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襄北,雨一阵、雪一阵的,弄得道路极是泥泞。一行人从远处而来,虽然一脚深、一脚浅,走的是歪歪扭扭,却无一人说话。带头三骑,一人红脸无须,纵然道路难行,坐在马上也像标枪一样挺直,一人眉清目秀,嘴里叼着根草杆儿,随着马儿的节奏晃着脑袋东看西顾,另一人则在马背上缩成一团,看不清样子。

    这一行人正是奉关羽之命巡视上庸的关兴、李文,旁边的不正是宛城侯音派来的使者吗?那使者不是还在驿馆喝闷酒脾气吗?

    原来,为了防备细作,关羽瞒天过海明令关兴等巡视上庸,私下密令关兴等人夹带使者,大摇大摆进入新城后,迅即秘密折北而去,准备潜入宛城,协助侯音坚守宛城,争取时间等待关羽起兵呼应。

    一行人来到一片树林处,关兴突然手一举,全体人员马上停下,跨步抽刀,动作娴熟,整齐划一,一看就知道是一支百炼精兵。

    “向后传我命令,进林子。”关兴低喝道,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就没入了林子。

    不一会,“的哒,的哒”,数骑穿着曹军服饰的斥候疾驰而来,到得林子,其中一人喊道:“等等。”

    关兴等人顿时紧张起来。

    只见几名斥候下马走到树林边,曾阿牛刚想动,李文一把按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方才出声的斥候解开裤子,对着林子方便起来,

    “我说头儿,你身体都快被你那胖婆娘掏空了吧?”

    “放屁,想知道就回家问你婆娘去。”

    众人在哄然大笑中上马而去。

    曾阿牛一下跃起来,猛啐了几口,刚才被李文一把按到地上,啃了一嘴泥和草。

    “哎,我说鹏飞,就这么几个人,多好的机会,那北方马就是好。”曾阿牛讲到刚才那几匹马口水都喷出来了。

    李文一脚踹向曾阿牛的**,自从被关凤踹过后,李文学得最好的武功招数就是这平沙落雁了。“你就这点出息,杀了这几个斥候,不出两天,不见斥候回报的魏军就知道我们来了,还好马个屁。等君侯起兵,这马还不都是我们的?”

    曾阿牛又是一嘴的泥和草。

    关兴看着他们闹,笑了笑,转头问使者:“你来的时候有这么多斥候吗?”

    “像这样一天遇到三拨的,绝对没有。”

    “到宛城还有多少路程?”

    “大约两天路程。”

    李文听见,猛一转头,关兴也正看过来,两人点点头,看来曹军很快就要到了。

    李文跟关兴低语:“明天我带上曾阿牛先行一步。”

    关兴也不多话,“好,路上小心。”随即命令:“今天就在这里歇息,抓紧时间,三更出。”说罢径直去察看地形,巡视众人去了。

    李文找了个干燥点的地方,铺上油布,躺了下来。此番主动请缨,其实也知道此行凶险异常,但时间不等人,荆州之变为时不远,不早历战阵,积攒本钱,如何能实现自己改变荆州乱局的志向,其实自己也是颇想检验一番自己辛勤努力的成果,意淫了多少回自己跃马横刀,招招见血,刀刀毙命,所向披靡,想到这里李文抬手用袖子擦了把嘴角的口水。

    况且跟着关兴这个牛人出来,一把大刀使起来,能在萝卜上雕出花来,不像自己,萝卜削四瓣都嫌大小不均。而且关兴的聪明才干那是诸葛亮都吃惊器重的,自己只要跟紧他,安全估计是有保障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子有点不地道,临行前,关凤拦着俩人软硬兼施死缠着要来,软的都朝关兴,硬的都朝自己,关兴愣是当没看见,很不哥们地背着手走开了,剩下自己青一块紫一块。

    李文猛地醒来,周围仍是漆黑一团,天空中居然挂着几颗星星,看样子要放晴了。悄悄地把曾阿牛拽起来,“嘘!曾头儿,我们走。”

    “去哪儿?”曾阿牛搓着眼睛,也不敢大声。

    “领你抢马去,敢吗?”

    “真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卵?”曾阿牛兴奋地跃起。

    李文与曾阿牛换来套破衣服,把刀包裹起来就摸黑上路了。也不躲藏行迹,取大路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及至天刚放亮,就见远处三骑驰来。见到他们俩便扇形围了过来。

    “站住,干什么的?”

    “逃难的。”

    “从哪里来?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从硤下来,是两件破衣裳。”

    “拿过来瞧瞧。”

    “是,军爷。”

    李文与曾阿牛对望了一眼,战战兢兢地走至马下,颤抖着慢慢打开包裹,猛地抽刀就捅。李文只觉着“噗”一声,和捅草人区别也不大,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得自己满脸满身都是。那斥候惨叫一声,在李文面前掉了下来,李文傻站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手指节握刀握得白了。

    “快闪开!”曾阿牛扑过来抱着李文一个驴打滚,一名斥候策马过来,“呜”地一声,刀贴着李文的耳边过去。

    李文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豪气胆边生。见这斥候又纵马舞刀而来,一个健步跃上路旁大石,腾身而起,竟比马还高,脸上血迹斑斑,如杀神一般,大喝一声:“杀!”手起刀落,一颗斗大的头颅横飞数丈,身体还随着马奔跑了几步才坠于马下。

    剩下那名斥候见状不妙,调转马头就要跑,曾阿牛怎肯舍弃,飞刀而出,正中那斥候后背。

    李文浑身松了劲,一**坐下来,直喘粗气。曾阿牛取刀回来,嘻笑着:“鹏飞,头次杀人吧,身手不赖呀。”

    李文白了他一眼,“还不去扒了他们的衣服,我有用处。”抬腿作势又要使出成名绝招,曾阿牛忙闪过一旁,忙去了。

    待掩埋完尸体,曾阿牛问道:“看来前去宛城极易碰见曹军,我们怎么办?”

    李文已有定计,“时间紧急,走,换了衣服,上马,直奔宛城。”

    走不多远,一队曹军约有百人伏于路口,一小校喝道:“站住,你们是哪里的,往哪里去?”

    “曹仁将军派我等前往宛城方向探查。”

    “原来是中军斥候,怪不得眼生,弟兄们,放行。”

    李文俩人迅通过后,曾阿牛奇怪,“你怎知此次曹军领兵主将是曹仁?”

    “为将者,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着点吧,曾头儿。”李文神吹一通,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看过《武帝纪》,上面写着“(建安二十三年)冬十月,宛守将侯音等反,执南阳太守,劫略吏民,保宛”,“(建安二十四年)春正月,仁屠宛,斩音”。再说跟你也没法说呀。

    曾阿牛只好懵懂地点头,外加一点崇拜眼神。

    清早,难得天色放晴,宛城城门守卫正惬意地深吸口气,突然看见两骑飞奔而至,俩人征尘满身,马儿浑身是汗,鼻孔里直喷着粗气,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军情紧急,带我等见侯太守。”

    守卫不敢怠慢,急引两人拜见侯音。

    太守府里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几个歌姬随着节拍扭动着曼妙的身姿,翩翩起舞。

    侯音身长八尺,粗旷的脸庞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听得下人禀报荆州来人,哈哈一笑,“诸位,荆州肯施以援手,宛城可高枕无忧了。”挥手示意歌姬离开,抢步下台阶迎接。

    李文拱手,“在下李文**飞,是关兴将军麾下曲督,奉命先行拜见太守。”

    “噢,远来辛苦,坐下说话。”

    侯音听见李文说起关兴只带二百人前来,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瞬即恢复,爽朗地笑道:“曹贼暴虐,百姓苦不堪言,君侯能派关兴将军前来,足见高义,如今隆冬季节,曹仁匹夫必不会来,等到春暖花开,君侯也应准备妥当,两下夹击,大事可定。”

    “侯太守,我等能来,曹仁自然也能来,我俩快马加鞭赶来,就是要告知太守,曹仁前军离宛城不足百里,还望太守早做准备。”

    侯音震惊,:“来得好快,传令下去,关闭城门,全城戒严,加强防备。”

    杂乱的号令声此起彼伏,喧闹的大街不一会就安静了下来,快马踏在大街上的声音,一列列沉闷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晚上,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燃起时,关兴也率队赶到了。几人在堂中商议。

    “此次曹仁亲率大军一万五千人前来,以夏侯存为前军,本想突袭宛城,见有所戒备,遂离宛城五十里处下寨,想必今晚不会攻城了。”关兴路上抓了个曹军舌头,所以知之甚详。

    大堂一阵沉默,凝重的气氛像油灯烟一样无声息地,毫无阻拦地蔓延着。

    城中只有五千兵马,粮草虽是足够支应半年,可是由于侯音预料曹仁不会此时起兵,器械准备严重不足。

    “不如劫营,乘其远来疲惫,立足未稳,劫杀夏侯存前军,锉其锐气,使其胆寒。”打破沉默的是应开,太守侯音的副将,一脸刚毅之色。

    “不妥,夏侯存也是曹仁手下骁将,通晓兵法,没有抵城下寨,说明已有防备。”关兴冷静地分析。

    “若是只为锉其锐气,我倒有一计。”李文喝了一口水,轻轻地说道。

    “哦,鹏飞有何妙计?”侯音来了精神,

    “诸位请看,”李文指着地图,“夏侯存扎营在路口,前方约一里处左右各有一片山坡。今晚遣一屯兵,多准备锣鼓,伏于山坡之后,二更时分,左边击鼓,一个时辰后,右边鸣锣,再一个时辰,左右锣鼓齐响。敌军初来乍到,又兼夜色深沉,必不敢轻出。如此折腾一宿,敌军锐气尽失,我料明天也无法攻城,我军正可到城外山林多准备些滚木礌石。”

    “此计可行”,侯音一拍大腿,

    应开应声而起,“我去,定要搅得夏侯存这贼子不得安宁。”

    关兴用赞赏地眼光看向李文,这小子虽然没打过仗,可满脑子主意往往出人意表,细想偏偏还实用,有意思。李文居然脸红了一下,诸葛亮呀,不好意思,把你在汉中骚扰曹操的计策“盗”用了一回,大家都是食脑的同行,孔乙己说的,算是“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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