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将宁静的长安镇笼罩在一片炽热之中。

    一辆大巴在镇口的站牌边停了下来,一两分钟后又顺着早已晒得发烫的马路懒洋洋地朝前方爬去。

    林小冰一抹额角的汗水,指了指眼前规模并不大的小镇。

    “我家在镇子尾,院子里有口老井,井水特别甘甜,而且沁凉无比,我奶奶估计早就在里面冰了几个西瓜,一会儿切来给你和怜怜解解渴。”

    白秀不好意思一笑:“打扰你们了。”

    “这话生分了不是,我们好歹同生共死过,这份交情还用得着说打扰吗?”

    林小冰连连摇头,旋即又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们竟然活了下来,当时那天崩地裂的情形,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不过说也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救了我们,苏罗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狠厉:“至于姓郑的,我倒希望他摔个粉身碎骨,才对得起我们这些被他耍得团团转的人。”

    见白秀欲言又止,他了然开口:“你一定想问我,会不会后悔让仇恨蒙蔽了眼睛,最后被人利用背上了这累累血债?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可就算让时间重来,我还是会杀了裘家兄弟,不然我怕我永远不敢见她……只有鲜血才能让她、让我平静下来。

    当然,很快我也要面对我应得的下场了,特别事件小组的人估计早就闻讯而来,这剩下的几天时间我只想好好尽孝,把奶奶和师父照顾好。”

    他看着白秀,神色中多了几分郑重。

    “不过在此之前我一定托师父帮你找到臧为贫,怜怜的身世和她太像了,无亲无故也没有什么朋友,当年我救不了她,要是能帮到怜怜也算弥补了我的一些缺憾。”

    白秀颇为感激:“谢谢你。”

    他在心中盘算,如果对于参与那个计划的人而言,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或许他可以为林小冰做点什么。

    说着话,他们已经进了长安镇。

    此时正值晌午,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炊烟袅袅之间恁是给这酷暑增添了几分闲适。

    长安镇的主干道也就两三百米长,没几分钟三人到了镇子尾。

    林小冰领着他们拐进一条小巷子,又往里走了五十来米,前面倏忽出现一片空地。

    一株遒劲的老樟树伫立在阳光之中,后者透过密密实实的枝叶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铺陈在连成一片的荫凉上头,倒叫人不觉暑意一消。

    正对着樟树,开了一个院门,院子里草木葳蕤,很是生机勃勃。

    而后连着三间平房,它们被绿油油的爬山虎和粉囔囔的蔷薇花遮盖了大半,不由给整个院子增添了几分文艺,和这小镇的雅致倒是如出一辙。

    还没进门,林小冰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白秀就看到敞开房门的屋里,一个老太太蹒跚着脚步一边张望一边小跑着出来,她满头银发,眉目慈祥,虽穿着朴素,却十分健朗。

    她拉着林小冰看了又看,泪眼婆娑地唤道:“冰冰啊,这次回来可不要再急着走了,多陪陪奶奶……”

    林小冰也有些哽咽:“不走了,我这辈子都不走了,就在这里好好地陪您。”

    林奶奶没有当真——看来他之前也经常说这样的话,她只是故作埋怨地一叹:“你啊就知道哄我老人家……”

    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白秀:“冰冰好久没有带朋友回来了,你们一定要在家里多玩几天!”

    她又逗了逗曲怜,对林小冰说:“这囡囡好乖的呀,跟上次照片上那个女娃娃一样,下次叫她也一起来家里玩呐。”

    林小冰笑着点了点头,趁她不注意却是转过身偷偷抹了抹眼泪。

    白秀心中明了,看来老人家提到的女孩就是周棠蕊,他脑海里回想起那张残破而惨白的脸,不由想道,她活着的时候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吧。

    林小冰将眼中的悲伤悄然掩藏,轻轻推着林奶奶往里走:“奶奶,我好久没有吃咱们地里的西瓜了,我们快去尝尝!”

    林奶奶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话转移了,她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满心欢喜地转进厨房,不一会儿用竹子箍成的果盘装了满满一盘西瓜出来。

    一时之间,清甜的瓜香扑面而来。

    林小冰捉起一块,一边吃着一边将果盘推到白秀面前:“快尝尝,保准让你赞不绝口!”

    白秀不由一笑,先把一块瓜剔了籽递给曲怜,这才自己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一瞬间,饱含水分和甜分的瓜瓤在口腔里咀嚼出一种别样的香甜,它如同一阵晚风吹拂在心间,让人不由为之沉醉。

    “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瓜了。”

    林奶奶看着他们,心满意足地一点头:“那你们多吃一点,我去做饭。”

    林小冰顿时一竖拇指:“我们有口福了,奶奶做饭非常好吃,连我师父都时不时来蹭饭。”

    他果然没有说错。

    不知不觉,餐桌上摆满了各种佳肴——红烧排骨滋味十足,豆腐酿肉色味俱佳,荷叶鸡蛋羹清香怡人,凉拌青瓜下饭爽脆,再配上长安镇特有的炝炒干笋,不禁叫人垂涎欲滴。

    林奶奶很是热情,一个劲地叫他们多夹菜吃,最后林小冰抱着肚子嘟囔着:“奶奶,我们陪你的时间还长着呢,哪能一顿饭就吃完的……”

    林奶奶瞥了他一眼:“你不在家,都没有人吃我做的饭,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多做一点怎么了,还嫌弃奶奶哦?”

    三个大人会心一笑,林小冰眼中的泪水又泛了上来,只是他并不愿意让她看到,连忙转过头假装看电视。

    吃完午饭,他就带着两人出了门。

    虽然白秀什么也没有说,但他能理解白秀心中的焦急,也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若能早一天找到臧为贫也可以让他们提着的那颗心早一点放回去。

    出了长安镇,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农田。

    眼下已是农忙时候,过了炎热的正午不少住在附近的村民出来劳作了,打谷机的轰鸣和他们的欢声笑语交相辉映,组成了最美妙的田园音符。

    农田的另一边则挨着观安岭,有别于见南山的广袤,它透着一股南方特有的清隽,岭上茂密的植被在阳光中晕染成一片翠微,叫人心中那份烦闷又去了几分。

    而那一片郁郁苍苍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丛又一丛的毛竹,它们夹杂在挺拔的杉树和松树之间,却不失清俊,倒真是别有一番风骨。

    一条石板路穿梭其中,或笔直、或曲折,或急、或缓,错落有致,亦不落俗套。

    白秀背着曲怜和林小冰拾级而上,不过并没有登上山顶,而是爬上半山腰一个陡坡,绕着一片竹林朝山阴去了。

    绕过观安岭,他们脚下变成了一片较为平缓的林地,再穿过这片林地,又是另外一个叫做念安岭的山头了。

    走到念安岭上山坡,林小冰一指竹林里若隐若现的几座建筑:“那就是师父修行的长安崖了。”

    白秀跟着林小冰又攀登了几分钟,石板路渐渐为竹板箍就的阶梯所代替。

    它一直曲折向上,通向相对开阔的山顶,后者被一丛丛毛竹林拥揽怀中,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风采。

    高矮不一的篱笆墙将山顶的空地分为两半,一边栽满了花木,一边是个小院子,院墙只开了两扇门板,青石砖门槛和坎子的缝隙里长满了青苔。

    林小冰走到门口轻叩门扉,不一会儿门后有人走过来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看似普通的长相透着一股出尘的气质,见了林小冰,他露出一丝微笑:“林师弟,好久不见了。”

    “刚回来就上山了,希望没有打扰你和师父、师弟的清修。”林小冰回以一笑,又给两人互相做了介绍,“这是我大师兄,褚临;这是我朋友,白秀。”

    等他们各自打了招呼,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褚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褚临一边将他们让到门内,一边回答:“师父带着计师弟进山采药了,怕是要晚点才能回来,先进来吧。”

    于是白秀跟着师兄弟二人进了院子,眼前小小的院子里左边是一道曲水,上面立着一角茅草亭,看似简陋,却不失洒脱,自有几分闲情逸致在其中。

    右边也是一片竹林,靠近院墙的地方摆着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温润的灰白色衬着竹林的翠,倒像是玉了。

    门后的小路从中间穿过,通向上面的平台,平台上居中的是一栋小木楼,应该为供奉祖师爷和会客之用,两侧各有一排房屋,估计是师徒三人的生活居所。

    褚临果然将他们引到了会客用的小厅,又去厨房泡了一壶好茶,还拿了孩童爱吃的零嘴,这才陪着他们坐下。

    林小冰并没有提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跟他闲聊了几句,毕竟若想将曲怜的问题解释清楚必然要说到白秀的来历,而十年前的劫生一案修行界大多避之不及,能免还是免了吧。

    好在褚临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见他们没有谈及的打算,他也没有开口。

    不知坐了多久,天渐渐暗了下去,就在这时大门口终于传来另外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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