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溪本来还担心到了医院,凭她一人的力量该如何拖动像头死猪一样的某人。

    结果,是她低估了某人的魅力,就连烧烧得像头烤乳猪一样的某人,依然可以魅力无穷光芒四射。除了请出租车司机帮忙将某人架到了急诊大厅,其余完全用不着江文溪插手。按值班小护士的话说:“你只要负责把钱交了,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等她交完了钱,领了药交给护士,在护士的指引下,见到某人却是已经安稳地躺在病床上。病房虽是三人一间,这会却只有他一人躺在中间的病床上。

    任何时间生意都异常火爆的医院竟会在圣诞平安夜如此萧条。

    江文溪在一进门左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就看见两名年轻的小护士推着医药车来打点滴了。

    她在心里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瞧,这就是所谓永恒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原理。想到自己病得就差没爬着进医院的时候,也没见这些小护士对她这么热情,白魔男从一进急诊大厅就受到特殊待遇,连输液插针都有两个小护士伺候着。

    撇了撇嘴角,她静静地盯着输液袋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顺着输液管输入乐天的手臂里。虽然医院的暖气打得十足,但一想到以往打点滴时胳膊冰冷僵硬,她不免打了个寒颤。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于是给李妍了一条短信,告诉她一会就到。

    收好手机,她望了望病床上躺着的乐天,又看了看外面值班台的两个小护士,心想:有她们两人在,待会换药应该没什么大碍,她留在着,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起身,抓起包,决定走人。

    还没转身,余光便瞥见病床上的人动了动,插着针管的左手猛地一扬,带动着输液袋和输液管激烈地晃动。

    她见了急忙丢下包,抓住他不停挥动的双手,急道:“你在打点滴,不能乱动。”所幸她抓得及时,针头并未移位。

    病床上的人并未醒,紧瞌着眼,双眉紧蹙,口中不停地喃喃呓语:“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放我出去……”

    他在做恶梦?!

    这一番呓语让江文溪一阵惊诧,这样的呼声为何那么熟悉?可是,她梦里反复梦出现十年前的那个男生和眼前的白魔男,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啊。

    他的手依旧还是在不停地挥舞着,力道之大,江文溪不得不以手反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柔声安抚:“嗯,你是无辜的,你是被冤枉的,不要想太多,睡一觉,病就好了。要乖,不要乱动,把针头动出来,你还要再扎一针,再痛一次。”

    在温暖柔和的安抚声中,他紧蹙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整个人逐渐平静下,呼吸也变得绵长平稳。

    “原来你也会做恶梦。”江文溪不禁嗤笑。

    刚将他的手臂轻轻地放回床上,她的左手便被紧紧地抓住。虽然他还在沉睡中,但手劲特别大,她连抽了几次都没能将手抽出,最后不得不放弃,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左手。

    凝视着熟睡中的他,她开始细细地审视着他清俊的面容。

    这个男人,平日里脸上永远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但在睡眠中却显得格外的温情。她想起一次在市电梯里见到的他,优雅无边,依然能感觉出冷傲深藏在骨子里。他身上有种难以言语的气质,无人能及,但凡见过他的女人,几乎没有不多看他一眼的。

    她也不例外。

    她承认,虽然他对她从未和颜悦色,可是,每天坐在外面,只是一墙之隔,她也会忍不住偷偷多看他两眼。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欣赏帅哥的机会,又不用收费,何乐而不为。

    不知道睡梦中的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在梦里说出那样的话语?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还会被人冤枉被人关呢?

    蓦地,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正在游神的江文溪。

    是李妍。

    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李妍说话又快又急:“你不是说了一会就到,人呢?是不是乘车乘到火星上去了?”

    病房里,江文溪接电话的声音不敢太大,只能压低了声音小声回道:“我现在在医院——”

    江文溪话还没说完,李妍在听到“医院”二字就嚷了起来:“什么?!医院?!你被车撞了?!作孽哦,溪溪,你没事吧?!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直觉将手机拿离了耳际,直到电话里传来李妍的呼喊,江文溪这才将手机再度放回耳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没被车撞啦,是白魔男他——”

    “你家帅哥上司被车撞?作孽哦,他没事吧?咦,话说回来,他被车撞关你什么事啊?难道为了送你出来被车撞?咦,不对啊,他被撞了你怎么没被撞啊?”

    “停停停!!!”江文溪实在受不了,哪有朋友咒自己被车撞的?终于落上说话的机会,她解释,“唉哟,不是啦,是他高烧,在办公室里昏倒了,公司早就没人了,所以我只好送他来医院咯。”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道了一句:“没了?”

    “嗯?没了,你以为还能怎样?我都打算走人了啊,”江文溪又压低了声音,“反正这里有好多小护士,她们一定乐不思蜀,乐此不彼。”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李妍又叫了起来:“看你那没出思的小样儿。”

    “好了,别说了,我马上不就过去见你了嘛?”

    “快点来哦,我和熊在天鹅湖花店门口等你。”

    这时,手机里出“滋滋”的声音,江文溪没法听清具体位置。

    “喂?听不见。喂?喂?”江文溪连叫了几声,耳际响起了一声华丽的关机铃声。

    手机没电了。

    她对着手机狠瞪了几眼:“啊呀,怎么突然就没电了?明明早上刚充得满满的啊——”

    “这里是病房,难道不知道病房里不能打手机吗?”

    江文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了,回一看,原来是来巡房的护士长。她红着脸,不自然地笑了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护士长沉着脸走过来,看了看输液管里点滴流量以及插针位置都没问题,这才对江文溪又道,“注意看着点输入袋里的药水,别顾着打手机,男朋友生病了就好好照顾着,少过一次圣诞节有什么关系。”

    男朋友?!

    听到眼前这位护士长称乐天是自己的男朋友,江文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乐天给抓着,急忙抽出,连忙摆了摆手:“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护士长锐利的目光从江文溪的脸上移到乐天的身上,最后落回在江文溪一红一白的脸上,心念:原来还有后补的,这个病倒了,目标又转移了,难怪急着走。

    护士长满脸鄙夷,口气冷淡:“水挂完才准走。”

    “啊?”江文溪很想说“不是有护士吗?”,可是在护士长炯炯双眼恶瞪下,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变成很无奈地应声:“……哦。”

    得到答复,护士长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江文溪仰起头,望着才吊了一半的输液袋,还有两大袋尚未挂的满满药液,这么多,不到夜里两点也挂不完,看来今年她这个圣诞平安夜只能在医院守着顶头上司度过了。一想到李妍还有可能在等她,她就着急,待会儿一定要想办法去打个电话,告诉李妍,她去不了了。

    手臂僵硬,全身上下也没了那种燥热酸疼的感觉。耳中隐隐约约有轻微的说话声传来,乐天缓缓睁开眼,从窗户透射进来的光线刺激得他再次闭上双眼。

    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一片,脑中有几秒空白,陌生的环境让他微愕。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这里正是他最讨厌的医院。

    怎么会在医院?

    他缓缓抬起自己微僵的右手臂,手背上那青色的针孔提醒他被人扎了针。

    他想起昨晚是平安夜,重感冒折磨了他好些天,一直不舒服,推掉了累人的应酬,本来只是闭目养神,但不知怎么就进了医院。

    是谁送他进医院的,真是多事!

    沉寂的空间里,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嗒嗒”走动,指针刚好指向早上七点三十分。

    深蹙起眉心,他想刚起身,病房的门赫然被人推开了。

    是一名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只见她弯了弯月牙儿一般的眼睛,甜甜地说:“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乐天看着她,一脸的莫名,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锁着眉心。

    “那就好,”小护士的目光瞥见病床上单薄的西装外套,于是又道,“最近冷空气来袭,要注意防寒保暖,你就是因为穿得太少了才会生病。下午记得一定要来挂水。”

    面对小护士的唠叨,乐天苍白的脸上明显地露着不耐烦,紧抿着唇,突然想到什么,便问:“送我来医院的人还在吗?”喉咙还是很痛,声音依旧嘶哑,但较昨天之前稍好一些。

    “啊?哦,你女朋友出去打电话了,她说一会儿就回来。”

    女朋友?

    微微蹙眉,乐天不明所以地看着小护士,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朋友。蓦地,他想到昨天他折回办公室的时候,那个江文溪还没走。该不会送他来的那个就是江文溪,然后就成了护士小姐口中所谓的“女朋友”指的就是她?!

    “谢谢。”乐天很有礼貌地对小护士颌,拿起搁在病床的西装外套穿上,便急于出病房。

    “你不等你女朋友吗?”

    乐天挑着眉,淡淡地回道:“她自己认得路。”

    转身,他出了病房,留下望着他背影怔怔呆的小护士:“哦,心肝儿哦,不愧是k.o.的老板,就连生病浑身也散着一种颓废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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