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堂鼻子都气歪了,挖掘机跟犯了神经病一般,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地乱挖。

    开挖掘机的年轻人趴在操纵杆上——像是睡着了。

    “真不愧是……技校毕业的”

    田玉堂大骂几声,冲上去,拉开驾驶室的门,狠狠地捣了年轻人一拳:“我操——”

    还没骂完,年轻人头一歪,趴在一边。

    田玉堂惊呼一声,吓得一屁股摔下来。

    黄昏时分,田野里静悄悄的。再说,春困秋乏的,田里没几个人愿意支撑到这时分。

    田玉堂迅速拨通楚江童的电话:“老弟,快,快来,我这里有……”

    楚江童虽瞬间便到了,可没露面,刚才田玉堂没说明白有什么。待观察一下周围,并没有什么怪异现象后,才慢慢出来。

    田玉堂吓得瘫坐在地上,说话也含混不清:“车车车上……”

    楚江童上车一看,司机半张着嘴,舌头伸出来,眼睛紧紧地闭着……

    摸摸脉搏,他并没有死,可这是怎么啦?楚江童赶紧拨打120,镇上的急救车随叫随到,不叫也到,因为病号少。

    如今人命贵,处处谨慎,让蝎子螫一厾子,也得去县医院打三天吊瓶。还别说,挖掘机司机被救活了。

    这家伙一活过来就要酒喝要烟抽,那样子,休克了半小时等于被动戒了烟酒。咕咚咕咚灌了半瓶酒,再连抽上五根烟,才恢复“健康”状态。

    楚江童站在一边,冲他笑笑,司机也笑笑,田玉堂本来很生气,这会儿的气全被吓消了。

    “大哥,你干活时怎么睡着啦?”

    “看见……不能说,我反正不敢说!”司机双手抱着脑袋,“田支书,我不干了!”

    “你不干拉倒!我再找别人干,有这技术的,你以为就你自己?嘁!”

    楚江童靠近他:“是不是看见蟒蛇了?”

    司机压低声音说:“我看见自己挖下了一个人的手臂,那血……”

    “那你没下来看看?”

    “下来了,什么也没有,刚上车再挖,是一个人的大腿,血淋淋的吓死人了……”

    楚江童哈哈大笑起来:“大哥,这是幻觉,你恐怖片看多了,以后少看这些悬疑惊悚片,都是虚构的……”

    楚江童离开镇医院。再仔细琢磨一下司机的表情与反应,他不像是出现了幻觉,应该是那个鬼故意制造了一种假象,麻痹了他的神经。

    眉月儿觉得这一天心里总是惊悸不安,也不知为什么,她担心楚江童又去田家坟地。见到她之后,他倒是毫不隐瞒。

    “眉月儿,这田家坟地,的确有点蹊跷,开挖掘机的司机吓得住了院!”

    眉月儿见他这样,也不好再埋怨了。这个人,只要想解开的谜,拦也拦不住。

    “这一定是那复活之鬼故意营造出某种幻象,让人去看到了。”

    “你说的没错,但是怎么才能让他出现呢?”楚江童对于“复活之鬼”越来越感兴趣。

    “这个嘛!我也没办法,虽然同为阴鬼,但我们不是一路!小童,先暂且放下好不好?对了,你将那变异火蛇的尸体藏在那里不安全,万一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你想用它做什么?”

    楚江童充满幻想的表情中有点神神道道的味道:“啊!那是一件最出色的艺术杰作,我暂且不告诉你,等弄成了,你会高兴的,不过,我已经将它扛下山来了!这两天,我就跑一趟市里……”

    “神神秘秘的,连我也不告诉?”眉月儿佯装生气。

    “嘿!宝贝,别生气嘛!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楚江童死皮赖脸起来。

    眉月儿手指戳他额头一下:“答应我一件事,就不生气了!”

    “别说是一件,只要你说的,都答应!”楚江童作出认真听从的样子,“说吧,听着呢!”

    “小童,不要再去田家陵,我怕……”

    楚江童点点头:“眉月儿,我知道你的担心!好吧!不去了!”

    田玉堂急匆匆赶来,脸色极不对劲,像要哭的样子。

    “怎么?田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田玉堂战战兢兢地说:“走!去变压器屋子看看,司机挖出了一件……”

    “田大哥,你先去!我一会儿……”楚江童望着眉月儿,脸有难色,“邻居家有事相求,我们去吧!”

    “眉月儿,你就别去了,我怕……”

    “不,去看看,走吧!”

    田里,挖掘机默默地闲着,旁边围着几个人,田乔林也在,姜老汉叼着根卷烟,嘻嘻哈哈的,好象挺解气。

    地上,平铺着一身女人的深蓝色碎花寿衣,一看就是六、七十年代的服饰模式。

    姜老汉扯过楚江童:“小童,这件寿衣,我有印象,这是田乔林这个狗杂种他奶奶穿过的。当时,我也就七、八岁,他奶奶死的时候应该是二十八、九岁,刚生了田乔林他爹那个老杂种不久……我还记着,她的一双三寸金莲鞋的底上都有花!”

    姜老汉当着田乔林的面,照样骂骂咧咧,田乔林也不敢怎么着。

    姜老汉又说:“这件事,就是我记事的开始,哎呀!老狗杂种的奶奶死后,村里人吓得夜不出门,我睡觉都不敢敞被子,蒙着头睡觉,要说呢,他奶奶长得可俊了,全庄的人都喊她一枝花!可惜,才二十来岁就死了……”

    田乔林没敢在这里待得时间过久,瞅着别人没看见,便躲回了家。

    田玉堂问:“这东西怎么处理?”

    姜老汉嘴一歪:“嘻——烧了!不烧你还拿回家填柜子啊?”

    一句话,将大家逗乐了,笑声过后,觉得挺瘆得慌。

    姜老汉嚎一嗓子:“你们回家吧!我来烧了它!”

    田玉堂惨歪歪地领着众人离开。

    过了一会儿,田里便燃起一堆熊熊大火。姜老汉这人胆子大,村里谁家迁坟、立碑啦,都请他去帮忙,出点工钱,送点吃的,他会将那些活儿做得板板正正。

    想想,一个老光棍家,没什么经济来源,干点这种活,也算是双赢互利。

    一般迁坟,都是选择半夜时分,他一个人兜撸着一包骨灰或是尸骨摸索于坟地山林之间,没胆儿是做不了的。

    姜老汉烧完寿衣,乐呵呵地去田玉堂家吃饭,再套点辛苦小费,这一天算是滋润而过。

    第二天,楚江童和眉月儿去变压器屋子边看了看,果真,有一堆衣服灰烬,被风刮得乱七八糟。

    “烧了就好,应该就没事了!”

    楚江童仍然记得屋子里的那只大鞋印,若真是田乔林他奶奶的鬼身复活,那鞋子也不符啊!反正,那鞋印挺奇怪。

    眉月儿皱着眉,闹不明白,这件寿衣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埋着,那尸骨去哪里了?

    楚江童猜测:“可能当年平坟时,人们因为大意给丢落在此吧!”

    “也许是吧!”眉月儿只好这么认为。

    这件事好像是过去了,其实才刚刚开始。

    有时候,恐怖很直接很表面化,让人们看得见摸得着。来了,让你害怕惊惧;去了,也就慢慢淡忘。有时候的恐怖,才更可怕,很隐蔽,间接的让你一眼看不穿猜不透,这样的恐怖,有时要耗费人们很多精力,甚至用一生去解析,却不一定得出答案。

    发生在蟾藏崮山下古城村里的这件事,就的的确确让楚江童、眉月儿乃至全村人后来尤为恐惧和震惊!

    正月二十三日,早晨。

    古城村田氏家族中的每户门口,均整齐摆放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黄裱纸。

    田乔林起得早,第一泡尿解完,一天才算真正开始。解完尿回屋时,猛地眼睛一亮:哎哟——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

    准是这个不长脑子的老婆娘丢下的,遂扯起黄裱纸,气乎乎地扔到老伴脸前:“看你做的好事,一大早就不吉利!”

    老伴被骂的稀里糊涂:“一大早的你是折了哪根筋,骂骂咧咧的,我哪见过这东西?”

    田乔林眼珠子一横,原本歪斜的嘴更加挪位:“不是你丢的,谁丢的?”

    老伴气的脸上顿时吓得生了一层白醭,颤抖着手扯开黄裱纸。

    “哎呀!俺的亲娘啊!有字,快念念!”

    田乔林这才急忙扯过,念起来:田氏族系,无论童叟长幼,明日下午均到田家陵相聚!我有重要话要讲!切切!

    田乔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亲娘哎,这是一份邀请函哪!

    无论从字面还是到内容,均感蹊跷,字为毛笔书写,多以繁体。

    田乔林将黄裱纸掖进衣兜里,站起来,颤颤微微的向田玉堂家走去。

    奇怪的是,田玉堂家也收到相同的一份黄表纸,字迹与内容和自己收到的如同复印。

    田玉堂用怀疑的目光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也没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田乔林再去另外几家田姓家里看看,均无例外。

    回到家,一脸灰蒙蒙的土色,呆呆地坐着,半天不语。

    此时他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奶奶,虽然自己对她没有一丁点儿印象,但后来听爷爷说,奶奶写的一手好毛笔字,不仅是大家闺秀,而且人长得漂亮,只可惜红颜薄命,不到三十岁就过世了!

    难道这封邀请函是奶奶亲笔所书?她有什么用意?

    田乔林跟老伴商量来商量去,也决定不了是去还是不去:去,吉凶难测,不去,还是吉凶难测。

    唉!还得去找田玉堂商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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