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舜与马的重逢自然有叙不完的旧情,马岱和庞德只是静静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从马的称呼中他们就已猜出齐舜的身份,这些年马没少提过这个惊才绝艳的兄弟,而且最近齐舜的闪亮表现更是让这二人心存敬重。

    “叔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曹操实在太过狠毒。”齐舜终于提到了他不愿去提的话题。

    听到曹操的名字,马的表情也变得冷峻:“这贼**乱朝纲,残害忠良,何止是我父亲,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要把他碎尸万段,为天下人出口恶气!”

    齐舜轻声一叹道:“可是小马,你又难道不知曹操此时势力庞大,并非一朝一夕能够铲除的?”

    马忽然沉默,紧紧盯着齐舜,方才火热的目光也逐渐变冷,一字一字道:“大禹,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你来见我就是为了想劝我放弃长安,放弃东进,放弃铲除曹操的念头!”

    马表情的变化齐舜又怎会没有看在眼里?可有些话他不能不说,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看着马落败身亡,步上他父亲的后尘。

    “现在曹操占领了幽冀青兖豫和司隶六州,带甲之士数十万,虎豹昂日夜魔三大骑兵都不亚于你的西凉铁骑,曹丕曹彰的亲卫、于禁的后羿营、张郃的渤海军,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铁军?以袁绍之强还败在他的手上,像你这样贸然进军,实在是胜算不多啊。”这个时候,齐舜也只能指望忠言逆耳了。

    马冷笑:“他兵多将广,难道我们就差了?我西凉铁骑长年在雍凉之地驰骋,西入大漠数十次,哪次不是凯旋而归?我们风餐露宿茹毛饮血的时候,他的那些所为精兵也不过就在中原与一些不上台面的对手周旋,几时面对过真正的考验?他们有没有在肆虐的风沙中行军的经历?他们有没有尝过几天喝不了一口水的痛苦?他们知不知道身中数刀也要站得笔直与敌人拼命的强悍?有些马就叫骑兵?懂得布点阵就了不得?我就偏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夜郎自大!”

    “曹操固守许昌,养精蓄锐,战术上就占了优势。你们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拉着长长的战线,冒着随时有可能被人截断粮道的风险进军,又真能把战力挥十成?”齐舜亲眼见过曹操的用兵,知道他手下那些谋士武将的可怕,他可没有马那样的乐观。

    “所以我才要拿下长安!”马的语气斩钉截铁,“有了长安作为后盾,我们的攻击线就会短上许多,直捣许昌也并非难事!”

    “可长安现在藏龙卧虎,也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刘表派蒯越魏延等人,刘焉方来了法正张任严颜,哪个容易对付?长安又不是座空城,又岂是说占就能占的?”齐舜知道马不会对长安的局势太过清楚,因此想先跟他分析一下问题的严重性。

    不料马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冷盯着齐舜,沉声道:“只要你不阻拦我,那些人又怎会放在我的眼里?可是大禹,你会不会成为我的阻碍?”

    一时之间,齐舜也不知该怎么回答马的问题。他良久才长叹道:“你我都已不是当年那个洛阳学院的弟子,现在我们都已是一方领,代表的已不是自己的意愿了。”

    马紧紧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作,接着冷冷道:“这么说,除了刘表刘焉以外,我在长安要面对的敌人还有你了?”

    “小马,你是我的兄弟,我从来都不曾把你当作我的敌人……”

    齐舜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马粗暴地打断:“只要是阻拦我进兵长安的,就是我的敌人,是马家的敌人,是整个西凉的敌人!”

    他指着齐舜,声音已因愤怒而有些抖:“你失踪的那些年,我天天希望你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你与鲜卑乌丸交战,我盼望着你能大获全胜;你战公孙瓒,战袁绍,我巴不得你能百战百胜。现在你有了并州,却甘心当那曹贼的走狗,为他占据长安,成为他西边的看门狗,你还是我狗屁的兄弟!你简直让我失望到了极点!”

    齐舜望着盛怒的马,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他能怎么说?说他和曹操一直都是虚与委蛇?不管是为了貂婵吕布还是张辽高顺,他都早晚会与曹操为敌?说他西进长安是为了日后对抗曹操的准备?就算他这样说了,马能信么?就算马信了,他又能接受么?

    马不是谋士,他看不了那么远。对他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复仇,而复仇的必经之路就是长安。他果然还没变,他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一条路走到底的血性汉子。

    齐舜这次来虽然没抱太大的希望,可还是想能让马看在他们多年的情谊上冷静下来考虑复仇之事。只因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对付曹操还要从长计议。可事实看来他的希望恐怕是真的要落空了。

    “今天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可既然你不能帮我对抗曹操,那我们往日的情分就到此为止!”马面上抽搐的表情泄露了他心中的痛,“你走吧,你的意思我已很清楚,而我们已没什么话说。从你离开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们再无兄弟之情,再见面之时就已是敌人!”

    齐舜还想说什么,可看到马决绝的表情,也只能把话都咽到肚子里。现在说什么都没什么用,还是静观其变吧。等到马遭受挫折的时候,也许他才能冷静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

    他又长叹一声,转身准备离去,可又被马叫住。

    只见马取出一支长枪,丢还给了齐舜,道:“这支天枢贪狼枪是当年你赢得的,这些年我一直都珍藏在自己身边。现在我已不再需要它,而且敌人的东西我更不能留。你拿回去吧,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齐舜默然接过长枪,当年密林中并肩作战的一幕幕场景又在眼前重放。马为了他甘受曹彰的绝招而遍体鳞伤,而他也为了马不惜泄露自己的实力。那时的他们是多么的贴近,可现在……

    他扭过头,不想让马看到他目中的泪痕,转瞬消失不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兄弟反目的痛又怎能让齐舜无动于衷?就连那个一向豪爽的马,此刻也一动不动地望着齐舜消失的方向,紧咬着的钢牙难道也是在强忍着不让盈眶的泪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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