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织田信友一方突然生了这样的变故,织田信长冷笑一声:“清州殿下!看来,阪井大膳背弃你并不是他的错,有你这样的主公,这才是身为家臣最大的悲哀啊!”

    似乎是被织田信长的话点醒了,杂贺修理突然大声说道:“信长公说的不错,跟错了主公,这才是身为家臣最大的悲哀!”说着,掉转手中的大刀,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喷射而出,溅在了身边其他信友家臣和侍卫们的身上。

    “糊涂!”织田信长大声向着在马上摇摇欲坠,却还没有掉下去的杂贺修理的遗体喊道:“你虽然是信友那个逆贼的家臣,却是尾张织田氏的人,不愿再在清州城奉公,换到其他地方也就是了,为何要为这个家族的逆贼而死?”

    信友的其他那些家臣和侍卫们略一犹豫,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刀枪,说道:“我们的确不愿再在清州城奉公了,请信长公收留我们!”

    织田信长说道:“且退到后面去,待我先取了这个逆贼的级!”

    说完之后,他便将手中的名刀“后藤国重”对着了织田信友:“看见了吧?这就是你背叛家族、投靠仇敌的下场!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身边的家臣和侍卫众叛亲离,势必无法冲出信长大军的包围圈,织田信友不禁心里万念俱灰,强打起精神,举起了大刀:“事到如今,我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来,清州城主织田信友与你一战!”

    织田信长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高声喊道:“受死吧!”

    织田信友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哪里比得上织田信长这样年轻气盛?而且,又身陷敌人重围之中,不免心神慌张,交手不到几合,刀法就凌乱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破绽。就在刹那的空隙之中,织田信长的大刀挥了过来——

    晴空下,四尺二寸的长刀一闪,血如彩虹般喷射而出,织田信友的级便飞向了虚空。

    织田信长一把抓住自己同族叔叔的级,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尾张守护代、织田氏家督织田信长,今日取了织田氏家贼、清州城城主织田信友的级!”

    “哦——”信长军的兵士们都欢呼起来,那些清州军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织田信友的无头尸体才轰然倒在马下。

    织田信长随手将手里的信友级挂在了马背上,向那些最后才抛弃织田信友的家臣和侍卫们喊道:“你们有伤的留下看守信友的尸体,其他的人随我去取清州城!”

    无论是不是要利用他们来赚开清州城城门,也足以显示织田信长对他们的信任。对于刚刚放下武器的他们来说,这是何等的器宇和肚量!那些家臣都鄙夷地看了一眼信友的无头尸体一眼,竟然都不愿意留下来看管身分离、躺在地上的自己昔日主公。

    浩浩荡荡的大军杀到了清州城下,留守清州城的家老角井石见早已从瞭望台上看见了刚才的激战,封闭了城门,本想带着城中留守的兵士做困兽一搏。但是,织田信长高举着织田信友的级在城下走了一圈,又命那三百人的火枪队朝着城墙上齐齐放了三排枪,再加上那些归降织田信长的信友家臣们不停地在城下喊话,清州城中守军立刻就崩溃了,纷纷扔下刀枪弓箭,逃下了城楼。角井石见眼见大势已去,只得打开城门,带着城中武士跪列道旁,迎接织田信长入城。

    率军进入清州城,织田信长先责令由于清州城原本就是尾张国中第一大城,而另一座大城那古野城又毁于前年今川氏上洛大军的兵火,至今尚未修复完好,织田信长就把清州城作为自己的主城,那古野城仍由自己同父异母的幼弟又十郎担任城主,城代之职依然由阪井大膳担任。

    织田信长此举引起了自己的家臣们的强烈不满。林通胜、柴田胜家等人纷纷前来劝阻,言说那古野城乃是先主公信秀的居城、尾张织田氏的根据所在,万万不能落在信友一脉的手中。但是,织田信长却劝说他们,自己这一脉中人都曾与三河冈崎松平氏血战沙场,结下的深仇大恨一时难以消除,无论派人担任城代,都会令松平党担心,两家也容易生误会,引起战端。惟有暂且仍由手上不曾沾染过松平党人之血的信友一脉的人担任城代,才不会与松平党交恶。大家要随我信长平定乱世、掌控天下,日后成为领有一国甚至几国的大名都不在话下,又何必在乎区区一座城池、一个城代之位?这才说服了那些家臣。

    责令自己父亲的遗孀、又被织田信友霸占的岩室夫人出家为尼,却依然善待父亲的骨肉又十郎;还依约让坂井大膳继续担任那古野城城代这样的要职,织田信长的恩怨分明、重诺守信令原属信友一脉的人都大为折服。不出十日,原属织田信友一脉的不少城代都遣使来降,使者不但带来了宣誓效忠信长的誓书,还把信友派出去当城主的三个成年儿子的级敬献给织田信长,清州城信友一脉,至此彻底灭亡了!

    兵不血刃地收回了那古野城,又轻松取得了清州城,织田信长算是站稳了脚跟;而且,平定了尾张织田氏家中的纷争之后,他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已经由当初的尾张下四郡扩张到了中三郡和上一郡,也就是说,除了犬山城织田信光所占据的两个郡之外,尾张一国其他地方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已经大大过了自己的父亲“尾张之虎”织田信秀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可是,织田信长却一点也不敢轻松大意,概因今次举兵讨伐织田信友、夺取清州城,等若是将自己复兴家国的意图暴露了出来,势必引起今川义元的警觉,进而便会举兵攻打尾张,那才是一场关系尾张织田氏生死存亡的真正大战!而且,面对宿敌今川氏,也不可能象对付织田信友那样,利用对手多疑的弱点,挑唆他们主臣不和。为了不至于象父亲当年那样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他不得不强压着内心的不甘,接受了明国皇帝对自己婚姻的安排,派席家老林通胜前去美浓国拜会斋藤道三,求娶“蝮之道三”的女儿、美浓公主浓姬。

    林通胜很快就回来了,言说斋藤道三表示自己确曾向明国皇帝递交誓书,要把女儿浓姬如约嫁给尾张织田氏家督,既然织田信长已经夺回了尾张,自己当然不能食言而肥。不过,他深知此举便将自己置于了和“天下人”今川义元直接对抗的境地,为了美浓国的安全,他要先和织田信长见上一面,双方商谈联手对抗今川大军相关事宜。会面地点就定在两国交界之处的富田正德寺。

    林通胜的话刚刚讲完,柴田胜家等人就跳了起来:“什么?他要主公去富田见他?这怎么能行!”

    “是啊!富田虽说在尾张和美浓两国交界之处,蝮之道三将会面的地点定在那里,看似公平,可是那里却临近犬山城信光的地盘,从犬山城出兵,不到半天就能到达富田。全天下人都知道,信光那厮早就投靠了美浓,蝮之道三让主公去那里会面,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我看也是。蝮之道三这么做,一定是想要暗害主公,然后趁我们刚刚拿下清州城、根基未稳的机会,一举夺取尾张。主公去富田,一定凶多吉少!”

    “主公一定不能去,不能去啊!”

    在家臣们嘈杂一片的叫喊声中,柴田胜家的嗓门尤其之大:“依我之见,主公不但不能去富田,更不用和他‘蝮之道三’客气。趁着我们刚刚夺回那古野、攻取清州城,大家士气正旺之际,起兵讨伐犬山城信光那厮,彻底占领尾张全境!只要我们据有木曾川的天险,就不必担心美浓方面的进攻!”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那里挖着鼻孔、听着家臣们吵闹的织田信长翻了个白眼,看着柴田胜家说道:“权六啊,我记得当初父亲大人在世之日,把防备美浓的重任交给了你,你不是也据有了木曾川的天险吗?可是,你守住了吗?”

    织田信长的话恰好说到了柴田胜家最为痛心之处,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亢声说道:“主公,胜家知道当年不该被美浓军攻入尾张。可是,当年我的兵力实在太少……”

    织田信长冷笑道:“你权六还记得当年之败是兵力太少的缘故啊?为什么这一次还要重蹈覆辙?不错,我们现在控制的领地是比当年还要大。可是,当年的旧领,父亲大人苦心经营几十年,领内的百姓都信服他、支持他。我们现在有一半是新领,领内的百姓今年能不能如数给我们上缴赋税都很难说,还怎么应征出阵?没有兵士,就算你权六是举世无双的大将,又怎能抵抗得住今川义元和美浓两面的进攻?”

    织田信长的话切中要害,柴田胜家无可辩驳,颇为沮丧地低下了头,其他家臣们也都沉默了下来。

    织田信长突然大笑了起来:“大家以为蝮之道三要取我信长的级吗?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美浓公主可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啊!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儿,未来的岳父大人当然要先看看我这个女婿长得美还是丑,再考虑要不要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我喽!不要说是让我去富田,就是去稻叶山城,也是应该的嘛,更何况会面地点是庄严肃穆的正德寺……”

    见众人都不以为然,有的人还在暗自摇着头,织田信长又笑着说:“好了,尾张初定,百废待兴,大家就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费脑筋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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