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耳房,赵氏躺在床上,一张脸蜡黄蜡黄的,整个人没了精神气儿。

    李氏把疙瘩汤端过去,劝着赵氏喝,赵氏摇了摇头。李氏老实,本就不会劝人,现今遇到陈子长这么不光彩的事更加不会劝解赵氏了。

    赵氏勉强笑了笑,朝李氏摆了摆手,虚弱的说:“大嫂子,我没事了我想和雪姚说会话。”

    李氏知道赵氏是想支开自己,赵氏在妯娌之间一向是个要强的人,在整个家中最得脸,如今自己男人去那烟花地生生打了她的脸,只怕是不想见任何人。

    李氏把疙瘩汤放在炕前的红木黑漆桌子上,嘱咐雪姚:“一会给你娘吃点,这不吃饭可不行,身子整垮了不值当的。”又叮嘱赵氏,“在大的事情还有爹和娘呢,你身体一向弱,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紧。”

    李氏给赵氏掖了掖被角,把帐子挂在帐子钩上,转身朝门口走去。

    “大嫂。”赵氏虚弱的探起头,手里攥着帐子的一角。

    李氏走到了门口,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赵氏。

    “……你这下子心里满意了吧。”不成想赵氏来了这么一句。

    由于赵氏太过于用力,帐子呼啦啦散开来,浮着她的脸,半明半暗的光线映着她怨毒的目光,疏忽一瞥那目光换成了柔弱。

    李氏心里发冷,她没有想到赵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就算二房仗着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的势,处处压制着长房,敦厚的李氏心里从未有过抱怨的念头。就拿陈子长这件事来讲,李氏心里只有同情赵氏的,万万没有其他念头。

    李氏的笑容冻在了唇角,淡淡的说了句:“他二婶说这话有点诛心了。”

    李氏穿过正房,看到陈子长躺在炕上直哼哼,陈老太太在伤心的哭。陈老爷子坐在炕脚,在给身边的陈秀才、陈子富、陈子贵说陈子长被打的事情。

    耳房里,雪姚重新把赵氏拉掉的帐子挂了起来,一脸冷漠的坐在赵氏身边。

    赵氏伸手拉住雪姚,忍了许久的眼泪流了出来:“我这以后的日子过的可有什么意思,我在你奶面前一向得脸,妯娌之间都看我的脸色行事,你爹这么硬生生打我的脸,我往后怎么见人。”

    雪姚看着赵氏不做声,陈子长做出这么没脸的事情,她作为女儿的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可是话又说回来,哪个男人不**,在丁府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多了。

    “你哥哥一向争气,到了白马书院读书,你虽说在丁府当丫头可签的是活契,是个能干的又得脸,村里人提起我谁不羡慕。谁承想你爹这样,把我过日子的劲头都浇灭了。”赵氏哭的一脸泪。

    雪姚想想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爹,暗恨,冷哼道:“他只知道我在丁府得势,托了老爷把哥哥送到了白马书院,就抖了起来,他哪里知道我的苦。偏偏去那种地方,偏偏惹上了张三,拿我辛苦赚的银子去那种地方充脸。”

    赵氏哭的更伤心了。

    “我冷眼瞅着,我哥还是想娶孙家小姐,本来打算托了丁府大爷去孙家说和说和,这下子爹闹出这么没脸的事来,别说是孙家小姐,就是一般小门小户都不一样愿意和咱家结亲。”雪姚越想越气。

    看到雪姚生气的样子,赵氏则停止了落泪,说:“之前我也听到过几句风言风语,我原以为是人家嫉妒咱家,也没细细追问你爹,想来都是真的。”又咬牙切齿,“那翠花楼的姑娘有什么好,净**的他上赶着去。”

    赵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雪姚到底心疼自己娘,这种情况下虽然怨恨自己爹,可外人都在看自家笑话呢,现在多少人希望自家闹起来,可不能如了那些人的意。于是勉强笑着安慰赵氏:“娘说的对呢,爹是一时鬼迷心窍,说不定是被人下了套。有可能是那白灵儿姑娘和张三故意设置的套,等着爹往里面钻,好讹诈。”

    赵氏对自家男人**恨得咬牙切齿,可还是存在是被人**的侥幸。

    “娘,你看大伯娘,三婶子,四婶子,平时他们对你可敢大声说话,你这样倒下满意的是谁,还不是让她们得了便宜。”雪姚加了一把火,“还有奶,爹到底是她儿子,她平时对你再像亲闺女,可终究没有爹亲,你若是和爹离了心,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奶。”

    雪姚说的对,自己在家里处处得势,依靠的不过是陈老太太。可心里终究不甘,自己男人竟然

    “娘,我也不是为爹开脱,我也一样现在恨他恨的要死,可谁让他是我爹。娘,你心里伤心归伤心,可表面上要满不在乎,只说是心疼爹的伤倒下了,这样人家只会说你贤惠,奶会更看重你。”雪姚劝道。

    “那你哥哥那里”

    “放心吧娘,哥哥那里有我呢,你要趁着这个机会抓住爹的心,不能让他在外面胡闹,孙家那边我在去求求丁家老爷。”

    院子外,陈雪妙在生炉子煎药,她从未干过这样的活,一头一脸的灰,炉子只冒烟不冒火,急的她直哭。

    雪如雪娇和静好看不过去,走过去帮着雪妙生火。雪妙不领情站在炉子边,冷冷的看着她们。

    “你用湿的柴禾怎么能生成火呢?”雪如轻轻的说。

    “雪妙姐姐,你去抱点柴禾,要干的玉米杆,容易点燃,在拿点木柴。”雪娇对雪妙说。

    雪妙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柴禾来了。”齐安带着齐平和大蛋抱来了柴禾。

    雪如拿过干的柴禾点燃,一阵风吹来把火星吹得四散,烟灰弥漫起来。

    只听雪妙跳着脚的叫:“生的什么火,把我的裙子都弄脏了。”一脸嫌恶的看着雪如。

    几个人身上都落了灰,雪娇看不上雪妙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冷不淡的说:“雪妙姐姐,这是我们帮你给你爹煎药,你嚷嚷什么。”

    “谁让你们帮了。”雪妙自知理亏,嚷嚷着。

    “雪妙你怎么能这么说,咱们是亲兄弟姐妹,就是你不让我们帮,我们也没有不帮的道理,二叔还等着喝药呢。”齐安拿出哥哥的派头。

    谁承想雪妙竟然哭起来了,边哭边说:“你们是一伙的,欺负我一个人。”

    陈雪娇对这个女孩实在无语了。

    李氏听到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吵闹走了出来,轻轻责备了自家孩子几句。

    雪妙对着李氏说:“这下子你们满意了吧。”

    雪妙的话竟然和赵氏的话一模一样。李氏的脸沉了下来,自己好心好意竟然换来这样诛心的话。

    “雪妙,我是你大伯母,你就这么给我说话。平日我看你在你奶面前是个乖巧的,怎么现在这么不懂规矩了。”李氏毫不客气的教训雪妙,“你几个兄弟姐妹都在这里帮忙煎药,你爹还在屋里躺着你,你在这样耽误了你爹喝药,看你落得不孝名声传出去怎么办。”

    李氏是第一次对着孩子说重话,雪妙即使是个孩子也知道“不懂规矩、不孝”对于姑娘家来讲意味着什么,于是抹了抹眼睛不再说话。

    对于赵氏和雪妙的态度,李氏虽然伤心,但也承担着大嫂的责任,亲自围着炉子煎药。

    “娘,我听说你的簪子被当了。”看到雪妙进了上房,雪娇悄悄的问李氏。

    李氏听了雪娇的话,知道当簪子的事情瞒不住几个孩子了。

    “娘,那可是姥姥姥爷给你的陪嫁,你平时都不舍得带,就这么当了姥姥知道后又该伤心了。”齐安一脸的黯然。

    “你姥姥既然把簪子给我了,就不会过问我怎么使它。你二叔满身是血抬来,需要请郎中,家里没钱,我当大嫂子的哪能亲眼看着他流血。”李氏淡淡的说着,“人命比簪子贵重。”

    陈雪娇看得出李氏心里极其心疼簪子,但是面上表现的淡淡的。她知道李氏极其珍视那根碧玉簪子,那是她出嫁时候姥姥给的陪嫁礼,代表着一个母亲对女儿日后美好生活的所有期许,就这么被当掉了心里肯定痛心。

    “二叔家没有钱?雪姚姐姐和二婶没有银子?”雪娇想说那陈子长有钱去烟花巷没有钱请郎中她是不信的,到底是女孩子“烟花巷”三个字说不出口,“家里是奶掌家,她怎么不拿银子。”

    “当时你二婶晕倒了,你奶看到你二叔那样只一味的哭,你二叔那个样子又不能不给请郎中,我只好把簪子给你爹了”李氏叹了口气。

    雪娇心里暗想,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擅长打大房的算盘。那种情况下,还有三房四房呢,怎么偏偏只有李氏当了簪子。

    “……娘,二叔现今……娘,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出去过。”雪娇又一次小心翼翼提起了分家。

    “……要能分早都分了。”李氏这一次松了口,“不是那么容易的。”

    “分了家,他们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可以帮助他们啊,现在这样缠在一起倒不如各过各的肃静。娘,您想想,二叔这么胡闹,人家提起咱家用什么眼神看咱们啊,如果咱们分出去了我们就不会受影响了。”雪娇想即使现在分家不成,她也要给李氏做思想工作,让分家的念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这话以后在说。”李氏叹了口气,“一切听你爹的。”

    李氏想了想又对几个孩子说:“以后不要提那簪子的事情了,当了就当了,都是一家人谁没有个难处。”

    听了李氏的话,几个孩子沉默着,他们都知道那根簪子对于李氏的意义。

    “娘,我以后给你买个更好的簪子。”齐安说道。

    “好,我等着。”李氏开心的应道,眼睛里隐藏不住的黯然。

    雪娇想上次卖菜谱的银子还在,本来想着买地的,现今又没有分家,倒不如把这银子用来赎回簪子。她相信日后不管是齐安还是自己都有可能送给李氏昂贵的簪子,但是哪一根簪子都比不上陪嫁的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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