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的进程正如叶荣添所料。二十目左右的差距对业余级位棋手来说或许还存在很大变数。但对够资格参加定段赛的棋手而言。一切都已属于过去。

    吴卫平在拼命。

    正常的招法不可能挽回形势。黑棋顽强地强行扩张右边模样。然而。对这种大模样的侵消渗透是王一飞最拿手的功夫。没棋的地方都能搞出棋来。何况这样一个纸糊的灯笼。

    东钻一下。西点一下。白棋在考验着吴卫平的神经:忍耐就是等死。不忍就是拼命。

    黑棋反击。吴卫平没有其他的选择。

    选择是正确的。可同时也是无的。

    吴卫平千方百计要把入侵的白子全部歼灭。但千疮百孔的封锁线可被利用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施展独门秘技。白棋就如钻入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大闹特闹。吴卫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在自已的大本营中大闹天宫而无能为力。

    十几招过后。白棋顺利破网而出。不仅将黑棋的模样消去大半。而且还顺手把两颗黑子切了下来。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空有一身蛮力。吴卫平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一番忙活之后形势不仅没见好转。双方的差距反而越拉越大。

    “我输了。”吴卫平以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

    这样的棋再下下去只能叫做折磨。吴卫平不是受虐狂。他不愿忍受这样地折磨。

    “呃?什么?”声音太小。王一飞没有听清。

    “……你赢了。”吴卫平小声重复道。

    输棋已经是很难受的事。特别还是输给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小孩儿。他心里的沮丧可而知。

    王一飞脸上露出笑容。新手大获成功。对他而言。这甚至比赢下这盘棋本身更让他高兴。

    高高举起右手。王一飞左右张望。谭啸天见状便走了过来。

    “什么事?”谭啸天小声问道。

    “棋下完了。”王一飞答道。

    “呃?真这么快?”谭啸天惊讶问道。

    棋盘上黑白棋子加起来最多也就七十几颗。在这种等级的比赛中这么早就分出胜负的情况实在是不多见。

    “嗯。”王一飞点头答道。

    “呵。不错。”这里是比赛现场。谭啸天心里虽然高兴却也不能有太多表示。从桌上抽出对局卡示意二人签字确认。

    签完字。二人开始收拾棋具。稀里哗啦的棋子碰撞声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这么快就下完了。谁那么倒霉?”很多人的第一感是这个。因为在高水平比赛中除非序盘出现重大失误。否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地。

    “咦。难道是那个小生赢了?”接下来看到的是两个人的表情。一个是阴沉如水。一个是笑容满面。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猜到比赛地结果。

    “小家伙这么厉害?他是谁?……”

    赛场上的第一总是最容易引起他人地注意。王一飞第一个结束自已的比赛自然被其他选手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从这个角度来说。王一飞的比赛经验还是太少了些。假如他在取得绝对优势不急于将对手置于死地。而是控制比赛节奏。把时间拖到下午再挥出重拳。那么至少不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成为众矢之的。

    “飞飞。叶院长要见你。你去找他一下。”见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谭啸天小声叮嘱道。

    “黄院长?叶院长是谁呀?”王一飞问道。

    “呵。就是今天上午在棋院门口给大家讲话的那位伯伯。”谭啸天答道。

    “噢。知道了。那我去哪里找他呀?”记起早晨开幕式上叶荣添地样子。王一飞接着问道。

    “这个时间应该是在院长办公室。就是这层楼梯口右边数第二个门。门上边挂着牌子。如果没在你就先去找李老师。依我看叶院长也就是见见你。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没多大关系。”谭啸天答道。

    “嗯。知道啦。”应了一声。王一飞离开座位跑出赛场。

    叶荣添的办公室并不难找。按着谭啸天的指引。王一飞很快便找对了地方。确认目标没错于是抬手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请进。”屋里传出声音。

    王一飞推门进入。屋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棕褐色的办公桌后。桌子上边摆着一付棋具。棋盘上面零零落落放着几枚棋子。

    “呵。是王一飞吗?”见是王一飞进来。叶荣添微笑着问道。

    “嗯。是我。叶院长。您找我吗?”王一飞点了点头反问道。

    “呵呵。对呀。刚才比赛的时候我见你下出一个新的变化。所以问你一些情况。”叶荣添笑着把意图说明。

    “噢。原来是这个呀。嘿嘿。那我就放心了。”听说只是问关于棋的事情。王一飞心里顿时塌实了下来。

    “呵呵。来。坐到这儿来。”指指办公桌前地椅子。叶荣添让王一飞过来坐下。

    在桌旁坐下。王一飞定睛去看棋盘。棋盘上摆着的果然是他刚才和吴卫平对局时左下角的局部变化。

    “呵。小朋友。我先问你。你是怎么到外扳的呢?”叶荣添首先问道: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因为经过刚才半个来小时的认真研究。他发现白棋地扳出作战不仅成立的。而且还是对黑棋外靠极为有力的反击。此招一出。局部黑棋必亏无疑。换句话说。由于这招棋的存在。在教科书上存在了近百年地经典腾挪手筋很可能被彻底推翻。这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结论。他必须搞明白这是王一飞自已出来地还是别人出而由他来施展的。要知道。生而知之和而知之虽然都是知。但其意义却是大不相同。

    “噢。按定式正变黑棋角空太大了。这盘棋黑棋上来就下三三。摆明打算采用实地战法。我不让他那么容易就捞到很多实空。”王一飞答道。

    “呃?你地意思是不是说这一招是你刚才在比赛时灵机一动才出来的?”叶荣添惊讶问道。

    “那倒不是。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觉得白棋扳出来直接做战是可行地。可是现在走这个定式的人太少。总也找不到机使。今天恰好碰上。所以就试试了。”王一飞答道。

    “也就是说扳出这招是你自已出来的了?”叶荣添问道。

    “是呀。”王一飞点头答道。

    确定无误。叶荣添心中大喜。

    国画大师齐白石曾经有一句名言:我者生。似我者死。讲地是在艺术领域中习先贤固然重要。但艺术家本人的创造性更加重要。否则地再好也只是某某再世。某某嫡传。后人只知其师。却不记住他是谁。

    围棋虽被划归体育部门管。但究其根源却少不了化属性。因而棋手自身的创造力和象力便也是其最后所能达到高度的决定因素之一:拥有创造力未必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棋士。但没有创造力。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一名匠人。

    现在的棋手大多很小就开始接受正规训练。对于那些可以通过反复记忆、使用的具体技术通常都掌握得非常熟练。但下棋终究不是比谁的记性好。如果是那样地话。随便一台电脑就可以把任何一名棋手吃得死死的。所以。如何在这么多基本功相差无几的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出色的棋手呢?

    答案就是创造力。

    只有拥有自已所独具的东西才可能在强手如林的世界棋坛占有一席之地。

    招术可以被习。风格可以被模仿。但创造力是没有人能夺去的!因为我者生。似我者死。

    无疑。面前的这位小棋手身上就具有这种对棋手而言最为重要地才能:创造。

    “呵呵。不错。不错。能不受前人经验的束缚。自由自在地下出自已的棋。很不简单。很不简单。可是千万不要骄傲。所谓艺无止境。你需要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就比如这个变化吧。从结果而言白棋是大获成功。一举取得胜势。但中间其实有几步棋下的不是很精确。否则取得的战果更大。”叶荣添说道:越是好苗子越需要精心的照顾。所谓老要张狂少要稳。他要让王一飞在知道自已潜力的同时还要知道自已的不足。

    “呃?您是说哪一步呢?”王一飞觉得自已在这个变化中处的已经非常不错。他很知道这里还有更好地着法。

    “呵。当黑棋二路拐打。白棋长三三。黑棋再爬时。这个时候白棋应该再长一步。此时黑只能爬二二收气。接下来变化如实战。在黑棋从外边包打时。白棋就可以立在二路。由于角上白棋多长了一口气。黑棋只能从角上贴。然后白棋一路小尖是很容易被忽略地巧手。黑棋还是得回到角上收气。这个变化看起来似乎和实战相差无几。但不同之处在于黑棋四路一子成为不能丢弃的棋筋。否则一旦被白棋掉。角上一路扑就成了白棋地无忧劫。黑棋的生死劫。你看是不是?”叶荣添把自已研究半个小时得到的成果讲述一遍。

    “啊?噢……原来还有这一招啊!我当时怎么就没到呢?叶院长。您真厉害。”看明白局部折冲的不同。王一飞对叶荣添的算路是钦佩非常。

    “呵呵。有了扳出的法。发现这种局部的小巧手段只是早晚的事情。王一飞。你要努力。这次定段赛我看好你哟。”叶荣添笑道。

    古时科举。赶考的举子如果状圆及第都奉当期的主考官为老师。定段赛堪称是围棋的科举考试。自已身为此次比赛的主裁判。倘若王一飞冲段成功岂不也等于有了师生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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