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世间最寻常的狗血,莫过于失忆、癌症、出车祸,简直是半岛某国一段时期电视剧的标配剧情。

    左脚迈出去还未落地,梅除夕脑子里一空,甚至没能来得及思考一下,自己是如何摊上这种狗血事件的,走在前面的白先生反应迅速动作敏捷,猛的转过身去,抱着她就是一个……

    一个驴打滚儿。

    虽然场面非常惊险并且十分难看,招式也不是那么的入流,但起码两个人都滚到了安全区域,那辆车也及时地踩住了刹车,就停在离刚才梅老师站位不到一米的地方。

    围观群众倒是比较热心,有人帮忙报了警,有人把他俩扶到了路边售货亭外的长椅上,还给他俩塞了瓶矿泉水权当压惊。梅除夕被白先生严严实实地裹在了怀里,除了受到点惊吓,倒是没什么事情。他稳了稳心神,忙去看白先生怎么样了,至今那身剪裁得当的墨绿色风衣算是彻底报废了,衣料上蹭的全是灰和土不说,不少地方还直接刮破了好几个口子——光是看衣裳就能联想到,穿这件衣服的人,摔得到底有多疼。

    “头疼不疼?有恶心的感觉吗?那肋骨呢?膝盖和手肘呢?其他地方的骨关节呢?到底哪儿疼啊?”梅除夕慌慌张张地抱住了白先生,满心满眼全是这个人怎么样了,完全顾不上停稳了车跑过来道歉的司机。

    “哪也不疼的。”白蕲迷惘眨了眨眼,他一双黑豆子似的瞳仁对不上焦距,再加上此刻一身狼狈,之前精心梳理的头发也耷拉到了额前,显得既无辜又可怜,“梅老师,你看见我眼镜了吗?”

    这时候刚好有个好心的小姐姐,捡了白先生摔到路边的眼镜跑了过来,特惋惜地递到梅除夕的手里:“这镜片都碎了,不能戴了。”

    梅除夕一手接过那副镜片上爬满蜘蛛网一般裂痕的眼镜,另一手馋稳了白先生:“你真的没事儿吗,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白蕲很想说自己身为称霸一方的大妖,区区在地上打一个滚而已,最多搞得仪表不整,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的。但是这话他不能说,说完就是掉马甲的节奏了,那就不是“陪有点小固执的心上人进一次医院”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于是他只好继续保持“重度近视患者”突然失去眼镜变成半瞎之后的懵逼状态。

    那小姐姐递完眼镜之后就自己走了,一边走一边发消息:【太太太太,我刚刚在迎宾街看见了特别好嗑的一对!小攻和受受过马路,突然有辆车闯红灯,小攻反应特别快,抱着受受翻滚躲开也太帅了吧,这一对颜值都超高的!攻长得可斯文,特别有品味那种。受受眉清目秀的,扶着小攻各种担心是不是摔伤了,简直就是个小甜心!给太太递笔!求你了~】

    风笙:(把朕的御用狗粮端上来.jpg)

    魏息吹发出一张表情包以示回应,然后把手机揣回到兜里,食指掐着拇指,隔空轻轻那么一抹,藏在肇事车辆油门底下的小冰人便瞬间升华到了空气中,没留下半点儿的蛛丝马迹。随后,她隔着围观群众们远远望了一眼,确认梅除夕没什么问题、那条蛇除了过于依赖眼镜外也没别的毛病之后,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步行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

    交警来的挺快,看现场并未造成什么人民生命与公共设施的损失,于是给司机按照“闯红灯”开了罚单扣了分;这事儿往大了说勉强算是个事故,往小了说不过只是个违章,白蕲与梅除夕又表示愿意接受私下调解,这一页就算是这么翻篇了。

    那司机受了点惊吓,他也怕这俩人万一真摔出什么毛病,后续再弄出什么事,于是自掏腰包把梅除夕和白蕲双双载到医院去做检查,还要赔偿白蕲的眼镜钱。白主任象征性地收了二百块钱,苦哈哈地去了医院,并在一系列检查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马甲——他能够无视司机苦口婆心的絮叨,但他耐不住梅老师认真严肃的坚持。

    唉,完全不忍心拒绝。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白蕲观察到梅除夕被折腾得有点憔悴,心疼极了,借着梅老师搀扶的手微微侧过身,挡住了有些料峭的夜风:“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配眼镜吧。”

    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已经打着去上厕所的名义,暗中召唤了自己的部下,勒令彻查今天的事件。白主任并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巧合”,如果打着马虎眼纵容过去,今天他们敢当着自己的面搞车祸,明天他们就敢直接摸到梅老师家里绑人了,那可还了得???

    “那你怎么办?”梅除夕十分审慎地盯着白蕲。他刚刚压着白先生顺便测了下视力,当医生吐槽“年纪轻轻怎么两千多度”之后,他的脸色就彻底地完成了“教导主任模式”的转化。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的脸太嫩了,再怎么严肃,也只能达成奶猫呲牙式的效果。

    实话实说,白主任的心情其实很不好,他精心策划的表白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中,这就让他很是光火;但是如果能借着眼镜碎掉的机会,以“伤残一样的近视度数”需要被看护的名义,把梅老师拐到自己的住所去住一晚,那他可以考虑给策划这场事故的家伙留一个全尸:“不过一晚上,应该没问题吧?不过我家有客房,你要是不放心我的话——”

    没等白蕲说完,梅除夕便一口应承下来:“好。”

    白先生完全没想到,梅老师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事实上他也只是抱着试一下的想法。白蕲的住所位于崇绅路附近的一所高档小区,住的是三层的联排小别墅,还带着个小花园——相比较位于羊市中五进院的大宅,这间别院实在是小了些,不过既然身在现世,如今现世的土地有限、人口密度暴涨,白蕲便也就入乡随俗了。

    很显然,梅老师跟着他进屋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白主任很满足于人类的这种惊讶,宛如一只求偶期的雄性园丁鸟,正在带领着自己心仪的对象参观自己的领地。

    不过梅老师的惊讶向来都平复得很快,他目前最大的重点是,白先生得好好洗个澡,换掉身上脏破的衣服,然后等明天早上赶紧去配一副新的眼镜。

    他听说过,有些方士修习的方术威力很大,但是修习者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白先生的重度近视大概也是由此而来的吧,梅除夕这么想着,突然对白先生愈发敬佩了。

    然而单蠢人类所不知道的真相是,身为一条尖吻蝮,即便基因给了白蕲“十米之内不分公母”的悲催眼神儿,却也同样赋予了他天生的红外热成像系统,使得蝮蛇一类在自然界食物链里稳居顶尖杀手的宝座。但白先生目前是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在人类社会当中的,在现代文明的钢筋水泥丛林里,眼镜不仅比红外热成像系统要方便快捷得多,还有掩护身份、完善人设等诸多妙用。

    就算红外热成像能分辨千分之一的温度变化,它也不能分辨电脑或者手机屏幕上的字和图片啊!

    这诸多妙用,就导致了白先生对于眼镜的过度依赖。

    过度依赖的下场便是,蛇眼昏花的白先生不小心在浴室里滑了一下。他本蛇虽然没摔倒,但是找平衡的时候扒拉到了放置洗漱用品的柜子,哗啦啦一堆瓶子落下来,不锈钢的架子也因为大妖的力气从墙壁上脱落,在浴室的地砖上砸出了巨响。

    响到门外的梅老师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连门也没敲,直接从卧室的小沙发上蹦起来冲进了浴室。

    “白先生!你没事吧?”进门的那一霎那,梅老师忽然便意识到,有事的可能是自己。

    浴室里蒸腾着弥漫的水雾,白先生扶着洗手池的边沿站着;花洒挂在墙壁上,均匀而连续地喷出温热的水,水滴连成的线落到男子的头上,继而汇集成水流沿着肩头与脊背流下,一直流到肌肉流畅的腰肢,流到……

    这个瞬间,梅除夕似乎才明白,为什么古人说,食色,性也。

    “啊?我没事的。”白蕲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依然无法聚焦的双瞳茫然地望着梅除夕的方向,他刚想说自己没事,只是置物架被碰到了而已,也没砸到脚,他的红外热成像系统便监测到,位于对面人类裤子里的某一个零件,似乎在体积上发生了异常的增大。

    白会首有点想乐:他的梅老师这是……支起了“小帐篷”么?

    某些地方感觉肿胀了起来,再面对白先生清浅且“一无所知”的眼神,梅除夕不禁暗自唾弃自己的龌龊:原来自己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梅老师原本以为,他对白先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慕恋和依赖,从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这位兄长一样照顾他的男子产生了堪称“非礼”的野望。

    这可,这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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