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疏楼西风关不住她,对于渡流云收拾包袱四处乱走的行为疏楼龙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仗着有上官邛给她准备的应急药丹,以及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没有发作,思考到依她的性子能在走跳江湖这么多年后还在同一个地方呆两个月已经是奇迹,倒不如放她自由。何况正如同上官邛所说,渡流云的天运好的令人发指,总能遇上比她武功高上很多的前辈,最关键的是,还特么都是好人。这根本就是天公疼爱傻孩子吧。

    管他什么天公疼爱呢,反正她在疏楼西风呆不住就是啦,想想看,也有几年没去见老朋友了,虽说这个世界动辄就能活个几百年上千年统统都是老妖怪,可她毕竟还是个风华正茂少年,还无法体会到成百上千年的那种感受,当然会觉得几年不见是很长的时间。

    嗯,很好,就从……银苑盛雪开始。

    既然渡流云决定离开疏楼西风,上官邛也就不再多留,而是把东西打包,选择和渡流云一同出发。

    分别的三叉路口,微微皱了皱眉,上官邛终究还是把这一路上忍着没有问出口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说,你突然想要去拜访老朋友,是有什么事……吗?”

    “喔,突然这么沉重是要怎样,你是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刷啦一下合上了折扇,用扇柄敲了敲自己的头,渡流云玩味地看着上官邛,这个庸医的脑洞有时候比她还要大,想想也是够可以,他想暗示什么?

    “哈,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总之,保重,吾回药庐了。”

    高深莫测地一笑,上官邛伸手拍拍渡流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

    “哈,多谢关心,好友免惊了。”

    渡流云反过来拍了拍上官邛的肩,两人……就此分别。

    也许,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呵,现在想这些太早,这种奇怪的预感,还是去他的吧,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日苦与悲。

    所以,当这个满世界乱窜的人,熟门熟路地摸上好久不见的银苑盛雪时,她便毫不意外地发现,擎海潮正在一边和白尘子品茶一边鄙视喝酒的千钟少。嗯,大舅哥的生活过的果然是相当惬意啊,是说你不外出去偶遇大舅妈真的好吗?大师兄她都遇上了,大舅哥怎么还没外出浪荡去和大舅妈邂逅兼谈情说爱未满顺便学习一下盛雪听箫声的真义?

    嗯,以上均是脑补,这些话她绝对不可能当面和擎海潮说出来,不然让面皮儿薄的大舅哥脸往哪儿放,万一再一下子把未来应该出现的大舅妈一翅膀扇没了怎么办,那她这个超大号的扑了蛾子不是罪过大了。

    “看到我怎么一副看到鬼的样子,这几年不见,你们该不会忘了本少君了吧。”

    ‘咣当’好大一声,渡流云把作为手信的瓶瓶罐罐全都倒了出来,尤其是散发着酒香的坛子,立刻让千钟少的眼珠子亮了起来。

    感觉自己的眼角嘴角在抽搐,拳头在发痒,擎海潮瞪着这个许久不见从天而降不走大门直接用跳的突然出现的小神经病,可疑地舒活了一下手掌筋骨,放下手中茶杯,指尖一点寒芒,凝气成剑,奔向渡流云。

    “海潮兄,数年不见,你这般热情,着实让我受宠若惊感动万分承受不起啊。”

    渡流云不避不闪,迎着白尘子和千钟少一脸肉疼的表情,抬手掀翻桌子,挡下擎海潮这一击,反正桌子不是她的,才不会心疼呢。

    而后她踏步侧身,背后焱阙带起一溜儿炽热火光,重霄而起,应着龙吟之声跃入掌中:“海潮兄,请了。天风·不落尘!”

    哟哟哟,真的动手了啊,这几年不见,见面就打,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

    白尘子千钟少同时后退,同时千钟少还不忘了将地上这一堆美酒特产收好,真是的,这两人说打就打,难道不看地面情况的吗,打坏了怎么办,暴殄天物(主要是美酒),那会遭天谴被雷劈的。

    “呵,浪逐·千秋风!”

    擎海潮手腕一扬,号雨鲸脉现于掌中,面对渡流云这毫不留手的剑势丝毫不敢怠慢,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练的,这些年在武林道上也听过许多关于她的传闻,几年不见,她怎么进境的如此诡异快速,这还是那个会怕鬼的小丫头吗?

    就着这叮叮当当金铁交戈的声音和两柄神兵相接时电光火石飞闪,白尘子和千钟少一个品茶一个喝酒,完全将他俩当成了一场大戏来欣赏,有酒,有茶,有戏看,这人生~不要太惬意嘛~

    然而,这两人还没等一壶茶一壶酒下肚,交手的两人仿佛有默契一样,同时调转剑风,冲着看猴戏的两人兜头而来。

    “好胆子,竟敢看我们的戏。”

    “就是,本少君的好戏是那么容易看的吗?接招!”

    渡流云嘿嘿一笑,手腕轻甩,剑影如同扇面一般轰然炸开:“一荡山河·满江红!”

    “我靠!来真的!”

    千钟少一声怪叫,酒坛子也不要了,人奇快无比地从亭子里蹿了出去,开玩笑,不跑等着被戳成刺猬吗?

    “哎呀,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白尘子自然也坐不住他的石头凳,紧跟着千钟少身后闪出亭子,于是,他们两个人是跑了,这石头亭子……却在渡流云故意招待下,碎了个粉身碎骨稀里哗啦。

    “流云啊,你真是……”吾不过是试一下你的武功,你就拆了我的亭子,这见面大礼,当真让人消受不起啊。

    擎海潮收起号雨鲸脉,终于还是没忍住,照着渡流云脑袋瓜子来了一记暴栗子:“你拆的亭子,你负责给吾重新盖一个。”

    “哎呦,海潮兄你敲我很开心吗,盖亭子算什么,来来,只要你再吃我一记万代山河,让我把你这银苑盛雪拆了重新盖都行。”

    渡流云哼笑着一把揪住擎海潮的衣领,毫不示弱地瞪着对方。气氛一时凝重,然而半晌过后,两人同时放声大笑,擎海潮扒拉开渡流云的爪子,顺手拎起她的后衣领往正厅走:“既然今日有朋自远方而来,吾自当诚心待客。”

    “喂——海潮兄,你诚信待我我自然是感激涕零,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被拖着走的感觉很不好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放人啦~救命啊~~可惜……没人理她。白尘子和千钟少表示,看她被拖着,很爽啊~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这一晃数年过去,景色依旧人依旧,变了的,大概只是时光在江湖中留下的事迹。

    听着渡流云眉飞色舞地讲着她这些年的境遇,擎海潮一半是佩服,一半是感慨。果然,渡流云这种人,是最适合在江湖中生活的,尤其是,不论遇上什么,她这个人,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不管时光怎么流逝,属于她的赤子之心犹在。

    说得好像他自己七老八老一样。听着擎海潮发表感慨,渡流云表示对此嗤之以鼻,就算他年长个几百岁又怎样,这可是一个寿算无尽的世界,如果不保持本心,是要如何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啊,难道要愁眉苦脸地才叫享受生活,那叫想不通的榆木脑袋啦。

    “所以,你此番前来银苑盛雪,该不会只是来看老友吧。”擎海潮总觉得事情不单纯,并不是说渡流云来银苑盛雪的动机不单纯,而是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挠挠头,渡流云莫名其妙地反问:“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你们没有良心,我可是有很多良心,我们有六七八九十来年不见了吧,难道我就不能抽个风来看你们?我觉得,我再不来就要忘了你们长什么样了,那样的话怎么对得起我们的交情啊。”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的,却也的确是她的心声。前后两世为人,她这一世生活的时间,已经早就超过了前世,对于前世,她虽然不会忘记,可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模糊,这种感觉很不好。不过没办法,前世那是回不去的地方,所以,今生的所有事情,所有人,她都不想忘记。既然如此,当然要随时走动一下,让这些人,这些景,时时刻刻映在自己脑中。

    就是哪里奇怪。擎海潮莫名地升起一抹名为担忧的感觉,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自然也无法对渡流云说出口。罢了,就当做他是杞人忧天想太多好了。正如她所言,老友重逢,当欢喜才是,哪儿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会发生。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渡流云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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