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萧瑟怀疑是林恩墨在我的燕窝粥里加了盐,我心中不安,忍不住也跟上了楼。到了三楼,我看到他们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我悄悄靠近,房间的门开着,里面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恩墨,你坦白回答我,你有没有在童忻的燕窝粥里加了很多盐?”萧瑟依旧温和地询问。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林恩墨反问。

    “我等着你告诉我答案。”萧瑟似乎认定了是林恩墨所为。可是加那么多盐,到底想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尝一口就知道了。

    “萧瑟哥哥,你不能因为我过去犯的错,就把我的现在也否定了。”林恩墨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我以为她不再装柔弱扮可怜了,原来单独面对萧瑟的时候,她还是老样子,“我没有加什么盐,我根本没有靠近过燕窝粥。我知道以前的事情让你很生气,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也没有再找童忻的麻烦。这次你回来,我尽最大的努力控制自己,不敢再像以前一样缠着你,就怕被你讨厌……”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萧瑟打断她,“昨晚进童忻房间的,是不是你?”

    我虽然不喜欢林恩墨,但也不愿看着她被冤枉,按耐不住走了进去。林恩墨正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不言也不动,一脸的惨切之色。

    “昨晚进我房间的是叶阿姨。”我向萧瑟澄清,“上午在餐厅的时候,叶阿姨告诉我,她是想看看我的被子够不够厚,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萧瑟微怔了一下,把手轻按在林恩墨的肩上,低低地说:“对不起,我误会了。”

    林恩墨仰起脸来,渐渐的,她的眼眶湿润,雾气在眼中凝聚,终于变成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的面颊跌落。那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假如我是个男人,一定会心疼,心动,被她所迷惑。

    “盐也不是我放的。”林恩墨用那对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萧瑟,“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什么坏事首先就想到是我做的?”

    萧瑟语塞了,他的神态和我同样的困惑,进我房间的确实不是林恩墨,但是在燕窝粥里放盐的,无法确定是不是她。

    半晌,萧瑟又迟疑着问:“那么,把我的电脑桌面照片换掉的,是你吗?”

    “换照片的是我,这个我不否认。萧瑟哥哥,你好狠心,我现在唯一可怜的心愿,就是你对我还存有一点念想,一点点就够了,可你连这个都不愿意满足我。”林恩墨用手背拭去脸颊上的泪珠,对萧瑟微微的摇了摇头,那对被泪水洗亮了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透出一股无辜的神情,很悲哀的无辜,很沉静的无辜。“我要去上班了,希望你能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也希望你,能够保留我的照片。”

    她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目光骤然变得冷幽幽的,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林恩墨走后,我和萧瑟面面相觑。

    “算了吧,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要追究了,还有她的照片也留着当桌面吧,免得又刺激到她。”我是真的害怕再度刺激到林恩墨,万一又发起疯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用手臂圈住了我的肩膀。“你把早上起床后的事情跟我说说。”

    我的额倚在他的肩膀上,身子靠着他,慢慢的、细细的叙述了一遍。他仔细的倾听着,然后,放开了我,在室内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我环顾室内,这是一间书房,大面积的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宛如一个藏书阁。

    最后,萧瑟在我面前站定。

    “你在想什么?”我问。

    他把两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俯身看我,低低地说:“我想不出,如果不是林恩墨,还有什么人会针对你。”

    “别想了。”我不想让他为难,“只是一把盐而已,我又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

    他望着我,眼睛专注而凝肃。“我早上要到我爸他们公司去,参加白鹭湖地块项目规划设计方案讨论会。你自己留意一下,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马上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我可以到书房来看书吗?”

    “当然可以。”他说,“这是我的书房,所有的书都是我的,你随便看。”

    “所有的书都是你的?”我惊叹,“你真是博览群书啊。”

    他深深地望着我。“读再多的书,也不如一本书来得重要。”

    “什么书?”我问。

    “书名叫‘童忻’”他的眼睛灼灼的照着我,“你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

    我笑了,一颗心愉悦跳动着。

    他的手移到我的下巴上,托起我的头,他的眼光朦胧了,不转瞬的望着我。我也凝视着他,时光在我们的注目下悄悄的流逝。半晌,他惊跳了起来:“糟了,我快迟到了!”

    他匆忙下楼,随便吃了块面包就出门去了。

    金嫂又炖了冰糖燕窝,特意上楼请我下去吃,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过意不去,一路念叨着她确实没有放盐,不明白那碗粥怎么会咸成那样。我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我吃完燕窝,走出餐厅,看到叶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仰视着墙上那张叶莺的巨大黑白照片。她微仰着头,眼神定定的,还有那尖下巴和秀气的颈项,整个人和姿态,都像一座蜡像馆陈列的蜡像。

    我向叶鹃走去,脚步声惊动了她。她回过头来,呆呆的望着我,有如我是个突然撞入的陌生人。

    “叶阿姨。”我对她点头,微笑。

    “过来坐吧。”她轻声说。

    我在她身边坐下,也望着墙上的那幅照片。

    她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低低的、喃喃的、自语着说:“我姐姐的照片很美吧,她永远都是光彩夺目的,哪怕人已经不在了,她的光芒还是掩盖了我,我只能生活在她的阴影下。这个家里,她的地位永远比我高。”

    我听出了她的哀怨和无奈,我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只能宽慰她:“死者为大,她的地位更高,也是正常的。”

    她望了望我,欲言又止。我静静的看着她,终于,她问:“你很爱萧瑟吗?”

    我轻“嗯”了一声。

    “你确定他也爱你?”她又问。

    “确定。”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就把他抓牢了,不要让别的女人有机可趁,不管婚前还是婚后。婚姻中最忌讳的,是第三者的影子。你的爱人必须只属于你一个人,你才有可能得到幸福。”她的神情那么落寞而萧索,我被她的目光所震慑了,“别像我这样,从来和幸福无缘。”

    “怎么会……”我异常惊讶。

    她的脸色极为苍白,黑眼睛黑得像看不见底的潭水,“我在别人眼里,是个幸福的女人,有一个事业有成的丈夫,过着阔太太的生活,享尽荣华富贵。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丈夫,他对我只有责任,没有爱情。”

    我被她那种深刻的哀愁所折倒了,禁不住的喊了一声:“叶阿姨!”

    她面对着我,在我还没有开口之前,凄凉而忧伤地说:“婚姻是不能错的,我一开始就错了。长期去和第三者竞争太苦了,同床异梦太悲哀了。生病之后,我想通了很多,把自己的心灵交给佛祖,想求得清静、安宁。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什么意思?”我愣愣地问。

    她的眼光里有着深刻的悲哀,好一会儿,忽然醒悟到什么似地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呀,别让你害怕了,以后都不敢到家里来了。

    “太太,该打针了。”有个女人从楼上下来,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头齐耳的短发,外表利落。

    叶鹃介绍说,这是她的私人护士兼营养师陈洁。

    我明白陈洁就是大家口中的陈护士,忙向她道谢:“谢谢陈护士,还特意为我开了营养单。”

    陈洁和善的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别这么客气。”

    陈洁和叶鹃上楼去了,我目送叶鹃那孱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上,仿佛也受到她的传染,幽幽叹息了一声。

    我在房间练功,休息时到萧瑟的书房看书,或者到院子里漫步,欣赏“动摇风景丽,盖覆庭院深”的诗情画意。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白天家里很安静,林恩墨上班,萧徐行上学,熊芊羽跑步回来后,吃过早餐,也有事出门去了。中午只有我和叶鹃在家吃午饭,萧瑟和萧鹏程也没有回来。叶鹃和我一起在餐厅里吃午餐,陈洁也和我们一起。我记得昨晚萧鹏程说叶鹃要用单独的炊具和餐具,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便问起此事。

    叶鹃微微冷笑了一下。“我不是不和大家一起吃饭,而是不愿意和我讨厌的人同桌吃饭。有讨厌的人在,我就和陈护士单独在房间里吃。

    晚餐的时候,其他人都回来了,叶鹃又躲回自己的房间用餐。我看一下整桌的人,萧瑟、萧鹏程、萧徐行、林恩墨和熊芊羽,叶鹃讨厌的人肯定不是我,也不会是她的亲生儿子萧徐行。

    我觉得萧瑟的可能性也不大,叶鹃还让我要把他抓牢,显然对我们是持祝福态度的。那么其他三人,萧鹏程、林恩墨和熊芊羽,是萧鹏程吗?那个对她只有责任,没有爱情的男人,她已经失望到连和他同桌吃饭都不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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