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大地上出现了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一座孤零零耸立在苍茫大地里的城池,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头顶上雷电交加,地面上乱军。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局面,居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支军队,顶着狂风暴雨开始攻打固州……

    无数面旗帜被雨水打湿,粘在旗杆上,但是那些旗手依然骄傲的将大旗拼命挥动,仿佛要和老天作对似的,笨重的投石机,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丢向城墙,遮天蔽日的雨幕让人无法判断距离和方位,炮手们只能凭借着感觉和模糊不清的视野将石头冲上半空,石块和城墙撞击在一起,出沉闷的撞击声。身上泥泞不堪的士卒,举着盾牌刀斧,抬着云梯,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固州城的北门冲去。

    谢慕华撒开脚步就朝北门跑,除了西门还在战斗之外,其他三个城门都已经关闭了。而西门的李继迁已经被赶了出去,要不了多久,杨延彬就可以彻底占据西门,到时候门一关,固州城就暂时安全了。可是,现在到底是那一路军队出现在北门?谢慕华不知道,唯一能肯定的只是,那些人是敌人。

    雨天攻城尽管受到诸多限制,但是对于守城一方同样不利,弓弩这样的守城利器失去了准头和力道,火油更是无从挥。只能单凭石块檑木去砸,城头上的官兵躲在城垛后边,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紧张的等待着城下的敌军接近。

    “疯子,这绝对是个疯子!”谢慕华愤愤的骂道,城头上的青石板被雨水打得湿滑,险些就要摔倒,还是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几次扶住了谢慕华,才没让枢密副使在官兵们面前丢脸。

    杨延昭放眼望去,也只能看到远处模糊的身影,连旗号都看不清楚。听谢慕华如此愤怒,六郎苦笑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是党项人的援军吧!”六郎只说了这一句,现在西北的形势,他知道的并不算多,他一贯为人谨慎,猜测了半句,怕是不对,便收了口,看着谢慕华。

    两把油纸伞递了过来,替两位高级领导挡住了风雨,谢慕华眯着眼睛仔细盘算了一会:“不是党项人,他们没有这么强大的军容,也没有这么多的投石机。咱们在固州……这儿离契丹人已经不远,要是我没有猜错,十有**是耶律清派人来趟这趟浑水了……他倒是会选日子,今儿个要给我来个下马威不成?”

    杨延昭心中一动:“耶律清不是要防备萧燕燕吗?怎么可能现在就出兵固州?”

    “因为他就是个疯子!”一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六郎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走了过来,身上虽然穿着汉人的男装,却也掩盖不住天生丽质、窈窕身段。六郎看了看谢慕华,不便做声。谢慕华一看那女子,失声道:“你怎么来了?”

    关定邦从后边走了出来,憨憨的笑道:“俺去南门巡查,正好遇到他们来了,就顺便带过来见相公你了!”

    谢慕华翻了关定邦一眼,他心知这个大老粗心眼是有的,糊里糊涂打完一仗之后,肯定不会马上来见自己,说是南门巡查只是个幌子,八成是叫人来打听一下,今天相公的心情怎么样?午饭吃的多不多?听说我和党项人在西门激战,有没有上火?把情况摸个**不离十之后,关定邦才决定是乐呵呵的以大老粗的面目来请功,还是演一出大宋版本的负荆请罪。这厮,看着长得像关二哥,其实一肚子坏水呢!

    “你先一边去,等打完这一仗,我再慢慢收拾你!”谢慕华没好气的将关定邦斥退。大老粗立刻放下心来,听相公这口气就是不怎么生气,关定邦立刻走到城垛旁边,指挥着官兵布防。这雨天,敌军接近的并不快,投石机也大多失去了准头,待会儿的短兵相接,才是考验两军的时刻。

    被关定邦接过来的正是辽国的公主萧月影,公主殿下走到城边,秀目凝眸,远远眺望,轻声说道:“谢相公,你猜的不错,那是耶律清的军队。他手下的军队,头戴黑帽,以骁勇善战著称,镇守大辽国东南,是一支精锐。这儿远远望去,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固州附近能调动这么多军马的,也唯有耶律清一家了!”

    谢慕华顿时沉默了下来,耶律清从做事的风格上来说有疯狂的一面,但是对于这次军事行动,耶律清实在是三思而后行,现在耶律休哥把握军权,萧燕燕着手削藩,面对这么强大的压力,耶律贤偏偏还吊着一口气不死。那耶律清就无法扯开旗帜造反,要想拉拢其他的藩王,就要通过其他的途径展现自己的实力。而趁机攻打下宋人的重镇固州,一来,是为了以后的南进建立一个方便的桥头堡;二来,是给那些藩王看看,我耶律清有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宋人开战,也有胆子在耶律贤升天之后,跟那对孤儿寡母一丝颜色看看。同时,让那些藩王看清楚,耶律清的手中,实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踏……踏……踏……”沉重而又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固州城,如今已经可以看得清楚了,城下的军容相当浩大,带着黑帽的契丹士卒,扛着一架架云梯大步逼近。两翼的士卒举着盾牌,其实只不过是摆设而已,如此大的雨天,弓箭也射不出多远。城头的强弩,也并非那些小盾牌能够抵挡的,分布在阵中的辽国弓箭手,更是无用……

    “哐……”云梯架到城头之上,契丹人独特的嘶喊声顿时响了起来,城头上的宋军齐齐打起了精神,刀枪如林,竖立在城头。契丹人手足并用,抓着盾牌,咬着钢刀,疯狂的朝着城头攀爬起来,云梯上满是雨水,颇为湿滑,稍有不慎,不用城头攻击,自己就摔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城头上就冒出无数个身影,将一块块大石头,一根根檑木顺着云梯砸了下去。不慎被石块砸中的契丹人,惨呼一声,从高高的云梯上摔了下去,倒在地上的泥泞中,痛呼连天,有的头破血流,哼也不哼一声,就已经倒毙当场。越来越多的契丹士卒顺着云梯爬了上来,在雨幕中看起来就像是一队队蜂拥的黑色洪水,却是逆流直上,冲向固州的城头……

    宋军玩命的将云梯推开,不知道多少契丹人从云梯上摔了下去,不知生死,但是那些云梯再次被顽强的扶到城边,漫天遍野,几乎是数也数不清的契丹士兵丝毫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继续拼命攀爬着。每一位士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几乎是在机械的重复一个个动作,无非城下或者城上。搬石头的,丢檑木的,推云梯的,扶云梯的,攀爬着的……

    “耶律清到底派了多少人来?”谢慕华冷冷的看着城头的激战,许多士卒挡在这几位将领之前,一旦遇到险情,说不得就要马上裹着谢慕华就走。

    这样的天气下,想要判断对方到底有多少军力,实在是痴人说梦。谢慕华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好,西门那里,不知道七郎有没有解决战斗,要是城门……”

    杨延昭一贯对自己的兄弟十分有信心,此刻也不禁变了脸色,这并非只关系着一个城门的得失,而是城内的近万大军和上万百姓的生死。从攻城的力度来看,耶律清至少也派了不下两万人来到固州,一旦固州失守,到时候这座西北重镇很可能生灵涂炭。

    “我去西门看看,九妹,你护着相公!”六郎急忙丢下一句话,抓起大枪就带着一队官兵跑了出去。九妹答应一声,护在谢慕华的身边。

    萧月影幽幽的叹息道:“也难为了耶律清隐忍了这么多年,契丹人全民皆兵,想要控制耶律清的军队不扩张,除非将他的领地上全部人口都迁入内地。这怎么可能做得到?从现在看起来,耶律清手中的实力已经可以和朝廷叫板……要不是有休哥和斜轸两位哥哥在的话,还真的很难制的住他!”

    谢慕华当然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耶律清还能派出接近两万人的军队参战的话,他手中的军队绝对不下十万之众。辽国号称带甲百万,那是全国总动员,凡是能战男丁都要入伍才能算数的。如今耶律清手中的实力,要是动一部分民众,再联合几个有实力的藩王,那是绝对可以和耶律贤叫板了。

    不过,谢慕华也冷哼一声,休哥、斜轸,不也都在老子手下吃过亏么!这一次,还能被一个耶律清打垮了不成?

    要是谢慕华知道,这一次是耶律清亲自提了五万大军,在这契丹局势最风头浪尖的时刻来到固州的话,只怕谢慕华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五万精锐契丹军对不到一万疲惫之师。这不是用牛刀杀鸡,这是用导弹打蚊子!

    “杀!”随着第一个契丹人跃上城头,固州城头上处处激战起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谢慕华拔出佩剑,大喝一声:“跟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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