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太守府,白烛流着烛泪,偶尔出“必剥”一下轻微爆响,冒起一丝极淡的青烟。堂内众人静静地坐着,还未从白天祭拜刘备的情绪里缓过来。

    李文思索许久,猛地双眼大放光芒,“诸公,曹魏知晓先帝薨逝,必会乘此国丧入寇我国,以求出其不意之效。我意即日起兵,威逼襄樊,诸公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皆瞠目结舌,还未缓过情绪的脑袋似乎又被大棒击打了一下,晕头转向。才说曹魏要趁此进寇我国,怎地我们也在国丧期起兵?

    李文望着众人的反应,微微点头,“诸公皆如此反应,可想曹魏如何。若我军出其不意,以雷霆之势威逼襄阳,纵然城不可得,亦使曹仁惊出一身大汗矣。”

    众人皆拜服,“将军之谋,不拘一格,我等不如也。”

    李文意气风,腾身站起,“既如此,我已思得一计,愿与诸公痛击曹仁,令曹仁老匹夫夜夜噩梦,命不久长,曹魏再不敢正视我荆州。”

    应龙最是激动,满脸通红,杀父屠城之仇,已经多年,今终有望报之,咬破嘴唇,满齿带血,浑身抖索拜伏于地,以扣地,砰然有声,“末将自知资历尚浅,然国仇家恨未尝敢忘,愿为先锋,恳将军成全。”

    经历过宛城之战的关兴、李文眼眶润湿,众人感其心、壮其言,皆同声恳求,李文刷地拔出令箭,“应龙听令,就令你为先锋,引本部龙啸营如此如此。”

    应龙大喜,拜谢而去。

    众人脸上踊跃不已,眼巴巴地望着李文,期待着第二支令箭落于自己手上。

    李文受众人战意鼓舞,脸上仍稳定,手持令箭微笑环视一周,“白亮听令,命你率山地营如此如此,即刻出,不得有误。”白亮雀跃而出。

    “廖化将军与蒙奕率一万五千精兵前出景山,构筑景山大营,做出稳守态势,以分襄阳军势。”

    “周仓将军随我巡视各县,加强防务,各县如有懈怠,就地免职。”

    “荆州诸事就拜托安国兄了,向宠佐之。”

    李文方下令罢,关兴倒晓得荆州重任非己莫属,也不言语。周仓不乐意了,小将们均有重任,自己反倒落于后面,干这劳什子巡视之事,黑着脸领下令来。李文见状知其心意,附耳轻语数句,周仓瞬间阴转晴,咧嘴直笑。

    刘备薨逝,天下震动,樊城内,经年的沧桑让曹仁也很是见老了,当年樊城诸人,骁将夏侯存、翟元先后阵亡,满宠病故,朝廷派宗族年轻才俊夏侯尚来助曹仁,两人正商议着该当如何。忽然快马急报,荆州军前出景山,构筑大营,新任守将李文巡视各地防务。

    宛城之战的李文给曹仁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随后多年,李文每战皆捷崛起,曹仁深知此人不可小觑,面露忧色对夏侯尚说道:“刘备新亡,李文却做此番动作,伯仁如何看?”

    “刘备新亡,荆蜀震动,焉有战心,我料其必惧我军相机进取荆州,故而示之以强,实乃取稳守之势,无须忧虑。曹真大都督所在之陇西一路方为主战场,我军只呈压迫之势便足矣。”夏侯尚思索片刻言道,夏侯尚乃三国后期曹魏南方屏障,颇有才华。

    曹仁年逾六旬,性格越稳重,“虽如此,仍不可不防。”

    夏侯尚昂然道:“既如此,我便即赶去襄阳,襄阳城坚墙固,我军经营多年,彼若不来便好,若来定叫李文吃不了兜着走。”说罢扬长而去。

    曹仁望着夏侯尚背影,张了张嘴,又止住没说,微叹口气。

    一日清晨,襄阳城仍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片繁华和平景象。城楼军士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有种微微震感从脚底传来,极目远望,透过远处光秃秃的树枝缝隙里,望见一条黑线急剧变粗,隐约有旗帜飘扬。

    金钟急鸣,清脆的当当声响遍全城及四野,“敌袭!敌袭!”守哨军士扯开嗓子大喊。骚动如波纹般以城楼为中点传递开来,门外百姓纷纷拥挤入城,混乱不堪。

    襄阳守将是夏侯震,字鸣远,短短须,膀阔腰圆,力大无穷,善使大斧,性烈如火。夏候渊之子,其父死后削铭志,改字定军,誓报父仇。闻听荆州军来袭,乍怒还喜,怒的是老子不去打你,你竟敢主动来挑衅,喜的是终于有机会稍解仇恨。

    夏侯尚正在堂中与夏侯震商议军情,见荆州军来的如此突然,有些吃惊,赶忙点起三千精兵,与夏侯震一道引军出城,来战荆州军。

    刚出城列阵完毕,荆州军已由粗粗的黑线变成扑面而来的怒潮,当中一面大旗,旗面怒龙昂长啸,爪牙尽张。随着大旗的引领,千蹄翻飞,翻起串串黄土,飞扬的征尘将远处群山遮掩得若隐若现,战旗猎猎,被劲风吹得弯成弓形,地面节律地震动着,令曹魏步兵的脚都有种**的感觉,铁蹄踏地的“彤彤”声,汇聚成隆隆的滚雷声,绵绵不绝,低沉震耳,和着寒风在宽阔的沙场上打着旋儿,时而扑向曹兵的脸上,激起一阵心悸。

    夏侯尚见此光景亦有些心惊,荆州军何时也有如此精锐之骑兵?来的正是应龙的龙啸营,阵前高竖三面将旗,“李”、“周”、“应”。

    李文、周仓不是在荆州各地巡视防务吗?如何就到这襄阳来了,夏侯尚倒抽口冷气,李文既潜来此处,其志不小,必有诡计。见荆州骑兵约千骑,未见其余,稍稍安心,赶紧号令布拒马阵。曹仁这些年也没歇着,当年守军精锐损失殆尽后,新军经年操练,很是精悍,一声呐喊,气势如虹,瞬间枪阵在前,弓箭手在后,布得严整有度。

    夏侯震早按耐不住,手提五十余斤重的宣花大斧,拍马而出,圆睁双目,狂吼道:“夏侯震在此,谁敢前来送死?”其身形高大,样极雄壮,颇有几分气势,魏军见之声势大振,枪兵以枪盾地,“嗬!嗬!嗬!。

    应龙身形还未起动,早有周仓骤出,高举门板似的大刀,如黑铁塔一般,“我周仓来战你!”

    两员力大之将如火星撞地球一般,激撞在一起,刀斧相交,震耳的金铁声刺激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两人怒吼连连,“当当”声不绝于耳,硬桥硬马,没有丝毫取巧之处,直看得两军口干舌燥,心动神摇,都忘记了呐喊助威。

    夏侯尚此时也是颇为兴奋,人皆说李文如何了得,天纵奇才,今日便要会他一会。纵马跃出,高喊:“李文何在?你夏侯尚爷爷在此。”

    李文气极大笑,“哈哈哈!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你比虎痴如何?受死吧!”手提君子枪,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闪电般冲出,以枪为剑尖,人马合一为剑身,似一道利剑气贯长虹刺向夏侯尚。夏侯尚双手握刀,侧身格挡,堪堪挡过,利风身边扑过,惊得夏侯尚一身冷汗,两马盘旋,再不敢大意,抖擞精神将大刀舞得雪花一般,来战李文。

    应龙看得场内两对厮杀了数合,哪里还耐得住性子,举刀示意,荆州军战鼓轰然响起,由缓而急,由低沉至高昂,竟如狂涛拍岸一般催人沸腾,应龙觉得浑身腱子肌都鼓涨不已,憋出浑身力气,大喝一声“杀!”,声音裂空,穿越了鼓声,一千精骑劈波斩浪分为两边,弧形包抄而来,铁蹄声带起风声,隐有风雷之势。

    魏军未曾料到荆州军如此无赖,斗将刚起,铁骑就呼啸而来。后列的弓弩手赶紧举弓抛射,不敢射往主将厮杀的阵前,皆往阵前两翼射去。怎知弓弦声刚响,龙啸营两翼骑兵忽而又分为两截,前队加前冲,抄向魏军侧后,后队轻盈地转向阵前,跑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电光火石之间,第一波弓箭纷纷落空,荆州军骑兵如旋风般杀近,魏军前列士卒已经能感到气旋的压迫。“噌儿”,数百西凉精骑使出了擅长的骑射,“吱悠”,学员兵掷出了擅长的标枪。箭矢如雨,标枪如梭,带着夺魂的啸叫声,交相辉映,奔向密集的魏军阵中。

    沙场上画着美丽的几何图案,在魏军阵前的两队骑兵交错而过,似两道美丽的彩虹,靠向魏军两侧的各一队骑兵则划出一个漂亮的逗号队形,均从阵前掠过。魏军方阵中则绽放着朵朵绚丽的血花,惨嚎声此起彼伏。

    应龙也纵马疾驰,远观夏侯震只顾厮杀,整个熊背露向自己,毫不犹豫地弯弓如满月,无赖地一箭流星赶月,夏侯震一声闷哼,只见一枝箭尖透胸露出。周仓一声狂吼,板刀掠过,“咔嚓“一声脆响,偌大个头颅翻滚飞向半空,身体随着马儿冲出数步,血如泉涌,洒于一地。

    夏侯尚眼角余光早见战场之上的情形,夏侯震被斩,心下大乱,狠似地一通狂风骤雨乱砍,将李文稍稍逼退,瞅准空隙,拨马就走。魏军毕竟是百炼之兵,被骑兵袭扰虽慌不乱,仍旧拼死抵抗,阵型不散。夏侯尚没入阵中即刻下令众军徐徐而退,守城军士三轮激射以迟滞荆州骑兵。

    李文见状也不为意,令鸣金收兵,荆州骑兵如群狼般,来的突然,退的悄无声息,顷刻之间偃旗息鼓不见踪影。夏侯尚四散斥候,巡逻方圆数十里再也不见李文踪迹,弄得心里惊疑不定,只得加强城防,不敢松懈。

    一个隐蔽山谷内,周仓和应龙郁闷不已,对李文下令撤退有些不解,李文微笑道:“二位何须着急,龙啸营个个是宝贝,岂可硬拼,明日定破襄阳。”两人望着李文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脸现不信之神色,李文也不解释,枕手沉沉睡去,留下两人叽里咕噜,满肚子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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