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风整张脸黑下去,眸光深深,捏着令牌的手青筋突起。

    而刚走到了门口的千夙听了,笑出声来。她都不知道林伯这么会看人,跟算命的差不多。主要是他说的都对。

    千夙踏出门去,林伯见了,忙说:“符姑娘快进去,这里有老奴看着。”

    “无事,我就出来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我门前寻夫人。”

    许久,许久没有见她,她似丰腴了一些,脸都圆了一圈,气色好得不像话。

    也是,她一直不愿待在王府,离开王府后果然过得称心如意。

    “怎么?上次被扔出去不够?”

    贺东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缓缓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我找了你很久。”

    哟,不在她面前称“本王”了?他的傲气呢?

    千夙撇唇:“你走罢,当没见过我。你自己也清楚,有些事覆水难收。”

    贺东风生生咽下喉咙的苦涩,覆水难收四字确实说得好。然而他的心不死,便还是想试一试。她值得他用全世界来换。

    “傅千夙,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在意?”

    “没有。再见,再也不见。”千夙冷冷地丢下话,转过身就要进去,“哦,对了,如果你不想再试一遍被铁丝扎的滋味,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此地,这是我的地盘,容不得你在这儿放肆。”

    贺东风苦笑。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女人这样骂,好像他在她面前,不过是身份卑微的下人。他终于明白这种滋味。

    “若我不离开呢?”

    千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是只有你家有柴房,你想试试吗?”

    是啊,他从前总罚她关柴房,有一次还不给她吃喝,若换了他自己被关在柴房里没有吃喝,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真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是不是关柴房你就能听我说几句?”

    千夙已经走到大门:“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就连之前那个贼都不敢拿我是问,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

    之前那个贼!也就是说三皇子贺詝。

    “然而你这次得罪他,就等于得罪齐贵妃,你就不怕日后她寻个由头将你杀了?”贺东风深知那齐贵妃是何许人也,自然会担心千夙的处境。

    然而人家根本就不在意死活。

    “我为什么要怕?齐贵妃即便权势滔天,她还能大得过皇上去?你怎么不看看,她这次连个屁都没敢放,还敢杀我?就是她提着刀滚到我面前,我都不带哭的。”

    说着,千夙又补了一句,“滚吧,跟你这种人是白说了,傻逼一个。”

    贺东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这满腹的算计,定然是早就有脱身的法子才敢这么教训贺詝,所以他这是白担心了。

    千夙进门去,林伯瞪贺东风一眼也跟着进去。

    “符姑娘,外头那人是?”

    “哦,我和离的前夫。以后见着他甭客气。”

    林伯一愣,那人真的是来寻夫人的吗?可符姑娘都说了,是和离的前夫,也就是如今跟那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符姑娘貌似天仙,还煮得一手好菜饭,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带眼还跟她和离?可见外头那个要么是三心二意,要么是沾了恶习,符姑娘才会和离的。这种人,还真用不着跟他客气。

    而千夙嘴里的齐贵妃和三皇子,此时正在宫里由太医把脉。

    三皇子这场来势汹汹的病,终于彻底恢复了。然身子还是虚弱,得好好将补。齐贵妃则是向来有胸闷的毛病,服药后特意让太医来瞧瞧。

    太医把完脉后,给他们开了药就离开。

    齐贵妃看向三皇子:“詝儿,那傅氏害得你连病数日,如今康复,你可知要做什么?”

    三皇子捏紧了手,那傅氏十分难缠,软硬不吃,反倒还作弄他,这笔账他定要讨回来。可傅氏既敢无视他皇子的身份,想必也是后着,他若贸然出手,未必讨得了好。

    想罢,他改劝齐贵妃:“母妃,那傅氏聪慧异常,儿臣这番去反被她作弄,想必早就对咱们有防备之心。反正她如今已不是晋王府的人,母妃大可寻个由头将她收为义女,如此即便她不服也没用,等于与贺东风为敌,贺东风再想挽回也断然不能再要她。”

    齐贵妃光是想着那傅氏似只金鸡似的,频频下金蛋,一个客似云来的小食店也罢了,还开了食肆,暗地里不知还有别的买卖没有,这些加一块,说那傅氏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如此会挣银子的女人,若是为她所用,日后为她的皇儿坐上那至尊的位子大有禆益。

    “皇儿,此事交由你斟酌。”

    “是。”

    于是三皇子翌日一早便从宫里出发去杏村。这次虽然他仍是着便装,却多带了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随从,以及随从跟前行驶着的华贵的马车。

    当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杏村时,杏村的村民都沸腾了,村长这么老都没见过如此富贵的人来过村里,一时激动结巴地问他们是从哪儿来。

    三皇子掀开帘子:“在下要找傅府的主人。”

    村长一愣,傅府?他忙让人去告诉林伯。

    林伯把这事告诉千夙,千夙笑着说:“去告诉他们,傅府的主人不在这儿。”

    “啊?”林伯傻眼,这宅子明明就是她的啊。

    “林伯,你别是糊涂了吧。我姓符,不姓傅,这宅子名傅府,我自然不是主人。”千夙一点也不在意,刚想拿剪刀修剪花枝,稍一想,又不敢拿了。听说怀着身子的人最好不要碰利器。

    她不迷信,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娃能平平安安的,该忌讳的她都会忌讳。从王府离开后,她每日的心情平静得很,实在不想再有什么阿猫阿狗来打扰了。

    钱,她有;房子,她有;下人,她有;门面,她也有;

    洗衣,她会;做饭,她会;挣银子,她更会,那还要男人来做什么?白白糟自己的心。

    林伯去了又回:“符姑娘,不好了,村口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

    “上次说来寻夫人的,和上上次假冒你未婚夫的打起来了。”

    哦,贺东风与三皇子。打起来好啊,她还嫌他们打得不够激烈呢,别来烦她就行。

    “让他们打去,我饿了,要用膳。”

    日落西山,傅府门口两个鼻青脸肿的杵在那儿,他们衣着皆不凡,然而那张脸实在是好笑。

    贺东风的脸有一道伤,而贺詝就不止一道痕了,他养在深宫,到底不如贺东风能打。

    “贺詝,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

    “呵,你当你是谁?她如今是自由身,男婚女嫁与你有什么关系?”

    贺东风浑身笼在阴翳的气息中,仿若贺詝再多说一句,便有风暴来袭。便是贺詝用皇子的身份压他,也还是不敌他这身气息。

    贺詝心里暗念,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贺东风不拿他当回事,那傅氏也同样不将他放在眼里。

    “贺东风,你看你被本皇子打伤她都不出来看一眼,对你还能存着什么心思?”贺詝故意刺激贺东风。

    谁知贺东风皮笑肉不笑:“那是因为她信得过本王,不像你,尽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在打什么主意,本王还没有瞎得看不出来。本王劝你,早些打消这念头,没得惹急了本王,揽祸上身。”

    “威胁本皇子?你说你这话要是传到了父皇的耳里,他会怎么想?”

    贺东风懒得理他:“传到皇上的耳里,难受的只怕是你三皇子。”

    “为了一个女人,太子知不知道你这么深情?”贺詝一副嬉皮笑脸。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三皇子还是先顾着自个儿,有些丑事一旦露于众人之前,恐失皇家颜面,到时候别说皇上将你圈禁削爵,就连齐贵妃恐也没有选择。”贺东风手里掌握的事情不少,也就等合适的机会再一点点放出来。

    贺詝气不可遏:“贺东风,迟早本皇子会让你趴在地上舔本皇子的脚。”

    “这些癖好,还是留给三皇子你。恕本王敬谢不敏。”

    贺詝拂袖离开。

    贺东风却一直守在门外,即便看到傅千夙,也有种与她相隔不远的安心。既然这辈子非她不可,他自要护她一世周全,绝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他没有再试着闯进去,而是将一封信夹进门缝里。

    林伯第二日起来才把信拿进去,千夙却连看都不看,直接将信扔进了正在煮早膳的灶里。

    她真的要多谢昨儿个贺东风与贺詝打的这场架。她一觉醒来就又有了挣钱的点子。今天她得去京城一趟,亲自请悬壶阁的李长老到如意居一聚,有要事相谈。

    打架难免磕碰,她得跟李长老聊一下铁打药油的事。光是这么想着,她就精神满满。

    用完早膳出去,见贺东风杵在那儿。

    “要出门?”贺东风眼睛一亮。

    千夙装听不见。这人真闲,不用上早朝?这样罢工,能有什么俸禄?没准身家大打折扣,切!

    贺东风吹了一记口哨,轻尘便驾着马车出现。这是他的爱驹,马车里布置得也特别舒服。

    “这位娘子,缺保镖吗?送你到京城只需二文钱。”贺东风像只二哈紧跟着千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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