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在等人?”

    一个憨厚朴实的声音,从房前的小路上传来。

    楚晴寻声看去,在光灿灿的夕阳余晖里,一个年迈的老者,向这边一步一挨地走过来。因那条小路有段陡坡,所以那人每走几步,都会直起腰来歇息片刻。由于背着光,自己也只是看到个黑色的影,面容却是看不清晰。

    待那人慢慢走到近前,楚晴才看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村外时,劝阻风疏竹要严惩易丁甲的那个老者。

    细细打量,发现此人年约五六十岁光景,生得一双鼠目,视物看人间神却又有几分狡猾。楚晴心下明白,这人是来打探消息的,便不由地轻“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那老者吃力地走进小院,气喘吁吁地来到房前的木墩旁,慢慢坐下,先是未开口说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晴,又转头向草房里看了两眼,才温和地道:“看来,姑娘的两位同伴上山去了。”

    楚晴心中暗道这人真是有些明知故问,自己本因等风大哥,心早有几分焦躁,他又来此问东问西,真个令自己更为不快,但又不好翻脸,嘴上便淡然地答道:“是的,风大哥他们早早就上山了。”

    那老者闻言,寻思半天,才又道:“那姑娘,你为何留了下来?”说完,一双鼠目贼溜溜地在转了几转。

    楚晴如何会有心思去多想,只道:“这不为了有个人等你们吗,我若不在,你问谁去!”

    那老者做恍然状,“噢”了一声,又道:“看来诸位确为心细之人,老丈在此多谢了。”说着对楚晴抬手一揖,见楚晴未做理会,那老者又道:“听闻剑仙可以飞天遁地,不知姑娘有何异术?”

    楚晴侧着脸,并未细看那老者,只是误以为这老者是怕又遇到骗子,想见识见识自己真本事而已。可此时自己又如何有这种卖弄本事的心呢,便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你是不是还听说剑仙可撒豆成兵,点石成金?”

    那老者听完,眼中一亮,奇道:“姑娘可以点石成金?”

    如此见钱眼开,实在是令人生厌,楚晴却换做笑脸,语言多了几分嘻戏之意,又道:“那你要不要看呢?”

    那老者闻言,似是来了兴趣,“嗖”地一声,从木墩上灵活地站了起来,如此干净利落的法,实难令人将其与方才来此时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联系起来。

    楚晴见状,想了想,仍是一副笑脸道:“老伯,却不知你想点那块石头成金呢?”

    那老者闻言,欢喜地眯着眼睛,在院子里寻视了一圈,方选中了一块最大的山石,伸手一指道:“就它……就这块,就这块吧。”说完,眼里尽是大放异彩,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座光灿灿的金山一样

    ,还不时搓了搓手掌,似是等的有几分着急了。

    楚晴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将嗓音提高了几度,故意高声道:“老伯,你可别眨眼,要看好了!”言毕,一扬手,绕指柔化作一道光圈,直直向那块山石击去。

    “轰”地一声,

    那块山石应声炸裂,大小石块散落下来,聚成一堆,飞起的一些山石碎屑,更如雨水般砸向窗门,“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反观绕指柔从乱石堆里,又化作一道光圈,飞回到楚晴手腕上。

    那老者显然是被如此能力震慑到,吃惊地看看那堆碎石,又看看楚晴,颤声道:“哎呀,这真是传说中的飞剑啊,可取敌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楚晴闻言,面色得意至极,对老者的褒奖未做任何理会,只是扫了他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鄙夷之色。

    那老者看着那堆碎石,又转头撩起眼皮,看了看楚晴,犹豫半天,才又道:“不知姑娘,还有何异术?”

    楚晴见对方如此羡慕,也来了些兴致,道:“你还想看什么?”

    那老者犹豫半晌,方道:“不知姑娘,能否看到过去,预知未来?”

    楚晴忽然觉得,眼前这老者颇为奇怪,来了不细问如何降伏女鬼之事,而是一心打探自己,心下暗道“我却要看看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动声色道:“老伯你想说什么,不妨尽管说来听听。”

    那老者吞吐半天,才缓缓道:“想问问姑娘,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可有什么比老丈年轻些的妇人……”

    不待那老者说完,楚晴忽地想起易丁甲那本小书中记道“五六十之老翁问女”那一段,遂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打断道:“老伯,你是不是家里有病妻在呢?”

    那老者闻言,显得甚为吃惊,用神奇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楚晴,道:“哎呀,姑娘,你这看着年纪轻轻,未想到有如此这般多的异术。”

    楚晴心头不好笑,暗想这易丁甲的蒙人之术,竟是如此灵验,遂强忍笑意,又道:“我不光知道你家有病妻,还知你意在断弦再续。”

    老者被楚晴一语点破心事,对眼前这年轻女子的本事更是深信不疑,赶忙追问道:“不知,老丈是否还有这个艳福……”

    楚晴心想,别看你言语祥和,在人前乔模乔样,暗地里也是个喜新厌旧之人,病榻上老妻尚未断气,你却在这里朝三暮四起来。心中如此寻思,无意中却看到了老者衣襟里的红色腰带,心念一转,故作掐指细算,玄虚一番,又开口道:“老伯,你今年本是本命之年,所谓太岁当头,流年不利,不要说断弦再续,倘若你不善待病榻上之人,怕是会有损德,折了阳寿。”

    那老者一听,顿时慌了神,

    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楚晴又想到易丁甲小书中所载的“先千后隆”之说。

    遂清了清嗓子,又道:“倘若你倾尽家财,为那病榻之人寻上良医,延续其命,积下富德,后定有福报。”

    那老者闻言,思前想后,犹豫半晌,方目露难色,道:“姑娘,实不相瞒,这十里八村的郎中,老丈是请了个遍,花了许多银两不说,开的那些汤药,却都如水浇石一般,没有半点作用。”

    楚晴心想,倘若真是如此,你还早早来算卦,定是心中藏着邪,又道:“不妨告诉老伯,小女精通医理,有起死回生妙方。”

    那老者一听,先是一愣,跟着又将一双鼠目转了又转,甚是犹豫,随不做声,却显得左右为难起来。

    经此一试,楚晴当下已是心知肚明,这老者言语煌煌,心中却绝非善良之辈,病妻在,不四处求医,反而跑来算卦问卜,想着再娶之事。想了又想,又道:“老伯,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如果人人是你这般想法,那岂不是要枉死许多女子?”

    那老者听了,点了头,又道:“别处什么样,老丈不知,但我们郝氏一族,那每户家长,娶个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

    楚晴颇为诧异,道:“如此偏僻之地,在这娶妻上,为何如此盛行,不费钱财吗?”

    老者听了,嘿嘿一笑,又道:“姑娘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此地贫穷,娶妻才花费甚少,许多人家,更是养不起女儿,便早早激àn)卖了,相比之下,比治病吃药所费甚少……”

    楚晴未等听完,已是十分气恼,自己本就也是女儿之,更替这里的女子愤愤不平,勃然大怒道:“再便宜,也是鲜活生命一条,就因生了病,便不给医治,眼睁睁等死不成?”

    老者闻言,撩起眼皮,看了眼怒色满面的楚晴,又慢悠悠地从后取出旱烟袋,不急不慢地装了一袋旱烟,然后点燃,慢吞吞地吸了一口,跟着吐出一个烟圈,才道:“家家如此,何必责难老丈一个。”

    楚晴一听,怒气更甚道:“真不知,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娶什么妻,不是应该颐养天年,安度晚生吗?”

    老者又吸了一口烟,放下烟袋,瞄了眼楚晴,道:“姑娘说法不假,可此地乡俗如此,不再娶个,就会被人笑柄。老丈还算善良的,村里年轻力壮的死了妻子,哪个不是拦下过路女子强行成亲,譬如姑娘这般姿色,倘若不是异术在,怕早已有人垂涎三尺了。”说完,还不忘垂涎滴的眼神瞄了楚晴两眼。

    如此为老不尊,下作的语言行径,楚晴真是怒不可遏,登时想揪起衣领,痛打他一顿,但忽地想起风疏竹离去的时候对自己的叮嘱“切记不可轻易动怒”。

    当时尚未在意,此刻却已恍然,风大哥原来有此深意,但心中实在又是怒气难以平复。

    那老者似是未察觉楚晴心里变化,吸着旱烟袋,还不紧不慢地又道:“姑娘,不知你们这些剑仙,是否也会与凡人婚配。”

    楚晴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无法遏制心头怒气,抬手一挥拳头,狠狠道:“老匹夫,我念你一把年纪,吃不住我一拳,才没动粗,劝你速速滚蛋,惹怒了本姑娘,会拆了你这把老骨头。”说完,对着老者旁的木墩就是一拳。

    那木墩本是这家主人搜集的山间木材,装订而成的一把坐墩,如何能吃住楚晴的一拳。

    “哗啦”一声,散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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