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当时,自多情,只道南柯是一梦。

    话说这赵老爷子遭那饿死鬼附上身来,伤了精气元神。本来只需要静静地修养上三五个月便能恢复如初,身康体健。奈何这年纪大了,周身上下本来就宿有隐疾,又遭逢如此一难,却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时间气血上头,从此昏迷个半死,再难清醒过来。

    叶风把赵老爷子抱进了急诊室的病床上放下来,然后一路狂奔,挂号,缴费,拿单,取药,忙的是不亦乐乎。医生们也是赶了时间来做着各种检查和化验,初步的诊断结果竟然是突发性脑溢血。

    叶风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赵菩提,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来。毕竟要住院治疗,赵菩提的父母又常年驻在国外,她自己又得上学念书,可怜这为了医药学术而奋斗了一辈子的老教授,此时却成了无人照料的孤寡老人。叶风干脆也给他办理了vip高级病房,请来了专职的特护做长期照料,省得又耽误了赵菩提的学业,反倒不美。她今年已经大三,能不能考研,却是个关键。

    已是深夜,莫离的病房和赵老爷子的病房又巧合在同一楼层,相隔不远,便打发莫离回房休息。看着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却昏迷不醒的老人家,叶风的心里是翻江倒海,五味陈杂。看见并无他人,干脆走过去反锁了房门,然后掏出来七宝葫芦,拔下金顶红塞,轻轻地唤道:“玲珑出来。”

    那赵玲珑虽然是应声而出,但却因魂魄不全,意识不清而浑浑噩噩,全无思想。任凭赵菩提拉着她说了很多心言腹语,依旧只像是痴人一般不通道理,难以回应。临了,又将其收入到七宝葫芦的第三重苦雨之域,希望她能够感受到生前的一切美好心酸,早日恢复意识,记起姐姐和爷爷,从而努力的聚集三魂七魄,也好助她及早投胎转生,复再为人。

    家里发生了如此大事,赵菩提哪里还敢隐瞒不报,她立时便拨打了长途电话给国外的父母,让他们趁早休假坐上飞机速速赶回,只怕是来的晚了,老人家如果有个万一,不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枉为人子,落得个不孝不顺的骂名。只是叶风用了那幽冥鬼眼看的真切,这赵老头儿不过是走了六神,并非阳寿耗尽,只待七七过后,四十九日之时便能安然苏醒,恢复如常。却道是天机不能泄露,也不便出言相告,只能任其去悲伤难过罢了。赵老爷子毕竟是医疗系统中泰山北斗一样的存在,整个医院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谁人不晓,一个个皆是仔细检查,认真化验,却也只能是挂着盐水营养液,干急空等无方治。科技吗?有时候,只能止步于经验不足或史无前例。

    那午夜的钟声响起,一过十二点,便已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站在窗边,看着那皎洁的明月,莫离的心中满是凄凉和感叹。有古人诗说: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你说那两个人恩爱白头有多好,何必孤独自成仙,受尽这寂寞无聊之苦?问天下之大,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别离,更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在你的面前,你却是视而不见。

    叶风回到莫离的房间时,见到她正站在窗前赏月,随嬉笑道:“想家了吗?虽然已是中秋佳节,但赏月的最佳时间应该是明晚吧?俗话说得好,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莫离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他,一脸的苦涩。这个男人,就这么无情的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从此喜也是他,悲也是他,盼着能终有一日花开结果,却是又若即若离,拿捏不准。你爱我吗?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似磐石一般重若千斤,终究是难以启齿,问不出口。

    叶风见她不语,尴尬的耸耸肩膀,走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干脆起来,跏趺而坐,五心向天,把那鬼语秘录摆在面前,然后屏气凝神,用身体的感知能力,试着去接触这书,以及这书上种种奇怪的文字符号,却是没有任何收获。不得不静下身心来,定住六神,须臾间便遁入虚空幻境,元神出得九窍,又被一股无名之力量牵引着,径自往西方漠北而去。

    约么有万里之遥,但见那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黄石沙海,茫茫千里寸草不生,鬼哭狼嚎邪魅妖风。黄沙漫漫,枯树古城,黄沙漫漫遮天日,枯树古城绝人迹。忽见一处绿草地,突兀的出现一道石门,上前推开石门而入,却是走进了另外一番天地。这里的天不是天,地也不是地,云在脚下飞,鱼在天上游。一路向前,有山,有水,有石,有桥;那山不绿却是赤红,那水不蓝反而乌黑,那石不陡峭自然圆润,那桥不行人只有半条,更有花草树木,奇虫异兽,皆是另外一番景象。

    但见那彼岸花开了一地红艳艳,又有天材地宝满山林。一只白色灵狸不知从哪里钻将出来,奔跑跳跃,然后身形一晃,竟然幻化成一位芳华妙龄之女子,光脚赤足在草地上奔跑。她样貌出众,如花似玉,前凸后翘,身材窈窕,面似桃花含苞放,肤若凝脂带香来。一颦一笑妩媚生,举手投足自多情。她看见叶风,回眸一笑,弯了腰,像是等待了千年的情人怨妇那般,喜极而泣,摇头叹息;“木童,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月姬?”叶风傻傻的问道:“这是在哪里?”

    那女子张开双臂,随风旋转,长发及裙摆亦随之翻飞,惹人痴醉。却说美到心碎亦不知,只道当时是寻常。她俏脸粉颈,嫣然一笑,掩嘴说道:“你不记得了吗?这是鬼蜮非天,修罗王城呀!”

    “鬼蜮非天?修罗王城?”叶风喃喃地自语着:“我怎会来到这里了?”

    “是我带你来的呀!”那月姬明眸皓齿,就连说话都带着香风,她嗔笑道:“你忘记了吗?这里可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虽然一晃三百多年,不过还好,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我记不起来----”叶风忽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然后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睁开双眼的前一刻,他还清楚的看见月姬那精致漂亮的脸庞上,正有着一滴泪水自她的眼眶之中流了下来,那是不舍分离的浓烈哀伤。

    叶风一脸郁闷的抓起电话,只看了一眼,却又是满脸的惊喜,竟然是老妈的号码。“妈?有事吗?”他不确定的问到。

    “臭小子,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手机里传出来熟悉的声音,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老妈:“我和你爸来南都了,跟车出来送货,顺便过来看看你。在学校吧?我们是打车到学校,还是找个饭店等你

    过来?”

    叶风想了想,毕竟老两口长途奔波,肯定劳累,便开口说道:“还是你们直接打车来南大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吧!”然后又说了楼层和房间号码。

    “儿子,你怎么在医院里?跟人打架了吗?伤的严重不严重?你别急哈,我们这就坐车过去。”电话里的老妈听到他在医院里,心急火燎的说着,伸手拦了一辆车,连价钱都没问,直接就拉了老伴儿坐了进去。

    “妈,你别慌,我没有打架,也没有受伤。是我一个朋友不小心摔断了胳膊,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呢,我在这边照顾她。”虽然被人关心的感觉很美好,但是叶风不得不赶紧出口解释。

    “哦?你在照顾朋友?女朋友吧?”话筒那边的老妈似乎捂着嘴巴跟老伴儿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冲着司机嚷嚷道:师父,请您路过花店的时候停一下,我要买一束。

    叶风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已经传来了忙音。他赶紧起身穿衣洗漱,然后敲响了莫离的房门,却是好一会儿都没人应答。于是,他试着拧了拧门把手,竟然开了。莫离正睡在床上,蒙着被子,里面还传出来轻微的鼾声。他走过去,将被子往下面拉了拉,顿时一股淡淡的馨香味道扑面而来,让人闻之欲醉,胡思乱想。

    “莫离,起床了!”叶风轻轻地呼喊到,他刚才看过手机,已经是即将六点,虽然时间尚早,但是自己的爸妈要来,总不能还让这个丫头睡在这里吧?多尴尬?

    “莫离?”叶风把脑袋伸过去,轻轻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莫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一条缝来看了看叶风,面色不悦的嘟哝道:“嗯~,干什么呀?”她伸出脑袋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天才刚蒙蒙微亮,便又将头缩进了被窝里面,说道:“还早,又不上课,再睡一会吧!”

    “呃~”叶风便一头的黑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有种预感,如果自己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娶回了家里,她一定不会去下厨房做饭烧菜的。

    直到七点半左右的样子,叶风的手机才又响起,随之还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叶风开心的跑了过去打开门,一眼便看见老妈手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前,身边的老爸则是拎着一个大大的果篮。叶风愣住了,平时穿戴朴素的爸妈今天则是刻意的打扮了一番。换下了宽松休闲的居家服饰,竟然学着城里人一般的模样穿着,显得很是大方得体,小资时尚。

    “我媳妇儿呢?”叶风的老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说到:“臭小子,赶快让开,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吗?”说完,她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叶风,然后急急忙忙的往屋子里闯。叶风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发出来任何声音,他恨恨的咬了咬牙,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老爸,一脸开心的张开了双臂。

    “嗯,胖了,证明你小子没少乱花钱。”叶爱国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便也侧身进来,跟在自己老伴儿的身后往莫离的房间走了过去,直接就忽略了小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叶风。

    这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叶风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大声嚷嚷道:恨当时,自多情,只道南柯是一梦。醒来盼望长相守,不料真心却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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