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经理,今后陕西的枪械维修就靠你了。”戴季良站在小雁塔西南的白家村陕西军械修理厂的门口,楚敢从沪厂请来的罗技师正和他面对面的说着话。

    “请大帅放心。”罗技师是浙南人,一口不知道是温州还是金华的土话让戴季良听得云山雾罩。“虽然现在咱们只能修理损坏的枪械,但等大帅所说的机器运到了,我老罗一定保证能制出枪子来。”由于戴季良考虑到国营企业的生产效率和生产成本的问题,最终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陕西军械修理厂是一个有陕福公司控股、对众多技工采用期权奖励的私营企业。“等火药厂建起来了,咱们还可以试制大帅说的手榴弹,不过大帅,要造枪,这钢材的问题,您可要早一天解决啊。”

    “罗经理请放心。”戴季良指了指身边的陈广。“以后有什么问题找陈监督,”陈广这官的全称是军械制造监督,若是有什么不合格的产品第一个挨板子的就是他了。“至于钢嘛。”陕西没有上好的铁矿,唯一有的还是贫铁矿,这样一样建钢铁厂就有些事倍功半了。“我想办法从汉厂搞一些来。”这个局面戴季良暂时是无力改变的了,因此现在也只能这样解决。

    “那也只能先等等了。”罗某人倒也实在,其实他也希望早一点出枪,毕竟他们这27个从沪厂出来的和另外15个戴季良从汉中带来的师傅在这个刚刚起步的军械厂里面都有一份或多或少的股权,一旦产生利润了可是每个人都有份的。

    “大帅,不好了。”一个马弁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府里,二夫人晕倒了。”

    “陈广,一切就交给你和罗经理了,有功我不吝赏,有过,你们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戴季良虽然心里焦急,但是场面上还是交代了两句,等说完了这才转身上马,一行人急急向城内驰去,戴季良边打马边问道。“派人去请吉人先生了嘛。”

    “已经派人去请了。”马弁大声的回答着,于是戴季良一打马,度更是快上了几分。

    “恭喜大帅了,贺喜大帅了。”等好不容易从南关外回到城里的督军府,一进门黄竹斋那爽朗的陕西话一下子就让戴季良放下心来。“二夫人有喜了,不过是第一胎,所以反应大一点,没事的,好好将养将养,一准让大帅报个胖小子。”

    “来人,取好酒来,替我送于吉人先生。”戴季良不喝酒,但不代表他府上没有好酒,用钱打赏黄竹斋太俗了,人家也未必会收,可送酒那就相对高雅了许多。不过戴季良没有想到,事情这样还不算完。

    “大帅,刚才我看大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对,顺便也把了下脉,”黄吉人也不推辞戴季良的赠送,这是吉利酒,拒绝了反而不美。“恭喜大帅,大夫人也有两个月的身子了。”

    “哈哈哈哈。”戴季良一愣神,猛地爆出一阵大笑。“好,好极了,同喜,同喜。”不过笑了不久,戴季良突然打住了笑声,神思不属的走了两步,这才抬起头。“对了,吉人先生,还要麻烦你替我家老四看看。”戴季良突然想到,李沅和齐秀都怀孕了,经常浇灌的文氏没道理一点反应也没有,要知道戴季良怜惜齐喜年幼,每一次到最后都给了齐秀,但文氏不是啊,难不成真是在匪窟里弄坏了身子,就此不能生育了,真这样可就遗憾了。

    “没问题,还请四夫人出来,让我观观脉。”黄竹斋点头答应着,戴季良可是答应他每年出一万块给他开中医学堂的,这点小事总要尽心尽力的。

    “大帅,李省长过来探望夫人的情况。”

    还没等文氏出来,不之客又来了,李根源居然大摇大摆的上门探望,戴季良不由得吃了一惊。不过想想也是,先是自己的卫士大白天的驰马闹市,紧接着自己又从城外快马赶回直奔家宅,脑子动一动就知道是女眷出了问题,李大省长来陕西也近三个月了,手下又有韩望尘等地理鬼帮闲,不可能对市面上的事一无所知,那么过来卖好也罢,探虚实也罢,戴季良总不能拒人千里吧。

    “吉人先生,请到内堂为我家老四诊断。”戴季良略一示意,不愿意卷到两大巨头斗争中的黄竹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避了出去。“请,不,打开大门,我亲自迎接。”既然李根源能做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戴季良当然也可以出来笑脸相迎。

    “学长,听说嫂夫人贵体欠安,根源特来看望啊,区区薄礼,还请学长笑纳。”站到大门口看着两个人虚情假意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这些天西安城里剑拔弩张的形式是两人一手挑动出来的。

    “印泉兄客气了,你能来,我求之不得啊。来,里面请。”戴季良含笑将李根源迎了进来,宾主落座。“印泉兄你也是的,你看吧,你一来,等一下阖城的文武都要来了。”戴季良数落着对方,的确,到了戴季良这个地位,迎来送往确实是件麻烦事。“来就来了,还送什么东西,老实说,若不是你印泉兄送的,我一准叫人丢到门外去。”

    “那我还要多谢学长手下留情了。”李根源用日语一语双关的回答着。“嫂夫人这是?”

    “贱内和我家老二都有了。”这是自豪的事,戴季良当然大声宣扬,子孙满堂可是中国人最津津乐道的事了。“对了,最近韩厅长在忙什么,怎见不到人呢,下乡去了嘛。”

    “是到下面几个县去走走,也是调查一下各地秋税征收的情况。”既然戴季良把话引到了韩峻身上,李根源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韩厅长不在啊,要是在,我也要当面说他。”虽然刚刚双方一回合内各有攻防,但是总的来说戴季良在陕福公司的问题上还吃了阴亏,又没有利用禁烟的问题难倒李根源,自是有些憋气,于是忍不住出手旁敲侧击了。“印泉兄,你和日本洋行签订的转让延长油矿的协议,这价格太低了,你怎么向省议会和全省民众交代呢,韩望尘这个厅长不称职嘛。”

    “我这不是考虑到省财政紧张嘛,”虽然李根源不知道解释和掩饰的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替韩峻辩解着。“再说了,广野先生提出来,今后10年内还将每年支付陕西2万元用于修筑延川到同州的道路,我这也是为陕北民众着想啊。”

    “哦,原来如此,40万也算强差人意了。”为陕北民众着想,不是为陕北民军南下着想吧。戴季良皮笑肉不笑的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通报一下,交通部已经批了,陕西可以自建一条铁路,我定了西耀路,前期勘察已经开始了。”曾志生一出,这件事就瞒不了人的,既然三方都达成协议了,接着自然是对外募股了,现在告诉李根源也不算太早。

    “资本呢?修铁路的钱哪里来。”李根源很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陕福公司用资产担保向上海美华洋行借款125万,双方共同组建陕西铁路公司,其中美华洋行占45%的股权,陕福公司占10%,其余向陕西、上海、山西、天津的商民募集资本,当然本地的田主也可以用土地入股。”戴季良轻描淡写的说着,全不管李根源已经涨红了脸。

    陕福公司,又是这个陕福公司,戴季良这是当面在打李根源的脸,你们不是要查嘛,要揭黑幕嘛,好,我就把这个公司摊在台面上,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查,怎么揭。

    “此事还要通报陕西省议会吧。”李根源忽然笑了笑,强压住自己心里的不快,淡定的回击着。“涉及到路权呢,兹事体大啊。”

    “油矿不也卖了,美国人不过只占45%,无关大局的。”戴季良冷笑着在这候着李根源呢。“对了,6军部刚刚来责问电,责问陕西有无走私军火一事,我甚是纳闷,不知印泉兄知道这件事嘛。”

    “我怎么知道。”李根源的手一抖,茶差一点泼了出来,但是他立刻镇定下来,若无其事的回答着。“这军权可都在学长你手里拿着,督军是婆婆,省长是媳妇,哪有婆婆不知道问媳妇的呢。”

    “也是,那我就马上回电6军部,说查无此事,系宵小冒名为之,各部一经查获,可当场缴没,你看如何。”戴季良撇着嘴,阴冷的看着对方,现在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给你一个警告,若是还不知道收敛,就别怪我不讲同学的情面了。

    “学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李根源面无表情的回答着。“我别无意见。”

    “那就好啊,我说印泉兄啊,若是大总统和段总理也像咱们这样合作无间,那还会有什么府院之争啊。”戴季良有些得势不如人的味道,不过此话一出口,他立刻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得意忘形了,于是马上就抛出一个话题来分散李根源的注意力。“印泉兄,我准备到海上去买几部德律风,你的省政府要不要啊,不过不是白送,钱总归分摊的嘛。”

    “德律风,东西是好东西啊,不过,省政府可没钱,你大督军一手把着钱袋,现在连下个月的薪水都没着落呢,这玩意我还是不想了。”李根源借机叫起苦来了,是的,马上秋税了,若是戴季良手不肯松的话,他可要带头闹饷了。

    “哎,你当陕西的家,怎么跟我哭穷。”戴季良推得一干二净,仿佛真的陕西财政由李根源说得算一样。“好了,好了,本来我准备等秋税收上来后就补各级人员薪水的,既然印泉兄催的这么急,我看就将上个月的厘金收入二十万元先垫付这笔费用吧,等明天吧,明天我就让厘金局将款子直接解到财政厅。”

    “那我可待全陕西的官员们谢谢学长了。”一听戴季良松口了,李根源顿时出了口长气,这些天下面三天两头的讨薪,让他烦不胜烦,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不过印泉兄啊,你也要让韩厅长催催陕北那边快点把秋税解上来,否则咱们还得申吃卯粮不是。”一听李根源道谢,戴季良不由得心中一动,全当废物利用吧,让韩望尘去催陕北的秋税,无论对方交与不交,戴季良又有话可以说了。

    “我会让望尘兄去陕北的。”可以明目张胆的联系陕北,李根源当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皆大欢喜的两个人又说了些废话,李根源这才告辞而去。

    “吉人先生怎么说。”好不容易送走了名为探访,实为讨债的李根源,戴季良这才想起府里还有一位呢。

    “黄先生已经走了,留了个方子,说照着上面吃一年,可以调养好的。”下人的话,让戴季良顿时松了口气。

    “府里酒还有吧,再送几坛去先生家,对了,再有人上门拜访送东西的,一律不见。”戴季良站了起来,李根源这算什么,示之以弱呢,还是别有用心,这个问题,戴季良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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