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勘助万万没有想到,主公留下自己,竟然是要和自己说这样的话,不禁大为惊诧,更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追说道:“主公的意思是说,明日决战,我们会失败?”

    武田信玄长叹一声:“你是不是想说,我军不会失败?这种话,胜赖那样的小孩子说说也就罢了,你已经随我征战沙场近二十年了。你自己说说看,我们何曾遇到象对面明**队那样强大的敌人?”

    山本勘助不服气地说道:“明**队固然有许多犀利火器,可是,上杉谦信那厮刚才说的没错,只要我军奋勇冲杀,与他们混战在一起,他们的那些火器就无法挥作用。而且,别人可以那么想,主公却不能……”

    武田信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说的不错,身为联军总大将的我,的确不该这么悲观失望。可是,我不仅仅是联军总大将,还是甲斐武田氏的家督。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战国乱世,我不能把甲斐武田氏的全部家当葬送在这里,总要为下一任家督留下一点复兴家业的本钱啊……”

    山本勘助沉默了一会儿,咬牙说道:“我将拼死为主公断后!”

    武田信玄摇头叹道:“不是为我。情势不对,我将义无反顾地杀入敌阵。但是,胜赖和甲军大部分兵士都要回甲府去。他们关系到我们甲斐武田氏日后的命运,不能跟随我一起殒命于伊贺的山岭之中。”

    “那么,主公为何要置甲斐武田氏的命运于不顾,以身犯险?”

    武田信玄叹道:“勘助,你不懂。我信玄纵横一生,从来没有失败过。我可以死,却不能败。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即便要败,我可以败给任何人,却不能败给上杉谦信。两次川中岛会战,尽管我们甲军和他们越军互有胜负,最后战成了平手,但他单骑杀入我中军大营,连我都险些被他取下了级,在我看来,已经输给了他一筹。明日一战,他一定会再次奋力杀入明国大军营中,力战而死。我若是偷生逃走,在世人眼中,无论武勇还是器宇,我都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他。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尽管对主公的话还是懵懂,但是,山本勘助从武田信玄的话语之中听出了无尽的悲凉和担忧。明日就要决战,他不愿意再和武田信玄继续这样伤感且令人沮丧的对话,免得影响到身为联军总大将的主公的心绪,躬身施礼之后,退出了武田信玄的军帐。

    却说中朝联军这边,起初被军营之中骤然响起的枪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兵士们的确有一些慌乱。不过,第一军、第二军都是大明王朝禁军中的精锐之师,曾经历过京城保卫战、江南平叛等多次大战;这些年里四海承平、九边安宁,禁军每年都要组织多次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从各级军官到普通士兵,个个训练有素;加之长期担任第一军军长的俞大猷治军甚严,而新近接任第二军军长的戚继光比俞大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兵士们慑于军法严苛,就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帐篷之中,等待上司传来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俞大猷的命令,以及徐渭的疑兵之计被迅有序地传达到各军、师、团、营、连,乃至每一个排、每一个班。知悉倭奴竟然派出刺客谋刺本军将帅,有一名师长和一名团长死于刺客之手;副司令戚继光身中毒镖、生死未卜;司令俞大猷也险遭倭奴刺客所伤等等所生的事情之后,全军将士无不愤慨莫名。除了被安排施展疑兵之计的那一个团之外,其他各师各团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备战之中,纷纷擦亮自己的钢枪、刺刀,矢志要让胆敢来犯的倭奴有来无回,而后还要乘胜踏平倭奴大营,全歼倭奴仇寇,为诸位军门大将报仇雪恨。伙头军也迅做好了饭菜,备好了干粮,就等着倭奴前来送死!

    天渐渐亮了,对面倭奴联军大营之中战鼓咚咚,号角长鸣。接着,便有好几千名身着大红衣服、头戴奇形怪状的头盔的骑兵冲出大营,在大营前面整队——这便是号称“战国第一武将”的甲斐武田氏家主武田信玄凭借着甲斐山中盛产的黄金,一**造的甲斐铁骑,因为全军将士统一身穿红色衣服,攻击之时,疾如烈火一般席卷而去,敌军万难抵挡,所以被人称为“赤备军”,武田信玄称霸北6,正是因为拥有这支强悍无比的骑兵。

    赤备军的侧后方,一位身穿大红色的甲胄、头戴鹿角头盔的小个子武士端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此人正是统率这支精锐之师的甲斐武田氏重臣饭富兵部。早在武田信玄的父亲武田信虎做家督之时,饭富兵部便以足智多谋而闻名于世;后因追随武田信玄放逐父亲武田信虎,夺得家督之位,更加受到武田信玄的重用,将自己一**造的甲斐铁骑“赤备军”交给他统领,屡建功勋,被人誉为“甲州猛虎”。今日的决战之中,他将要率领赤备军冲破对面那些明国鬼畜立下的栅栏,杀入他们的大营之中。

    看到这样的阵势,一些未曾经历过京城保卫战和江南平叛之役的新兵不禁有些慌乱,握紧钢枪的手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了白色;额头上也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老兵们忍不住哄笑起来:“瞧你们那**熊样!就这么点鸟人,都能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当年老子跟着俞军门、戚军门在京师城下抗鞑靼,那阵势,一冲就是上万人马,还只是一支先锋,后面还有十好几万人在等着下一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打得屁滚尿流,滚回他们草原老老实实地放羊,再也不敢到我们大明的地界上来找死!”

    其实,无论是营团军,还是在营团军基础上扩编组建而成的禁军第一军,都是大明王朝第一精锐之师,这些年里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功勋,自然也免不了有很大的伤亡。当年那些曾经跟随俞大猷、戚继光一道在京师城下抗击鞑靼的老一辈营团军兵士,要么已经壮烈殉国,要么已经因伤残而退伍入了皇上钦命设立的荣军院休养,要么已经叙功被擢升为军官,哪里还有至今还是一个大头兵的?因此,听到那人对着不知底细的新兵大吹法螺,旁人立刻哄笑起来:“我说你小子吹牛也吹得太没边了吧!俞军门、戚军门当年率领营团军在京城御鞑靼,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偷鸡摸狗呢!听咱排长讲过些个当**情就拿来吹牛,也不嫌臊得慌!”

    那人也当真不嫌臊得慌,厚着脸皮反驳道:“京城抗鞑靼咱的确是没有赶上,但那年皇上巡幸草原,咱第一军随行护驾,咱总是有幸赶上了的!也不知道是后来被皇上封为‘顺义王’的俺答是客气呢,还是要向咱皇上炫耀兵威,好家伙,一下子带了几万人马来迎接咱皇上,对面黑压压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到边际,那阵势!换作是这小子,还不得吓得尿裤子了?!”

    或许是他真的那时候就吃粮当兵了,旁人也不好再嘲笑他,而且,那些和他同时当兵,也曾随行护驾,拱卫皇上巡幸草原、参加那达慕大会的兵士跟着感慨道:“那是!当时别说是咱们,就是那些当年的老兵,也都吓得够呛。也只有咱俞军门面不改色,那才是大将之风!”

    有人却反驳道:“还有咱皇上!大家伙儿都紧张得不行,皇上突然传下口谕,让咱们唱军歌,还指名要唱那《精忠报国》。说起来也怪,先前看着对面那几万北虏骑兵,心里还真是毛毛的,生怕他们有什么耍什么鬼花招,那可就是血流成河,天晓得还能不能回来!谁知道,大家伙儿一唱《精忠报国》,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了,都想着去他娘的,该死**朝天,左右老子是为国尽了忠,朝廷施仁政,家里老爹老妈、婆娘娃儿都有口饱饭吃,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就这么着,老子们还真的把对面的北虏给吓住了,到了还是没有敢耍什么鬼花招,整只整只的烤羊往上来端,还有整袋整袋的马**酒给老子们伺候着……对了,那酒可真他娘的带劲儿,要不是咱大明有军规、俞军门也有言在先,不让多喝,老子非要喝他娘的一醉方休才是……”

    这是第一军的防地所生的对话。几乎同样的对话,也生在第二军的防地,唯一不同的是,第二军成军于朝廷平定江南叛乱之际,由各省勤王之师组建而成,在先前的京城保卫战中,并无营团军那样辉煌的战绩;也不曾在皇上巡幸草原之时随行护驾。因此,他们的老兵在呵斥、取笑新兵的时候,更多援引的是他们在平定江南叛乱之时的辉煌战绩,比如说,他们曾经打败过数倍于自己的叛军,抓获的俘虏多得数不清;再比如说,十日之内连克五座坚城,不到一个月就将一个省全境克复……

    被老兵们好一通嘲笑,新兵们无不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不过,再看到对面倭奴大营之前整队、即将起冲锋的数千骑兵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惊慌,都学着老兵们的样子,把手榴弹都卸去了后盖,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自己的面前;把刺刀也摆放在最趁手的位置,随时准备装上枪口,与杀到面前的倭奴骑兵血肉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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