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玄颢到底是如何看待齐朗的?在历史学界这是一个倍受争议的话题人性本就是最难解释清楚的尽管元宁的实录记载得很清楚阳玄颢对齐朗一直是礼敬有加但是将心比心作为一个帝王在知道齐朗与母亲关系暧昧的情况下阳玄颢真的能毫无感觉吗?

    很多学者说阳玄颢对齐朗的礼敬本身就是一种抗议是迫于仁宣太后的压力不得不为之;也有学者说既然所有人都承认“为相之道元宁一朝无人出齐氏之右”那么为什么阳玄颢不能对这位宰辅重臣殊礼待之呢?

    各自都有理却无人能说服对方毕竟没有人问过阳玄颢这个问题就如没有人敢过问显宗皇帝对永宁贞王的想法一样一个是人臣之一个是天下帝君两者相安无事已是天下大兴谁会去深究?阳玄颢比显宗要幸运至少齐朗一直恭守臣下之道而夏祈年从来都是散漫孤傲的性子世祖对其又是言听计从实录上的记载让人惊讶:世祖的皇子在夏祈年面前几乎是动辄得咎而夏祈年本就是太学少傅管教皇子是他职责所在皇子无不曾被其重罚过谁又知道显宗皇帝对其到底是恨是敬呢?

    不管后人如何说从崇明六年起阳玄颢对齐朗殊礼尊崇是事实。

    御苑的宴席结束后谢清拉住齐朗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他不放齐朗苦笑:“你先放手有事到我府上再说。”

    谢清这才放手打自己的车夫离开他直接上了齐朗的马车一上车就再也止不住大笑尤其是看到齐朗又尴尬又无奈的神色他就更想笑离开御苑也就没有失仪的说法了谢清自然是放纵自己的行为直到齐朗的目光变得冷冽他才收敛。

    “很好笑吗?”齐朗冷言一脸阴郁之色谢清哪敢点头只能顾左右而言它。

    “这不是好笑与否的问题而是皇帝到底为何这么做?”谢清不认为阳玄颢方才的举动是因为真的对齐朗格外崇敬若说讨好紫苏——只怕是有点过火了。

    齐朗摇头拉开手边柜子取了一张书笺递给他:“昨天我当值宗人府转呈了奏章我抄了一段你看看。”

    谢清接过笑道:“原来你还真有事要说啊!”看来方才他不找上齐朗齐朗也会找他。

    说笑归说笑谢清还是立刻凑近角落的灯火仔细地看那张书笺。

    按元宁的制度官员的奏章交到尚书台由司录官誊录备案之后转送议政厅由议政大臣加写提要再呈上御前加急奏章直递御前之后再交尚书台誊录御批后的奏章下议政厅议政大臣按批示处理奏章当天存入兴宁殿按制奏章是不能外传的不过议政大臣办公并不限于议政厅这个规矩也就流于形式而已但是奏章必须当天送呈御前截留是大忌因此齐朗也只能抄录一段。

    “宗室也不必如此着急吧?元服礼等同成*人礼亲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必急着上这道奏疏不怕过犹不及吗?”谢清看完便摇头叹息不已。

    齐朗接过书笺收入袖中冷哼一声并未言语谢清无所谓地耸肩靠向软垫口中却道:“这个与陛下今晚的举动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齐朗冷言“你若有空……”

    “我很忙!”谢清坐正了身子截住他的话一脸的义正严辞。

    “这份奏章应该昨晚就转到昭信殿了有没有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齐朗忽然缓了语气眼中浮现一抹狭促的笑意谢清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是半分都作不得。

    “陛下在想什么?退让吗?也太……”谢清叹了口气皱眉看着齐朗。

    齐朗微笑眼中一片深遂慢慢地说道:“陛下的孝心比你想像的要深得多!”

    “孝心?”谢清失笑他从不认为这也会是一种理由。

    齐朗却很认真地点头:“随阳你教的东西一向很杂、很现实你没有见过陛下读礼书的样子你若是见过就不会这么说了!陛下是太平天子比不得别人太后对他虽然严厉却也是关怀备至!你信不信?——若是太后真有万一陛下第一个杀就是那些‘忠臣’!”最后的话说得极轻几乎是耳语。

    谢清自然相信齐朗的判断不由深思起来。

    齐朗也由着他沉思一言不直到马车停下。

    “下车吧!就在我这儿住一晚吧!”齐朗打断他的沉思拉他下车。

    齐朗的家人在新年前已经从别苑回到成越府中自然有人照应周全两人一进门就有仆人上前服侍。说是让谢清住一晚也不是当真的谢府也不算远要休息谢清还不如回自己的家呢!齐朗的宅邸总不比上经营数代的谢府。

    让下人沏了茶送到书房两人便直接往书房去。

    打量了一下书房的陈设谢清便笑道:“你还一个人住在书房?真亏你做得出来!”

    齐朗换了便袍坐到榻上不在意地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纳侧室居然连说都不说一声摆给谁看的?”

    谢清没料到他会说这事愣了一会儿才苦笑着道:“总要给倩仪留点面子吧!”

    齐朗本来是只是说笑这时才觉失言但是已经无法改口正为难下人将沏好的茶送了进来。

    宴席上两人都饮了不少酒酽茶正是此时最宜之物两人也不言语接过茶饮下等那名仆人退出之后齐朗才开口:“其实别人怎么着都无所谓只要这次海上别出差子你我便可以高枕无忧。”

    “这个我当然明白只是海上如何且不说皇上当真会与太后和好如初?”只要不出错他们的地位就无人可动这点不假但是谢清更关心的是紫苏的计划是否会受影响他可不会认为阳玄颢对紫苏的判断全然不会有影响。

    齐朗却好笑地望着谢清:“和好如初?随阳这是用在母子间的词吗?”

    谢清闻言一怔随即也笑了的确这个词用在这儿有些不合适。

    “随阳你认为陛下是怎么样一个人?”笑过了齐朗正色问道。

    “聪慧、敏锐。”谢清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以他的年纪来说他很出众有着水准之上的天资而且很勤奋。”

    齐朗点头随即又轻笑着摇头:“你不觉得皇上的路太平顺了吗?”

    “太平顺了?”谢清不解。

    “没错!”齐朗重重地点头很肯定“我说了陛下是太平天子又有太后一直维护周全他的一切决断都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你不觉得你方才说的一切都十分脆弱吗?”

    “刚者易折。”谢清懂他的意思了不由轻轻颌。

    “而且以你的所见陛下真的有对抗母后的胆识吗?”齐朗把玩着手中的空杯。

    谢清皱眉这个问题他倒没有想过但是略一思索他便摇头了。

    世族并不忌讳用毒暗杀敌人但是那从来不是第一选择而且多是用来最后斩草除根的是彻底清除影响力的方式阳玄颢却没有先想着夺权而是直接下毒本身就是不敢直面的表现再说从那段时间阳玄颢的表现来看他根本什么准备都没有简直就是鲁莽!

    “所以你大可放心即使陛下亲政更改既定之策是不可能生的事情!”齐朗微笑“其实我更担心陛下会急功近利惹出天大麻烦来!”

    谢清扬眉眼中一片了然却没有说话齐朗回以同样的笑意彼此间心照不宣。

    同样的时间尹朔也待在书房齐朗和谢清不同他喜欢一个人思索对策而不是与人商量这是多年谨慎的习惯。

    世族子弟结交是无可避免的而且多是青梅竹马的交情齐朗与谢清可以同车而行尹朔却不能与其它朝臣如此行事否则明天监察司的弹劾奏章必然出现在紫苏的面前这就是世族子弟与寒门士子的区别是朋与党的区别历来都如此。

    其实这么多年宦海沉浮对寒门士子而言能够推心置腹的知交多如浮萍漂散遇事单独应对也属平常尹朔也不会例外;既入仕途若说无追逐名利之心便显得矫情了十载寒窗求得是名扬天下居相位掌天下求得是千载留名尹朔自然不会说无此心。

    虽然多年不涉争夺但是尹朔对官场上的争斗还是很清楚的他是从八品小官做起兢兢业业三十年方入议政厅他也许没有很大的魄力却有足够的谨慎而现在内心深处的警钟已经敲响而他也明白紫苏不会希望在皇帝亲政后他继续担当席议政大臣的职位那个职位她一直希望由齐朗担任也只有那样她才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掌控朝廷的方向而唯一能阻止她的皇帝现在似乎已经不愿与母亲对立!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这样的处境似乎是忽然之间就形成的!

    就在几天前皇帝仍然与太后对峙这样的情况下一动不如一静无论是太后摄政还是皇帝亲政在那种对峙的局面下都不可能轻举妄动否则元宁很容易会陷入毫无意义的内斗之中徒耗元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该怎么做?

    争是肯定的可是还从何下手呢?

    想坐稳相位有三条路:拥有掌权者的信任是其一;拥有足够的人脉支持是其二;拥有不为皇权动摇的权势是其三!

    这三条路尹朔是似乎都无法走通。

    宴席上皇帝的举动无疑表明他还是信任齐朗的;元宁的基石是世族新旧更替却也无法动摇元宁几代君王致力削弱世族最后也只是削弱勋旧世族新的世族不断产生因为皇帝不可能孤军奋战有助力就需有封赏世祖皇帝为了对抗权臣重新启用元勋旧臣元宁世族的力量便再也无法被撼动尹朔是不可能得到足够的人脉支持的;第三条就更困难了元宁的制衡体制不可能让这样人的产生。

    相位倒不是尹朔最看重的他只是担心自己与家人成为皇帝与太后争权或妥协的牺牲品皇权威压下臣子的命不并蝼蚁有保障。

    南疆水师出动败议政厅全都受累胜固然是俱荣但是更胜一筹的是康焓的声势执掌兵部又推荐康焓的齐朗自然也会更得名望可是这些还不足以动摇他的位置罢相是需要理由的他们能找什么理由呢?

    最方便的是谋逆!

    尹朔打了个冷颤随即自言自语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此时他尚未得知南疆军械的问题。

    不论朝堂之上的重臣如何勾心斗角远在西格的康焓对此都是一无所知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战场建不世之功是可能的想入而为相就是妄想了因此他很彻底地执行朝廷的命令与幕僚制订计划将令有条不紊地至每一名将领手中。

    元宁皇朝以军力起家拥有最完备的军事制度一面是军令畅通一边是层层监督幕府制度更是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将令的正确性议政厅庞大的属官系统也有半数是为参知军事而设的因此元宁的军力向来不容轻视即使大败即使四面受敌风雨飘摇中元宁皇朝仍然能笑到最后尽管也有各种问题比如说最普通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猎弓藏。”古曼的一位国君在一封劝和信中曾经直言:“你的皇帝从来不会在没有猎物的时候保留过三位的大将你以为自己可在那三位之列?”那位将领拒绝了可是大胜之后回京中不及半年他便被赐死可是元宁的军队从来不乏名将明知危险仍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也许就如那位将领所言的“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避趋之?”元宁皇朝丰富的资源使得它从来不乏觊觑者只要能保护这片家园元宁人不计荣辱生死。

    陌生的海洋对平南大将军的幕僚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考验阻截普兰的舰队让北疆大军攻占苏西港困难重重诱惑却很大苏西——周扬第一港同样也是整个大6东方的第一港掌握了这个海港元宁便切除了周扬的一只羽翼完全掌握主动权这份诱惑不能不让人心动与之相比攻占西南港的战略意义实在不大。

    尽管不了解海战但是经典战例还是知道的缺乏远距离的杀伤手段海战上拼的就是士兵的英勇可是刚建成不到一年的水师怎么可能与普兰的百战之师相比这一点曾让康焓与幕僚伤尽了脑筋最后还是一个文书一语惊醒众人:“只要阻截即可那么像上次一样偷袭纵火不就行了?”

    谁说不是呢?人在思考时会不自觉地陷入惯性思维中这个时候外行人往往比内行人更能看出解决问题的关键!

    唯一的遗憾是那位文书没有留下名字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想到要记住一个小吏的名字以致于后世学者提及此事便唏嘘不已。

    只是上次是在港口这次在海上普兰水师可能再被同样的手段打击到吗?不是说雷是不可能击同样的人两次吗?——幕僚中有人提出异议。

    “正是这样才有可能成功!”康焓很肯定“普兰不可能想到我们敢在一览无余的海面上用这招。”

    “外政厅又要被人指着鼻子痛斥连海盗都不会使用的战术居然被堂堂水师使用!”有人已经想到更远的地方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海盗!”康绪也笑道“不过那是谢相要担心的事我们要担心的是如何成功偷袭。”

    “这个就再等等才能决定。”做了决定康焓便不着急了谋定而后动才是正道。

    无人知晓在京中人人忙于皇帝元服礼的时候混在贡礼队伍中出入成越的还有议政厅六方馆的人那段时间驿马不绝于道南疆与成越的联系也就十分不显眼。

    六方馆建于世祖之时与议政厅其它下属不同六方馆直属皇帝因为“莫有亲厚过于间者”负责各国情报六方馆名义上属于议政厅实际上即便位居相之位也不可能知道六方馆的任何事。

    元宁周边的国家知道“天下用间莫过于夏氏”永宁王府夏氏从来都是用间的高手夏紫苏怎么可能不重视六方馆?

    康焓等的就是六方馆的情报他要的是普兰水师的行军路线在此之前他已经领教过六方馆情报的准确与细致这次他同样寄予厚望六方馆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二月初七北疆大军开始强攻高州城另有军队绕过高州城直逼苏西港二月初八普兰水师出动同天普兰水师的行军路线送到康焓的桌上至于这份情报付出了多少代价除了紫苏不会有人知道。

    二月初十在阳玄颢行元服礼的这一天元宁水师在风越海峡伏击普兰水师第三舰队普兰水师抛弃了八成的海船才勉强返回补给地而元宁新建成的水师有五成的海船葬身海涛另有近四成的船只无法控制被拖回永昌港但是普兰的失败仍然让各国震惊高州城的陷落与第二天苏西港的易帜更让所有国家明白元宁对收复旧土的决心。

    :要准备毕业论文与答辩更新不多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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