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翘了下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路边摊,就在附近,二十年老店,去晚了可没位子。”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的节奏?

    他可是钟庭啊,对路边摊深恶痛绝的人。

    记得结婚头年,我挽着他在江边散步,看见热热闹闹的烧烤摊,说要吃烤串,他说了句“不卫生”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任我撒娇耍赖闹脾气他都不肯将就我,那时我便知道,他心里是没我的,只有不爱,才会无视你的表演。

    没等弄清他的真实意图,我那跷在沙发上的腿已经迈出几步远,果然,吃货面对食物是没有任何骨气可言的。

    等到了他说的那家路边摊我才发现,他并不是专门带我去吃烧烤的,而是和人有约,拉我出来,大抵是不想脑袋上长青草,毕竟隔壁老谭正虎视眈眈。

    坐那儿等他的人是一位老者,戴着顶黑色羊毛帽,帽檐低垂,瘦削的身体裹在厚厚的大衣里,正架着老花镜翻看一本资料,看得格外的认真。

    我已见过他两回,并不觉得拘谨。

    金院长,去年刚退休,是青市蓝天之家的负责人,也是钟庭此生最敬重的人。

    看到我和钟庭,他十分高兴,黯淡无光的眼睛亮了起来,招呼着我们赶紧坐下,又叫了店小二过来点菜。

    钟庭把单子递给我,“想吃什么就点,他家的碳烤羊腰子是一绝,不过女孩子还是多吃点蔬菜比较好。”

    我也不客气,唰唰勾了好多,把单子递给小二,他接过看了一眼便走了。

    金院长看看钟庭,又看看我,说,“小李这次也来了,真好啊。请代我向李总表示感谢,他对蓝天之家的帮助,我和孩子们没齿难忘。”

    他口中的李总,自然是我爷爷李百年,当年有人看重蓝天之家那块地皮,想要改作商用,最后是爷爷出面解决了问题,蓝天之家才依旧是蓝天之家,对此钟庭应该是很感激的,这也是他娶我的原因之一,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如此看来,这年头无论男女,谁有钱谁才是大爷。

    我说金院长您言重了,慈善公益本就是一个负责任的企业该做的,与很多企业相比,咱们百年做的其实还远远不够。

    金院长连声说你谦虚了,接着又是连串感激的话,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了,好在钟庭岔开了话题,与金院长叙起旧来。

    中间店小二端了一大盘烧烤过来,我插不上什么话,注意力自然转到串上。

    东西吃到一半,金院长忽然拿出个盒子,大概半米长,木制的,还挺精致。

    我问这是什么,金院长没有看我,只是红着眼圈望向钟庭,“对不起,没有帮你保管好,烧坏了。”

    钟庭并没有说什么,打开盒子,里面是块黑乎乎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但又莫名觉得亲切和眼熟,我问金院长这是什么。

    金院长低声说,“一件对钟庭很重要的东西。”

    至于具体是什么,有多重要他也没说,见两人表情颇有些沉重,我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自顾自的吃烤串。

    不愧是老店啊,味道真不错,当小二端上烤兔腿时,思绪一下就回到了北疆那片白桦林,小溪边。

    这烤兔腿纵然好吃,可比起谭粤铭的谭氏烤兔来还是差几个意思,那种别致的味道是不可复制的,有的东西一旦定格就再难超越和改变。

    瞅着时间也不早了,金院长毕竟是年纪大了,烧烤是没吃多少,啤酒倒喝了两瓶,担心他身体吃不消,钟庭便开车将他送回家。

    一路上,两人仍是说着儿时的趣事儿,不时开怀大笑,好像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孤儿院的生活也能有这么多美好回忆,不得不说,金院长是个牛人,至少他给了孩子们一个并不辛酸的童年。

    回到酒店,钟庭敛去笑容,只紧紧抱着那个半米长的木盒,神情缥缈,思绪似乎到了远方。

    我问他什么东西这么宝贝,都烧成那样了也舍不得丢。

    他也没说话,正掏着房卡,就听见一阵轻微的声响,转头一看,谭粤铭从前面的房间出来。

    让人惊愕的是,他身旁站着一位高挑的美女,标准美女,肤如凝脂,五官精致,齐腰卷发,妆容无可挑剔,一身杏色纱裙清新亮丽,气质也是一等一的。

    美女此间正挽着他的胳膊,看上去十分亲密的样子。

    我不知哪来的无名火,像吃了一公斤酸枣,心底尽是酸涩的滋味,有种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失落。

    谭粤铭似是感觉到什么,不着痕迹将手从美女手中抽了出来。

    没等我深想,钟庭一把将我推进房里,而后重重将门关上。

    那震耳的声响是他失掉的分寸。

    这种没素质的操作他以前从来不屑的,可见他心情之差。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他将那盒子放好,面无表情的盯着我,“怎么,吃醋了?看见姓谭的搂着别人心里不痛快了?”

    我淡淡一笑,说,“关你什么事,我不拿冷露说事,你也别拿我身边的人说东道西。”

    他没说话,看了我一会儿,松了松领口,“早跟你说过,姓谭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听。”

    想着方才那位美女,心中像长了一颗铁球一样,格外沉重。

    钟庭脱掉外套,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盯着我说,“刚才那女的叫江欣,上城江氏的千金。姓谭的做事向来不择手段,那江小姐被他玩得团团转,江氏的控股权生生落在他手里,没想到这江小姐还执迷不悟,同他往来,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又是什么,你可别步她后尘。”

    我呵呵一笑,“我倒是想步她后尘,那也得我手头有权啊,你如今把持朝政,我不过是个挂着继承人头衔的傀儡罢了,我拿什么被人家骗。”

    他微微怔了下,说,“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该你的我会一样不落的还给你。”

    我笑了笑,“最好是这样,希望你到时候能说到做到。”

    说这话时,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疼得没力气再与他费口舌,兀自进了浴室。

    想到他最近阴晴不定,未免他再兽性爆发对我做出什么猪狗不如的事,索性把门锁了。

    浴室很大,摆明了是为共浴设计的,别说两个人,就是再来上几个也是够的。

    见柜子里有鲜花红酒,随手将花瓣全撒在水里,开了瓶红酒,慢慢啜饮起来。

    只是奇怪,原先脑子里的敌人只有冷露,时不时就在虚拟的空间里各种虐她,满清十大酷刑样样用过,如今画面一转,那受刑的就变成谭粤铭身边那位了。

    说实话,她是比我好看的,气质也更优雅,比冷露强上太多了,谭粤铭的眼光到底是比钟庭要好。

    男人就没一个是好的,口口声声喜欢我等我,结果还不是一样搂着别人,说什么痴情永不渝说什么我爱你,全是鬼扯。

    半杯红酒下肚,人就昏昏沉沉起来,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不知不觉就滑进了水里。

    隐约感到有水漫过鼻息,却无力挣扎,渐渐,眼前的黑暗变得越发明亮起来,难受变成了享受,我甚至看到我奶奶,在温和的对我笑……

    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医院,入眼是一片灰蒙蒙的白,像是灵堂里的素缟,有种肃杀的气息。

    手动了下,立刻传来一阵细麻的痛,原来是手背上插着留置针。

    只看到一双洁白的手探过来,“小姐你醒了,我去通知你先生。”

    先生?

    我拉住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我先生……”

    护士笑了笑,“你别急,他一会儿就来。你不知道他那天抱你来医院时有多着急,若是再晚上几秒估计神仙都救不回来了。你溺水导致大脑长时间缺氧,昏迷了两天,他昨儿一夜没睡就守在你床边,医生方才过来劝了他好一会儿,他才答应去吃点东西。”

    我瞧着护士,不知她口中的先生是不是钟庭,他也会为我着急吗,感动夹杂着苦涩,说不上的滋味。

    抬头看了会儿天花板,觉着肚子有些难受,正想起身,门吱呀一声开了。

    以为是钟庭,结果来的是谭粤铭,手上拿着一束铃兰和一篮子新鲜水果。

    他是一脸疲惫的模样,像是一宿没睡,想到那个挽着他的江欣,我有些不舒服,没打算理他,他却走过来,“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我的口气是拒人千里的,不信他听不出来。

    他一时僵在那儿,神色忽明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我朝卫生间走,他扶住我,“你能行吗?”

    我说我要方便你这么跟着我像话吗。

    他一下放开手,帮我把吊瓶挂好,替我掩上门。

    隔着玻璃,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秋思,江欣的事我回头跟你解释,你先把身体养好……”说到这儿就没了声音,不一会儿又响起来,“你至于要做傻事吗?”

    做傻事?

    嗬,真是搞笑,原来他以为我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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