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够!”

    收到消息的时候,齐谨之正在跟季先生下棋,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几粒莹润的棋子,他头都没抬,随意的说了一句。----

    pia一声脆响,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季先生也跟着笑道:“是咧,小梁王收到消息却依然按兵不动,他的前锋距离城池还有一里之遥,根本没有任何进攻的意图啊。”

    小梁王如此布置,分明就是忌惮齐家火器。

    就世人所知,齐家火器最远的射程,也只有半里多一点儿,再远的攻击目标,或许能达到,但威力肯定大打折扣。

    小梁王故意把兵马搁在一里之外,恰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现在齐谨之要做的,就是故意示弱,然后一步步的引小梁王入彀。

    昨夜乌蒙城内的流言,大多数是深刻领会齐谨之心思的季先生放出去的,剩下的则是那几个豪族在趁机搅混水。

    齐谨之所说的‘不够’,一方面是说小梁王还没有上钩,另一方面也是指那几家豪族的‘动作’还不够大。

    朝廷任命他做乌蒙知府,那么这个地方将成为他齐某人的地盘。

    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齐家的地盘上岂能容许‘地头蛇’横行霸道?

    齐谨之在西南待了这几年,对那些个豪族颇有些了解。

    这些人家,仗着手中的武力和盘根错节的势力,肆意扩张。

    与民争利都是小事了,这些人干脆跟朝廷叫起了板。

    乌蒙为什么纷乱不休?

    难道真是鞑子之祸?

    错、错、错,分明就是有人在养匪自重。

    遥想当年的老梁王,不过是前朝的余孽。被齐军打得四处逃窜,无奈之下逃入了十万大山。

    他们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后又是养尊处优,似这样的人,怎么能在近乎原始的丛林中生存下来?

    慢说是齐军的追剿了,就是大山里的毒虫瘴气都够那些鞑子们受得。

    可他们偏偏都活了下来,还越活越精神。

    为什么?

    齐谨之勾了勾唇角。自然是有人暗中资助他们。否则、哼,别看朝廷从未正式出兵清剿,但只水西大营一处的兵力。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剿匪’,早几十年前,梁逆就灰飞烟灭了。

    哪里还会蹦跶至今?

    你问齐谨之为何知道这些?

    太简单了,因为齐谨之的老祖宗齐子孺齐武襄公就是最初资助老梁王的‘某些人’中的一员。

    倒不是齐子孺心怀异心。或是跟老梁王有什么莫逆的交情,他这么做。完全只是想自保,不想让自己成为鸟尽弓藏的炮灰。

    所以,西南每隔两年就会爆出‘梁逆作乱’的消息,而齐子孺和他的两个儿子也不停的在西南剿匪。远离了朝堂。手中又握有兵权,齐家才能安然度过了血雨腥风的高祖末年。

    一边拼命发展,一边有心放水。几十年过去了,西南的匪患是越剿越多。

    尤其是老梁王去了、小梁王即位后。强势又狡诈的小梁王四下里串联,梁逆的实力得到了迅猛的发展。

    与此同时,齐家的内斗也进入了白热化,西南大营公然分作了两部分,彼此间摩擦不断。

    而西南的豪族纷纷选择阵营,有的暗中与小梁王勾勾搭搭,有的则向朝廷靠拢。

    ……几方势力相互作用下,西南的局势便呈现出现在这种‘失控’的状态。

    齐谨之来西南前,便曾经跟父亲反复讨论过此事。西南大营丢了,齐家经营几十年的人脉却不能丢。

    所以,明知道西南偏远、蛮荒,甚至还有可能有生命危险,齐谨之还是毅然决然的来了。

    在乌撒的时候,齐谨之的言行就透出了那么一点儿意思——西南不能再乱了,梁逆和豪族们不能任由他们再扩张、膨胀下去了,必须收拾!

    所以,齐谨之才会使出雷霆手段,一上来就砍了马家二老爷的脑袋。

    几经波折,乌撒的局势算是稳定下来,除去马家这个刺儿头,其他几家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已经服软了,纷纷表露出‘合作’的意思。

    齐谨之有信心在一、两年内彻底掌控乌撒。

    拿下了乌撒,乌蒙便是他下一个目标了,而第一步,则是大力削减豪族们的势力。

    恰巧小梁王来了,齐谨之便想着借此机会,来个一石二鸟。

    “那就再放出点儿风声去吧。”

    齐谨之轻轻的落下一子,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可说出的话语却不怎么淡然,“眼下他们只是左摇右摆,尚未下定决心。呵呵,咱们须得推他们一把。”

    季先生双眼盯着棋盘,似乎对眼前自己的局势有些担心,右手无意识的抓了几枚棋子在掌心把玩,嘴上却淡淡的说:“嗯,属下省得。过会儿就找人去办这件事。”

    说罢,季先生便陷入了长考。

    齐谨之一派悠闲,顺口提了个建议:“哦,对了,其实也不必散布虚假的消息,直接让人看看咱们的官仓便是了。”

    官仓里的储粮眼瞅着就要见底了,就算将饭量削减到一日两餐、餐餐稀粥,也坚持不了几天。

    虽然城外的小梁王也撑不了多久,但他从新安县逃出来的时候,狠狠的将新安官仓和王府私库搜刮了一番,金银玉器什么的暂时丢在一边,粮草、药材之类的却装了不少。

    从新安出来后,沿途他又劫掠了不少村寨。

    小梁王不愧是游牧民族的后裔,以战养战的手法做起来不要太顺手哦。

    别看他们是远途奔袭,随行的干粮却是至少能支撑半个月。

    当然小梁王也不能就此就高枕无忧的守在城外,跟城里对着耗,他虽然暂时没有粮食危机。但却有追兵。

    马翰泽可不是吃素的,收到这边的消息后,定会火速赶来。

    所以,小梁王根本无法在城外围困太久,他也想速战速决,尽快杀进乌蒙府,抓住齐谨之。然后再好好劫掠一通。然后转道再摸回安南。

    小梁王唯一忌惮的就是齐家的火器,如果真如流言所说的那般,齐谨之并没有带太多的火器。那么他倒是可以尽快动手。

    不过,有了马仲泰的前车之鉴,小梁王可不敢轻易妄动。

    昨夜收到了城内几家豪族的主动示好,以及当做投名状一样奉上的‘机密消息’。小梁王还是决定再观望两日。

    反正两三天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在城外的空地上安营扎寨。小梁王吃过早饭,唤来几个嗓门大的人继续在城门外叫骂。

    这次,他悄悄命人向前推进了三四十丈(即百米左右),仍然在火器射程范围外。但如果齐家军努力一下,还是有可能够到的一个距离。

    几个人皆是人高马大脖子粗的壮汉,一个个中气十足。骂起人来声音非常响亮。

    隔着一道城墙,里面的人都能听得清楚。更不用说站在城门楼上的人了。

    他们不但要遭受敌方言语的侮辱,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用各种下流、无耻的动作来羞辱齐谨之夫妇,远在乌撒的顾伽罗躺枪中。

    “啊啊,混蛋,一群烂了心肝的无耻东西,竟、竟敢这般羞辱我家大爷!”

    城上站在的一个齐家军实在忍不住了,不顾齐谨之的禁令,抽出一柄大弓,摸出一支普通的羽箭,搭弓上弦,朝那叫得最大声的汉子射了过去。

    嗖~

    利箭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鸣笛声,在众人关注的视线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飘乎乎的落在了那几个叫嚣怒骂的汉子周遭。

    不是那齐家军箭法太臭,实在是距离太远,箭矢破空之后渐渐失去了控制,根本无法射中目标。

    “哈~就这箭法还敢在咱们面前显摆?”

    几个大汉吓出了一声冷汗,待箭头狠狠插入不远处的地面时,他们才长长吐了口气,然后肆无忌惮的冲着城门楼上的兵士嘲笑。

    “哎哟,怎么,听不下去了,听不下去就让齐砍头来炸我呀,你们不是有厉害的火器吗?来呀,来炸我呀!”

    几个汉子适时调整了骂人的内容,一个个表情轻蔑,吐出的话语句句让人火大。

    城墙上的齐家军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方才射箭那人更是气呼呼的又抽出了一支箭,咬牙拉开大弓,正要射出去的时候,齐大勇赶到了。

    一巴掌抽在那军士的脸上,厉声骂道:“你个混蛋,忘了大爷的命令了?”

    齐大勇的力气很大,那军士被打得一个踉跄,直接甩到了城墙上,半边脸已经肿了,一双虎目中噙着泪花,六尺高的汉子抹起了眼泪儿:“头儿,难道就任由那些鞑子这般糟践大爷和大奶奶?!”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对于齐家军而言,齐谨之就是他们的主子。

    如今眼睁睁看着主子被人折辱,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齐大勇腮帮子的肉突突直跳,他咬牙道:“哭什么,他们骂了大爷和大奶奶,咱们便要了他们的命。似你这般明知无用却还要挣扎,有意义吗?与其费这个力气,还不如待时机到了,咱们痛快杀他一杀!”

    “时机?什么时机?莫非?”

    那军士也不是个傻的,听了齐大勇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齐大勇扫了眼城下叫嚣的人,然后冷哼一声,低低的说道:“且让那些鞑子再嚣张两日,咱们大爷已经给马将军写了信,用不了几日,援军便会到。皆是咱们里外夹击,定能将那些该死的混蛋杀的屁滚尿流!”

    军士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用手背一擦脸上的泪,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囔着:“那就好,劳资早就忍够了,只盼援军早些来。”

    说完这话,他还是有些怏怏的说了句:“不过,下头那些混蛋太可恶了,真想拿‘火箭’好好招呼他们一番。”

    齐大勇脸色微变,用力扯了那军士的袖子一记,递给他一个狠狠的眼神。

    军士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赶忙嘿嘿傻笑两声,胡乱将这事混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不想这一幕还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嘶~~看样子,齐砍头手里确实没有太多的火器,否则齐大勇也不会这般反应。

    而齐砍头之所以面对鞑子的挑衅无动于衷,并不是不生气,而是想等马翰泽的援军到了后,借用手中的火器与援军一起出击。

    那火器,约莫是被齐砍头用来当做杀手锏的,在关键时候之前,自然不能轻易使用。

    到了下午时分,府衙的差役奉命去官仓搬运粮食,结果意外的发现,偌大一个官仓,居然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存粮。

    算算存粮,再数数城内的人头,按照每人每顿的饭量估算,哎呀,乌蒙城内的粮食根本撑不过三天。

    当然,乌蒙几大豪族家中的存粮不算。

    但齐砍头估计也不敢明抢人家‘百姓’的粮食,就算抢,也未必干得过人家。

    那几家既然能称作‘豪族’,家中的实力肯定不弱,单是豢养的护院、家丁每家都不下几百人。

    几家联合起来,呵呵,都不用小梁王攻打进来,齐砍头和他的铁军们便能陷入绝境。

    傍晚,夜幕拉开,乌蒙府里分外安静。

    几条黑影在无人的小巷里闪过,摸到城墙根儿,悄悄打开闸口,噗通噗通几声细微的响动,几人顺着河道再次溜了出去。

    城门楼上,‘酣睡’的小卒们偷偷撩开一条眼缝,耳朵动了动,嘴角不自禁的向上扬起。

    府衙内,齐谨之用过晚饭,和季先生坐在一起聊天。

    刘虎匆匆走了进来,详细将方才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通。

    齐谨之微微一笑,“还不够,约莫还需要加点儿火!”

    季先生端着甜白瓷茶碗,一脸享受的嗅着淡淡的茶香,嘴里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再给那几家豪族添点儿‘胆’?”

    齐谨之点了下头,“听说乡勇们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

    季先生轻啜了一小口,将茶水含在舌尖细细的品味,良久才缓缓咽下,脸上顿时浮现出满足的神情,“属下省得,明日清晨,乌蒙定然会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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