秀气无暇更想看看她原来的模样。

    息大娘忽叫道:“你们都进来吧!”壁门再度打开十数名眉目娟好的女子端着疗伤药物在唐晚词引领下进来各自仔细温柔的替连云寨的子弟及沈边儿等疗伤敷药。一名女子想跟雷卷疗伤雷卷走过一旁道:“不必管我不碍事的。我自己有药。”

    息大娘笑道:“那也由你。”转身跟已敷上药物的穆鸠平道:“你跟我来。”始终都未再看戚少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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