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回头的时候,没有看见屋内的最后一缕夕阳隐没。

    寂静忽然而至。

    原来离开是这样一件容易的事。关上门的一刻若拍成电影,该是多么貌似潇洒而含情脉脉。

    传言哲人说:当你关上一扇门时,生活同时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不知道为什么,小爱此时想到的,是唐睿一本正经的脸和背光闪闪的眼睛,带着半点戏剧色彩。

    而小爱现在需要的是一扇窗。一个可以让她完全忘记唐睿的人。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气温已经降到零下。脖子往里缩了缩,呵出微薄的白气来温暖冻得通红得双手。

    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一部电影的人物,真实感缺失。

    那么现在则应该运用特殊效果。夜晚的拥挤街道,人来匆匆,模糊处理。唯独谁孑然独立,一帧定格。

    一件薄毛衫搭在小爱的肩上:“这里冷,怎么不进屋去。”

    “舅妈。”

    “回来就好。”江嫣碰碰小爱的额头,感受她身上的温度。

    “可是三哥。”

    “嘘,听舅妈的,这事以后再说。先来喝汤。”

    填饱肚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小爱一个人离开了唐家。

    夜晚的拥挤街道,人来匆匆,唯独谁孑然独立。

    在站了二十分钟之后才发现,原来情人节是等不到出租车的。

    一辆一辆从身边开过,载着男男女女,看不见表情。像是赶去王子的舞会,灰姑娘们淡妆浓抹。这个城市在夜色里暗地妖娆,异端的喷薄着奢靡的暧昧气息。霓虹闪烁。

    叹了口气,呵呵,她也有疏忽的时候呢。

    两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小爱缓慢前行。

    抬头,便看见黑夜里的烟火。

    它们快速的升上高空,然后散开成为花朵。迅速凋落。以一种最灿烂的方式让人心疼。

    小爱眯起眼睛,告诉自己这并不是情人节的又一场幻觉。

    人太多,拥挤着向前,小爱觉得有些不适应。

    想起从前。最是喜欢夜晚的风。提前一站下车,慢慢走回家。

    似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街道上仍然拥挤喧哗,然而却是有一种浮躁而苍白的充实。就像是冬天里的虚胖充盈,带来脸色红润的自我安慰。

    剧院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以一种曲折的姿态延绵着。像是排着队,期待领取圣诞礼物的小孩子。

    买票,进场,走在一对对的情侣之间,小爱更显得形单影只。

    她选的是双号坐,旁边的坐位已经有人买了,在情人节那天,能余下一个位置,她是否应该庆幸呢?

    坐下之后,旁边的男士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小爱笑了,竟然是熟人。

    遭遇旧友,亦如奇遇。

    坐在观众席上的小爱和苗华锋,看见他回头的片刻,彼此坍塌的落寞。并且转瞬便逝,再也寻不着踪迹。

    这部电影骗了很多的眼泪,至少,小爱手里的纸巾是湿的。

    苗华锋伸手握了的小爱的手,生生冰凉。

    他侧过身,给她沉默拥抱。感觉到她的颤抖。仓惶无错。

    这样的时刻,终于无法继续微笑。

    ……

    国际大厦十二层,看到公司投资成功,仅此一个项目已经达到以往同期。整个季度的计划的帐目报表时,唐睿的眉头仍是没有舒展。

    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倚在透明落地窗旁,灯火落进眼睛里。

    夜色浓,霓虹明亮。高楼大厦,著名设计。层层叠叠。宛若不夜。

    手机握着。几个数字的号码,拨了又停。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寡断了呢?

    摇摇头,无奈笑笑。

    唐睿还在听着手机里,无机制的枯燥单音一遍遍重复。

    嘟嘟嘟……

    宽敞的办公室静静流淌的音乐,从某段高潮开始呼啸,如穿堂而过的风。然后瞬间跌落,娓娓低诉。

    “咚咚咚……”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唐睿的回忆,适可而止。

    年轻的秘书捧着文件,进门的一刻,唐睿已经看见秘书身后熟悉的身影。

    示意刘美婷坐下。

    香浓的咖啡生起袅袅的雾气,姿态婀娜。

    “要回去了吗?”

    “嗯。下个星期一的飞机。”

    “哦……”

    “走之前,来跟你道个别。谢谢你。”

    唐睿有些错愕。谢谢……这样的词,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怎么都多了一些深沉和厚重。

    唐睿沉默,只是喝着咖啡。

    唐睿举起咖啡,抬入半空,以此代酒,一路顺风。

    刘美婷碰杯,优雅张扬,一饮而尽。

    一曲终了,安静突入而至,占领半个空间,与灯火搏斗。

    唐睿低头,按下重播。

    “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欠我一场婚礼。”

    激昂的旋律中,刘美婷骄傲的宣告了主权。

    唐睿看着她,点头:“我们说好的。我都会尽量做到。”

    刘美婷站起来。

    唐睿站起来,握手,换来的却是一个拥抱。

    唇上的感觉告诉他,她的唇膏是甜味的,却少了那么一丝的清新,如果不去比较,刘美婷是个完美的妻子,情人,红颜知己……

    只是,从一开始,唐睿就一直忍不住比较。

    刘美婷骄傲的离开,留下了最美丽的背影。

    人们总是在离开的时候才开始不舍得。频频回首,算作补偿。

    刘美婷离开的一刻,没有回望。她恐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那种自信了。

    哪怕一开始是她主动,她也不容许自己输在这一场爱情的游戏里,如果有一天他们分手,也是她刘美婷厌倦了这场爱情,因为,她是刘美婷。

    ……

    小爱沉沉睡去,令身旁的男士不忍打扰。

    到电影结束,也不过是半场浅眠的距离。

    服务生礼貌的提醒她已经散场了,小爱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发现苗华锋还没有离开。

    “去哪里,我送你。”苗华锋说。

    小爱想了一下,没有拒绝。

    走出电影院,冷风一吹。小爱完全的清醒了,一件西装外套罩了下来,帮她拉开车门,十足的绅士。

    小爱道谢,拉着衣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那个只让她坐后座的男人,已经说再见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仿佛相遇十四岁时的年纪轻轻。

    男孩子女孩子们,相约而行。青葱岁月,就像烟瘾,慢慢渗入,在这样一个又一个落日里。

    和那个时候的每一个放学的黄昏一样。太阳和月亮相对映照,一个初升,一个即落。如遭神诅咒的恋人,交替出现。永不相见。

    路灯已经亮起,影子落在地上,拉得长长,一如舞蹈,幢幢落落。

    唐睿不曾交往女朋友,也演变出多个版本的原因,众说纷纭,疑似小说,一波三折。

    至于后来,忽然在朋友之间明朗化的唐睿和小爱。倒是让很多朋友大吃一惊。

    唯有舅舅,似乎早就认定了她会是他家的儿媳妇,照顾他这种自信的,是父亲更加自信的拳头。

    父母快要回来了吧。为了舅舅的眼镜着想,她要快点解决这一团乱麻,不然,乱麻马上就会变成两团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小爱的家。

    高中的时候,小爱总是和唐睿一起回去。过马路后的一个转角就是。

    唐睿总是看小爱进去,然后走十五分钟到家。

    很多细节。让人不经意,一旦过去,追悔莫及。并且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慢慢发酵,改变一些人事,再也寻不到症结。

    小爱提醒自己,不是不再想他了吗?

    “我上楼了。”小爱说。

    “好,我看着你上去。”苗华锋并不急于离开。

    “今晚……谢谢你。”小爱转身,一步,两步,三步。

    苗华锋叫住了她:“明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小爱转身,惊讶的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不想放你走的。”苗华锋笑的张扬。

    小爱将视线转向别处,脸上微红。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苗华锋发动车子。

    “我好像还没答应你吧!”小爱奇怪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别忘了你还欠我两千块。”

    苗华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将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有人欠他两千万,他都不一定会记得那人是谁。但是关于她的事情,每一件他都记得很清楚,她莫名的闯入了他的世界,像是一只小鹿,蹦跳而过,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尖上,却不留下一点痕迹,瞬间飘过他的世界,便再无踪影,甚至那些床伴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拒绝了十几个女人,一个人在情人节这天抽风一般的去看电影,没想到会遇到她。

    他没有一起买下旁边的坐位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啊,知道了,黄世仁。”

    “记住了,杨白劳。”

    今晚,苗华锋的心情特别的好。

    虽然已经久无人住,在舅妈知道她要回来的时候,就请人打扫过,一切如新。

    谙哑的洁白。

    原来人事,只要愿意,不费气力就面目全非。

    只是放下,谈何容易。

    脱下外套,才发现忘了将衣服还给他了,将衣服折好,明天送去干洗吧,天黑之前,应该能拿的到。

    睡觉之前,才发现,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一个是白槐打的,告诉她一切解决好了,不会再有人去打扰她的生活,谢谢她给的地图,救了两条命。

    十几个是唐冽打的,他已经回家了,没受伤,也没受折磨,只是有些疲惫,找不到她,他很担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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