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化有点犹豫,但他已经郑重地点过头了,这时候反悔会不会太没面子了。

    “不过嘛,我们实验过的,在你之前,让一只猴子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去了,成功了,那边传过来的数据我们解析过了,的确是我们预定的时空,你不要怕,我们实验的成功率是100%,这是了不得的成绩嘛。”

    “哦,那老,我问个问题啊,您的弗莱姆之门是1916号,是不是说进行了1916次实验呢?”南荣化心想,1916次实验成功率100%那的确不得了!

    “不是的不是的,这个1916很有意义的,这是纪念奥地利物理学家路德维希?弗莱姆的,他是1916年第一个提出时空通道这个概念的科学家,很伟大的。”那老微笑着解释。

    “那您进行了多少次实验呢?”南荣化悄悄问。

    “一次,一次就成功了嘛,你不要怕,万一失败,我们可以回收的嘛。”那老热情地鼓励南荣化,“我们会给你戴一个装备,和你的神经连在一起,它就可以跟你一起穿越了。它会自动向控制中心发送数据,我们就知道你到哪个时空去了。你也可以主动跟我们联络的,按这个红色按钮就可以了。”

    “但是,您怎么准确定位呢?”南荣化原以为穿越很简单,就像他翻过小窗一样,但现在,他的疑问越来越多。

    “这个不复杂的,你不要想‘哎呀,无穷多的平行时空’, 理论上讲,平行时空是无穷多的,但我们目前只能且只需要穿越到有限多的时空。我们就给这些有限多的时空编上号,就精确了嘛。那么大的太空,那么多的卫星,我们都能精确知道它的方位,时空也是一样的。”那老和蔼地牵着南荣化的手,来到控制屏前,指着屏幕上的一大堆数字告诉南荣化,“你看,这些不同的编号代表不同的时空。”

    “您怎么判断我来自哪个时空?”

    “打个比方吧,这就好比我住在八楼,你来拜访我,你告诉我你走了两层楼过来的,那我就知道你是在九楼、十楼或者七楼、六楼,这样目标就简单明确了嘛。”

    “那老,您不会让我穿越四个时空吧?”

    “这个你不要担心的。每个时空的质量是守恒的,你不要以为一个人的质量微不足道,要知道,一只蝴蝶扇下翅膀都可能引发飓风,何况少了一个人。我们只要找到某一时间某一时空的质量发生过微妙变化,就能精确地知道你来自哪个时空、去过哪个时空。”那老微笑着对南荣化说,“怎么样,年轻人,放心了吧。”

    113、

    准备好一切的南荣化突然对这个时空有些不舍,真的要离开了,才发觉每一个接触过的人都在内心深处悄悄地印下了痕迹,这些痕迹形成的坑让他的心感到痛。

    他忽然觉得有很多话要对秋和李慕秋讲,但她们没来给他送行。

    所有的目光和镜头对准了南荣化,他内心沉重外表轻松地挥一挥手。

    倒计时十秒。

    那老按下启动钮。

    一道刺目的电弧闪过,南荣化消失了。

    114、

    这是一个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空间,也是一个语言无法描述的空间。

    总之,这只是一个空间,除了南荣化和一只猴子,什么都没有,没有天空,没有陆地,没有重量,也没有----衣服。

    但是,有光。

    光很微弱,因为这光来自南荣化头部联络装备上的指示灯。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到,飘浮着南荣化和猴子都一丝不挂,当然,猴子本来就一直一丝不挂。

    猴子毕竟只是猴子,它只会好奇地看着突然造访的南荣化吱哇怪叫。

    南荣化则不同,他经历了惊疑、恐惧、失望、冷静等一系列只有高级智慧生命体才拥有的情感变化。

    他冷静地判断出,穿越出错了,得按下红色按钮向控制中心汇报。但不幸的是,联络装备固定在头上,他看不到哪个按钮是红色的。

    但是,这难不倒智慧的南荣化,他按照猴子头上的装备,摸索着按下了自己装备上的某一个按钮。

    “控制中心,控制中心,我是南荣化!”

    那边传来一阵激越人心的欢呼。数据显示,他穿越成功了。大家以为,这是穿越英雄发来的问候。

    “控制中心,我没能回到原来的时空。”南荣化真不想扫大家的兴,但他不能总这么飘着。

    果然,那边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声,像寒冬的北风使人心头发颤。

    “数据显示,你和猴子在一起。”那老的声音。

    “那老,我的确和猴子在一起,但我们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不要慌,年轻人,我们正在查找原因,你如果等得无聊,可以先玩一下游戏。”那老体贴地提醒南荣化。

    “游戏?”这个大大出乎南荣化的预料。

    “皇者荣耀,我们这个时空很流行的,你先玩吧,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原因,将你和猴子回收的,不要急。”那老慈祥地安慰南荣化。

    115、

    不得不说,那老的设计真的相当人性化,考虑得相当周到。

    但是,那老毕竟年事已高,设计上难免有些小瑕疵。比如戴在头上的装备,在工作状态必须和人的神经相连,不能取下,那么在实际使用中就很不方便。

    南荣化可以摸着自己的脑袋按下一个按钮,但不可能摸着自己的脑袋玩游戏。他只好用睡眠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是,猴子也很无聊,它冲南荣化吱哇吱哇地叫着。

    南荣化灵机一动,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猴子挥了挥手。

    猴子很温顺地盯着他,乖乖的样子能融化人的心。

    他搂过猴子,猴子像婴儿一样偎在他怀中。

    他轻轻按下猴子脑袋上的黄色按钮。

    哈哈,也许抱着猴子的脑袋玩游戏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但是,没有出现游戏界面,虚拟屏幕上显示的是电话按键。

    南荣化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他拨打了我的电话。

    我在另外一个时空,一直用“小苹果”作来电铃声,就是为了随时接听来自原来时空的电话,现在,我意外地接听到了第三个时空的电话,它来自这个不靠谱的“男人花”。

    “喂,谁呀?”我奇怪地问,因为来电显示为未知号码。

    “伍千女士吗?”

    “是我,您是?”

    “我南荣化。”

    “南荣化!南荣教授?”这是上辈子的事吗,我整个人都恍惚了,感觉像在做梦。

    “是我是我,对不起啊。”

    “对不起?你是指穿越到医院救我老公的事吗?”

    “是啊,我意外地穿越到第三个时空了,我也很着急,但是没有办法,我一直努力地想赶回去。您的老公现在怎样了?”

    我哭了,我心灵上的疤就这样被不经意地撕开了。

    ”难道----真对不起,请您节哀。“

    “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没到那一步。说实话,那边发生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原来时空的我一直没有接我的电话,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飘在虚无空间的人。”我抽泣着说。

    “虚无空间!”南荣化感慨地重复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可以到医院?”我问。

    “不知道,但我会尽快。”南荣化无奈地回答。

    “虚无空间啊?”那老恍然大悟,“年轻人,这个虚无空间,在时空缝隙的!也就是说,你现在既在目标时空,也在原时空,要知道这个时空缝隙啊,是同时存在于每个时空的,所以数据显示穿越成功了。哈哈哈,那就好办了嘛,不要慌啊,我现在启动回收程序,你注意听指令,倒数十秒后同时按红蓝按钮。年轻人,准备好了吗,我开始倒数了。”

    “我可以同时按下红蓝按钮,可猴子怎么办?”

    “你有两只手啊年轻人,一只按自己,一只按猴子嘛。”

    “可我没办法固定猴子,哦,好了,我有办法固定它了,开始倒数吧!”

    十秒之后,一道耀眼的电弧闪过,南荣化又重新回到科研人员和记者的视野,他的样子很奇怪----

    一丝不挂的南荣化双腿夹着一只猴子,左手按着自己的脑袋,右手按着猴子的脑袋。

    就这样,被记者拍了照。

    要不是有关部门觉得穿越失败有损国家声誉,封锁了消息,那这张滑稽的照片就会登上全世界报纸的头版头条。当然,一定会打上马赛克。

    116、

    秋和李慕秋赶到时,南荣化已经穿越走了。

    她俩失落地凝视对方一眼,对方眼中闪过的热情转瞬被冷淡和矜持取代,两人无言地站立在控制大厅。

    大厅里的欢呼和叹息都与他俩无关,两人火热的怀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悄然冷却。

    后来,她俩见识到了“男人花”滑稽的样子,却笑不出来。

    南荣化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也早已忘记了要对秋和李慕秋说的话。

    他憔悴地回到这个时空,而心早已飞回吕紫的身边。时空如客栈,他只是过客,哪个时空才是属于他自己的家呢。

    南荣化又开始了焦急的度日如年的等待。

    117、

    弗莱姆之门1930号研制成功了!

    1930是为了纪念爱因斯坦和纳森?罗森,他们在1930年研究引力场方程时,提出时空通道的猜想。

    穿越英雄南荣化披红挂彩地出现在媒体面前,科研人员簇拥着那老热烈欢迎英雄到来。

    搀扶着那老的是一对熟悉的身影----秋和李慕秋。

    南荣化再没有那么多问题,也没有那么多激情,他只有很多感慨,他拥抱了那老,拥抱了秋,也拥抱了李慕秋,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着,南荣化牵着秋和李慕秋的手,仿佛看到自己和吕紫,他知道,对于他,吕紫只能是一个永远不愿醒来的梦,但他多么希望,在告别这个时空的时候,眼前的这一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李慕秋先生、秋女士,请原谅我的直接和坦率,但我想,在有幸与你们短暂的相聚之后,不要在这趟时空之旅中留下遗憾。我认为我有必要拆掉你们心中的藩篱。秋女士!李慕秋先生一直发自肺腑地深爱着您,只是他军人的天性使他看上去显得冰冷无情,军人的职责让他不能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您,您以为这是他变得高傲和冷血了、自负和不可一世了,实际上不,他比你们在医学院的热恋时期更加热烈和痴心地爱着您,而您因为女人天性的矜持和对李先生的误解,失去了一次又一次融解你们心中坚冰的机会,两个挚爱对方的人哪,请你们在我回到另一个时空之前,让我看到你们火热的拥抱和亲吻吧,不要害羞,我和你们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对于你们,我就是空气,而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全都是祝福你们的鲜花!”

    控制大厅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大家欢呼着:我们是鲜花,我们是鲜花。

    李慕秋展开男人雄健的臂膀,秋小鸟依人地依偎进去。

    南荣化的心融化了!

    一切顺利。

    一道耀眼的电弧闪过,南荣化来到了目标时空。

    118、

    但是,穿越是在白天进行的。所以,光天化日,一丝不挂的“男人花”盛开在众目睽睽之下。

    年轻的妈妈赶紧捂住小朋友的双眼,但是,小朋友还是看见了,大叫着:“妈妈妈妈,那个叔叔光屁屁耶!”

    中京世贸天街来来往往的人都惊疑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南荣化。旁边的欧式景观喷泉哗哗地响着,南荣化无处可藏,慌乱中跳进了喷泉池,蹲在水中。

    “嘿,哥们,大白天跑这洗澡来啦!哈哈。”

    “站直了别蹲下,哥们拍一拍好发朋友圈啊。”

    “身材不赖呀,走两圈,最新款时装发布啦,全真皮连体修身内衣啊!”

    本来就熙熙攘攘的大街眨眼间挤得水泄不通,喧闹声喇叭声响成一片,交警过来了。

    “挺牛逼啊,玩裸奔啊。”交警严肃地瞪着南荣化,“快出来!”

    看到交警脱下外衣高高地举着,南荣化这才敢向交警靠拢。在他跳出水池,裹上外衣的一瞬间,周围响起一片拍照的咔嚓声。

    他火了。高度发达的网络让他秒秒钟成为焦点人物。

    这下麻烦大了。

    “这不是鼎鼎大名的宽阔街明星男人花吗?”

    “真的呀,他干嘛玩裸奔?”

    “傻样,人家是在拍戏呢!”

    “是呀是呀,听说他又失踪了好久,原来是在拍新片呀,哇,好期待哦。”

    “三八,别发骚了,电影上要打马赛克的。”

    “打马赛克也好看,他就是帅嘛,好 性感的。”

    南荣化并不知道网络上关于他的议论,他没有时间上网,他得争分夺秒地办一件要紧的事。

    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的南荣化来到中京市延长区医院。

    在医院大楼外,他掏出手机,拨打我的号码。

    平行时空中,同一时空优先。与他身处同一时空的那个我接听了听话。

    “喂,谁呀?”

    “伍千女士吗,我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伍千介绍来的,给您的先生送手术费。”

    “啊啊啊……”那个我失声痛哭。

    “怎么了,您还好吗。”

    “怎么才来啊啊啊……”

    “对不起,耽误了太久,希望还来得及。”

    “啊啊啊……”

    “您在医院吗?”

    “啊啊啊……”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啊啊啊……”

    “难道----我x,我这张乌鸦嘴!”

    “啊啊啊……”

    “别哭了好吗,究竟怎么了?”

    “啊啊啊……”

    南荣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他明白一个女人不管不顾地痛哭意味着什么,他想起死在自己怀中的吕紫,悲从中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不远处,一辆巴士缓缓驶向延长北站。

    一个女人抱着手机在巴士上痛哭,身边的人都满脸疲倦,没有谁会注意一个不相关的人。

    到站了,下车的人流惊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女人。

    女人也在这一站下车。

    车站对面是一片破破烂烂的违章建筑,穿过这片违章建筑,就是延长区医院。

    女人拭干泪痕,匆匆向医院赶去。

    当她走进大院,一个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男人吸引了她,她的心被男人凄怆的哭声狠狠地剜了一下,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同情地走向男人,拍了拍男人的背,“先生,您还好吗?”

    男人抬起头,呆住了。

    他认识我,也就认识了这个女人。

    女人看到一张被黑色占据了百分之九十面积的脸。

    南荣化猜测到眼前的女人就是这个时空里的我,他摘下墨镜和黑色口罩,站了起来。

    女人看到一张被帅气占据了百分之百面积的脸,以及一个令她仰视的高大男人。

    “你就是伍千?”

    “是,是我,是我伍千,伍千是我,您是?”

    “我叫南荣化。”南荣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另外一个时空的伍千让我来……”

    “是教授啊!啊啊啊……”女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南荣化面对眼前痛哭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他迟疑了一下,伸出双手将女人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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