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邻大江的石门镇,清晨一片雾气氤氲,江堤街上的商家早早便起来,放下门板,打开了店门,等待开张接客,有的好似未睡醒一般,打着哈气,与左右邻居相互打着招呼。

    “何掌柜早啊,生意兴隆。”

    “胡老板早,恭喜发财。”

    ……

    同样石门镇近郊村落的农人们也早早赶来,扛着杠箱,挑着担子,一边忧愁地看着漫天的雾气,一边取出手工艺品或自家种的土产,摆将出来,看了零星路过的行人,不停手地吆喝起来。

    “新鲜的小白菜啊,快来看看啊。”

    “自家做的斗笠啊,防雨防晒,瞧一瞧,看一看啊。”

    ……

    此时只见街头一侧,走来一个身穿冰蓝色丝裙,头梳双平髻,眉目清秀的少女,跳跳蹦蹦,满脸欢喜,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左顾右看,忙不可迭。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笑容,一身白衣的俊美少年,一双亮若星辰般的眸子,全部放在前方少女身上,与那少年的俊美极不协调的是,他身上还挎着一个黄色布袋,里面似放了何种重物一般,圆鼓鼓的,这二人正是大清早从玉笋峰上下来的楚晴与小九。

    楚晴走了几步,回头连连喊道:“小九,快些走啊,我们要赶在工匠未离家前赶到老赵小蒋村,好上门寻找啊。”

    楚晴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经过详细打听,得知石门镇附近不远处,有个叫老赵小蒋的村子,村内多手工艺者,盖房搭屋,钻刻雕琢,无所不能。尤其是村东头的赵木匠,与村西头的蒋木匠,更是技胜一筹,石门镇上很多名楼都是他们带着工匠一起建造的。

    小九听到楚晴呼唤,嘴角含笑,加快了脚步,赶前上去,两人沿着江提街,又走了一段路,楚晴却忽地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前面一家店铺。

    小九悄悄来到楚晴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是一家中等模样的铺子,左右相邻店铺,都是卖玉器、首饰之类,唯独这家挂了个大大的“施”字油漆牌匾,看上去实在不伦不类。

    小九又定睛看了一会,只见那店中几个穿开襟短衫的汉子,忙里忙外,招呼往来客人,更为出奇的是,这家铺子没有桌椅,几名汉子在店铺前摆了粥桶,碗筷桶,往来小贩停下脚步,伸手便递给一双碗筷,站在街边,吃完便匆匆归还了碗筷,也未见付账,遂个一抹嘴,便走了人。

    小九正在诧异之间,却听楚晴拉住一位刚喝完粥的年轻小贩,笑道:“小哥,请留步。”

    那年轻小贩见是一眉目清秀的少女,闻声便停下,轻道:“姑娘有何事吗?”

    楚晴笑着,指了指那家铺,打听道:“小哥,实不相瞒,我们是外乡人,请问这里食粥不用付账吗?”

    那年轻小贩顺着楚晴的手指看去,恍然大悟道:“咳,我还以为何事,这家粥铺是不用付账的,每天早晨准时施粥,怎么,你们不去尝尝吗?”

    楚晴闻言,微微点头,道:“却不知,这几名汉子,看样子不像善类,为何如此善心呢?”

    那年轻小贩开怀一笑,道:“小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你没看见那几名汉子的额头吗,听说被神仙上了法术,需日行一善,行满一千,才能好转呢,哎呀,小姑娘,我还要赶集市去,你不如找寻个闲余的人询问清楚吧,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楚晴一拱手,道:“叨扰小哥,请。”

    目送年轻小贩离开,楚晴与小九对视了一眼,一同向那几名汉子看去,几名汉子额头上,确实长了如元宝一般的事物,似犄角一般,样子滑稽万分,甚是可笑,更为奇特的是别人都长了一个,唯独有一个黑大汉,穿着开襟短衫,敞胸露怀,胸口一团乱毛犹如刺猬,一双三角眼满脸横肉,额头上却清楚地长了两个“犄角”,本是一副恶人长相,偏偏却对客人笑容可掬,毕恭毕敬。

    有些年龄稍大的行脚商贩,用过粥后,货担难于上肩,那黑大汉便笑着脸,赶忙跑过来,为人扶担上肩,再收拾了碗筷,忙里忙外,手脚极为勤快。

    一时间看懵了小九,但楚晴却清楚地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几人正是当时用假手镯讹诈自己的无赖,后被风疏竹解围。

    往事一幕幕而过,楚晴站在一旁寻思良久,前后比对,豁然开朗,心中对风疏竹的处事方法,不由大为赞叹,遂笑靥如花,接着拉了不明就里的小九,开开心心,并肩一路出了石门镇。

    两人在乡间小路又步行了约十里,远远望见一个村庄。此时朝阳初起,红灿灿的霞光洒在乡间,间或点缀着数十间茅屋青瓦,炊烟袅袅,被清风一吹,连成一片,飘荡在村子上空,幻化无方。村里不时传来鸡鸣犬叫,村外田边的小路上,不时有农夫披着衣服,叼着旱烟,赶着耕牛,慢吞吞地往田地里去耕作,一派与世无争的田园风光,甚是优美,原来此村除了手艺人外,大多数还是皆以务农为业,世代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悠闲恬淡生活。

    望着眼前一派祥和的乡村气息,楚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道:“啊,这里正是恬淡闲适啊。”

    小九含笑不语,默默陪着楚晴站立在村头,忽然身上的布袋大幅度晃动几下,稍后,小胖熊袋袋从里面探出上半身来,看了看眼前的景色,又拉了小九的衣衫,示意将它放出来,小九看了看楚晴,见她依然沉寂在这恬适的造化自然中,便不去打扰,而是轻轻将小胖熊袋袋放到地上。

    小胖熊袋袋站直了身子,又向前向后望了望,便挪动着肥胖笨拙的身子,钻到乡间的田里去了。

    小九一时慌了手脚,误以为小胖熊袋袋跑掉了,正欲去捉回。

    在一旁闭着眼睛,继续感受乡里气息的楚晴,却冷哼一声,道:“你是担心它跑掉吗,我们这有吃有喝的,它是今早吃的太多了,此时去放松了。”

    小九闻言,又看了看田里抖动的麦叶,顿时醒悟过来。

    此刻,迎面慌慌张张走来几个年轻人,一副公子哥打扮,边匆匆赶路,边整理着衣衫。

    其中一个身穿绿色褶子年轻人低声喊道:“兄弟几个,快些赶路了,此刻笑笑姑娘应该是早起出阁了。”

    另有一名身穿鸭黄色褶子的年轻人,一副淫笑道:“一想起笑笑那白嫩的胳膊和大腿,哎呦,我这魂啊,就没了。”边说着边闭紧眼睛回味一般,那想一脚未踩实,来了个狗吃屎,摔了满嘴泥巴。

    惹得众人一阵嘲笑声,有人上前将其扶起,几人又忙乱着向前赶路去了。

    楚晴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恶狠狠白了一眼,低声道:“纨绔子弟!”转身看了眼小九,却见其将沾满了一身露水的小胖熊袋袋,擦拭干净后,重新装入布袋里。

    话说楚晴与小九两人,带着小胖熊袋袋,沿着乡路,进得村来,一路打听,终于来到赵师傅家。

    楚晴看了看雕刻精致的门楼,上前轻轻打门,只见来开门的是一位年约五旬的妇人,问明事由后,将晴冲二人让进堂屋,泡了农家茶,殷勤款待。

    原来那赵师傅昨夜进城办事,一夜未归,想来此刻应该在路上了,那妇人便留二人等待。

    三人有意无意的闲聊着,那妇人朴实真诚,令二人欢欣不少,想来心中盘算所托之事,定无推辞。

    说话间,由连廊走近一年纪与妇人相仿的老汉,满面愁苦忿恨之色,进了堂屋与楚晴小九二人见过礼后,便确定是赵师傅。

    但令二人始料未及的是,那赵师傅坐下来,喝了口茶,长叹一口气道:“二位贵客,实不相瞒,近期木匠活计确实不多,老汉本不应推辞,但此间确实有些自家琐事,甚是烦恼,望二位海涵,另寻他处吧。”

    楚晴看了小九一眼,只见其面容焦急,本想再三请求,话到嘴边,却突然灵机一动,改变了注意,朗声道:“赵师傅,我见你昨夜一夜未归,难道是家里有人出了急事吗?我等虽年级尚轻,但却在江湖上行走已久,不如你说来听听,也许,我等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呢。”

    那赵师傅闻言,一脸愕然,看了看在一旁暗自落泪的妇人,一拍大腿,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顾及什么家丑不得外扬了,二位少侠,实不相瞒,我夫妻二人如此愁苦,全因犬子所赐。”

    楚晴一听,心中便知有了些眉目,遂追问道:“但不知令郎所遇何事?请老伯但说无妨。”

    那赵师傅,又长吁短叹一阵,方娓娓道来。

    原来,这夫妻二人有一独子,年约二十,仗着家里殷实,平日里游手好闲,谁料在多日前,迷上了那寻香楼的姑娘,叫什么笑笑的。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不说,还踪影不见,除了托人送信,索要银两外,来了个有家不归。赵师傅夫妇二人担心长久以往,儿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赵家的香火可就断了,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赵师傅自己去寻了多次,却均被那寻香楼的打手赶了出来,除了责备自己管教不严外,一时也没了主意。

    楚晴听完,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何事,老伯不必担忧,我等允诺带你寻回令郎,不过……”,说着又故意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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