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朝边境的风已经夹杂着雪花了,士兵们冻得直哆嗦,就连前线盯着敌军的小兵也忍不住搓搓手哈口气,才能继续盯着,但就是这一晃神的时间,原本还在远处的敌军竟就忽然杀了过来。

    小兵吓了一跳,忙拿着长枪往回跑,一支暗箭却嗖的一声飞了过来,射入了他的心脏。

    高大的骏马上,男人一身黑色铠甲,赤红披风随风猎猎,浑身的磅礴杀气配上他那双赤红的眸子,仿佛此刻的鲜血给了他更多的刺激一般。

    “给我杀!”

    他身边的副将高喝一身,他便只需要看着自己的兵杀上去就行,因为方才那一箭已经占尽了先机。

    锦朝的兵本就又饿又冷,听到有力的厮杀声传来,均已经吓破了胆,没了去拼尽全力的勇气。

    此番领兵的大将乃是魏敞,之前的两江总督,曾也领过兵打过仗,但都是跟蛮夷之类的拼杀,算不得大场面,如今站在营帐内,听着外面的呼声,便已是吓得不敢出去迎战了。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副将在一侧着急问他。

    魏敞站起身,说话都有些犹豫:“敌军多少兵?”

    “不足一万。”

    “不足一万,就敢打我三万兵马?”魏敞心里一惊,可偏偏这一万兵马,势如破竹,让他的三万精兵也吓得败退连连。

    副将跟着心慌,皱眉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道:“将军,咱们不若拼死一战吧,不然若是逃走,这一座重要的关口就要被西夏给夺去了,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很生气!”

    魏敞心里有些慌乱,他不想打,当初皇上命他来领兵他就不愿意,要不是家人都在京城扣着,他早就逃了。

    想了想,咬咬牙道:“既如此,去召集兵马,立即迎战!”

    “是!”

    很快,魏敞便带着剩下的兵马出来了,但却发现西夏原本的弱兵如今好似吃了药一般,勇猛的很,反倒是锦朝的兵,已经吓破了胆没了志气,三打一都不一定能打赢。

    他看了看,似乎冲在最前面的并非是西夏的将军,当即勒住马儿,上前寒声道:“让你们大将军来!”

    “就凭你,也敢跟我们王爷谈条件么。”副将冷哼一声,便直接挥动大刀杀了过来。

    远远的,赵怀琰看着锦朝的人,薄唇微微勾起,真是好久不见,也不知父皇会不会还记得自己。

    他看着魏敞和锦朝大军不断往后退,直到最后魏敞被擒住,他才终于驾马上前。

    魏敞看到赵怀琰的第一眼,眼睛都瞪大了:“你是……太子?”

    “本王现在是西夏的钺王殿下。”赵怀琰邪肆勾起唇角,手里的剑抵在魏敞的眉心,浅笑:“将虎符交出来,本王饶你一条性命。”

    旁的副将也是怔住了,忙大喊:“将军,他是叛贼,你别听他……”

    副将话未说完,人头已经被斩下。

    赵怀琰淡淡看了眼动手的士兵,只笑笑,才看着魏敞:“本王的耐心不多,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命,还是要虎符。”

    魏敞这等人,自然是要命。

    他立即从腰间将虎符交了出来,才磕头道:“请太子殿下饶臣一命。”

    “自然要饶你一命,你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以前本王不想要锦朝,现在,本王一定会让他亲眼看着他曾打下来的江山,一点一点被本王占据!”

    魏敞能听出他的恨意,连忙点头后,才似讨好般道:“太子殿下,其实当初太子妃并没有死,皇上后来命人去皇陵查过了,那被殉葬的女子,根本不是太子妃。”

    “太子妃?”赵怀琰一提到这三个字,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魏敞没抬头,也没发现他的异常,赵怀琰却是恼了起来:“往后谁也不许再提太子妃三个字,明白吗!”

    “是!”

    众人齐齐应下,也能感受到他浑身瞬间冒出的戾气。

    魏敞觉得奇怪,但还未抬头,赵怀琰已经走了,西夏的人也立即拆了他身上的盔甲和武器把他给赶走了。

    赵怀琰回到自己的营帐,看着营帐内燃烧的火盆,火苗一下一下跳跃,让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疼。

    他一点也记不起来关于太子妃的事,甚至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他都记不得,只知道一提到她,自己便心痛如绞。

    赵怀琰便是西夏钺王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但大多数人只以为这二人只是长相相似罢了,毕竟堂堂锦朝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变成西夏的王爷?

    不过普通人不信,皇帝却是相信了。

    “立即派人去西夏查茵嫔的消息。”怀琰能成为西夏钺王,一定是她的功劳。那她还活着?她还恨自己吗?

    皇帝孤单的坐在养心殿里,安公公不在了,身边没有说真心话的人,新招来的妃嫔们也一个比一个会耍心机,让他厌恶,唯独底下仿若提线木偶一般冷漠的熊霖雨还让他能说几句真心话。

    皇帝看着一身华服坐在底下脸色木然的人,起身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巴,冷笑:“你就这么恨朕?”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哈哈,那照你这么说,跟朕不共戴天的人可多了,你何时见朕怕过?”

    熊霖雨没出声,皇帝便死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最后才冷声道:“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但你若是敢自尽,你那个还苟活于世的娘,朕一定不会轻饶了的!”他才说完,紧闭的宫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他扭头看去,见是轩王,面色沉了下来:“私闯养心殿,你就这么不知道规矩!”对于这个蠢儿子,好利用是好利用,就是太蠢了!

    轩王忙吓得跪在地上,才道:“请父皇恕罪,是儿臣的人查到了赵倾的踪迹,他好似收买了不少朝廷官员,打算逼父皇退位呢。”

    “退位?”皇帝轻嗤一声:“就凭他,也配么?”说罢,将熊霖雨扔到一侧,才寒声道:“既然是你的人查到的,朕就命你去处置了他,收买的大臣你暂时不必动手,朕会亲自来处理!”

    轩王眸里光芒一闪,点点头,便立即退下了。

    但现在的赵倾却并没有做轩王所说的事,他的心思全部在西夏和赵怀琰身上。

    “真是有趣,他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软肋。”一处秘密宅子里,赵倾冷笑起来。

    “那您觉得怎么办?若是由着他不断带兵攻打锦朝,很快周边国家也会将锦朝瓜分完的,到时候您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一旁的男人急道。

    赵倾看他一眼,轻笑:”这么着急做什么,锦朝乃是大国,倾覆也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更何况赵怀琰只是忘记了她而已,想法子叫他再想起来不就行了?”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折磨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您的意思是……”

    “你继续搜查林家其他人的下落,我去一趟西夏,西夏的人来信说,林锦婳已经到了,此番去,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能躲在弦月和江妃的眼皮子底下。”赵倾说完,起身便走了。

    孙侍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为何他觉得九皇子并不是想要这江山,而是纯粹的要跟赵怀琰争高低呢。

    林锦婳还不知道赵倾也要来寻自己了,但却熬了这几日后,见到了悄悄而来的墨月。

    墨月看着面前气色还显得虚弱的人,当即便跪下了:“都怪奴婢护主不周,才叫您吃了这么多苦,奴婢该死!”

    “也是我自己疏忽了,你先起吧。”林锦婳坐在暖榻边放下手里的书浅笑道,等她起了身,看她双手都已经皴裂了,知道定是快马加鞭而来的,才问道:“此番是你一个人过来的?”

    “青山寨的人奴婢带了一小部分来,怕入京后引人注意,先都安排在城外了。”墨月道。

    墨雪点点头,看她问道:“你们可曾查到了墨风的消息?”当初自己跟她分开后,便失去了联系,至今也不见她。

    墨月摇头:“奴婢查过,不仅墨风,还有高侍卫也不见了,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青山寨怎么也找不到。”

    林锦婳微微皱眉,按理说两人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想法子跟青山寨联系上,难不成已经出事了么?

    正想着,外面阿宝忽然跑了进来,道:“主子,七皇子府有动静了。”

    “说。

    “南疆此番来人要跟西夏和亲,七皇子主动要求和亲。”阿宝道。

    林锦婳皱眉,长孙祁烨看起来不是醉心权力的人,之前也看得出他并不喜欢与人交际,此番怎么忽然要跟南疆和亲?

    “可还有别的?”

    “没有了,听闻此番南疆来的使臣也只是不认识之人。”阿宝摇摇头。

    林锦婳见朗月寒没再纠缠,也松了口气,道:“不必愁眉苦脸的,既然墨月来了,你们也许久未见,好好下去说说话吧。”

    阿宝自然高兴,墨雪却只道:“您可是在想七皇子府的事?”

    “嗯。”林锦婳没有隐瞒,长孙祁烨现在要和亲,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但他跟怀琰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若是手足相残,便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了,而且怀琰此番在西夏除了一个弦月和江妃,便再无势力,若是跟长孙处在对立面,不知道到时候西夏的皇帝和江妃会更偏向哪一个。

    “要不要奴婢再派人去盯着?”

    “不用,墨月此番入城便可能被有心人盯上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减少一切的行动,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说。”林锦婳翻着手里的医书,但翻着翻着,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书里记载了能治怀琰之病的药!

    “仙灵草……”林锦婳念着这药的名字,立即道:“去药铺问问这仙灵草,不管多高的价格,一定要买下来!”

    “是。”墨雪看她忽然高兴起来,连忙应下去了。

    等墨雪一走,林锦婳才细细研读这书来,但书里说了,除了以仙灵草为药引,还要有七星蛊蛊虫做辅料。

    她垂眸看了眼系在手腕的赤虹玉,微微皱眉:“七星蛊么……”

    墨雪下午去打听完回来后,便把消息告诉了林锦婳:“西夏没有仙灵草,掌柜们说,仙灵草长在百毒谷中最毒的地方,无人敢去摘。”

    “百毒谷?”林锦婳想起之前走过的那满是毒虫毒草的山谷和说被谷主拿来炼药结果变得扭曲的傅云桥,面色略有些凝重,为何偏偏是百毒谷呢。

    几人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墨雪浑身都警惕起来,立即让人去外面应着。

    “谁啊?”

    “开门!”外面的人粗暴道。

    应话的丫环惊恐转头看着墨雪,墨雪则让她先扛着,立即回去找了赵荣来,自己又换了身衣裳,便挽着赵荣的胳膊出去了。

    等门被打开,就看到被人拎在手里的郝公子和一群官兵。

    官兵扫了眼墨雪,再看了看赵荣,冷冷问道:“你们是来经商的?”

    “是,草民是卖绸缎的,官爷若是喜欢,小的可以送官爷两匹最好的。”说罢,立即打发了丫环去拿,才又道:“草民们做点儿小生意不容易,还请官爷给条活路。”说完,又拿了一锭银元宝悄悄塞到了那领头人的手里。

    领头人瞧着银子,冷哼了一声扔在地上,才对一旁的郝公子道:“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见过的暗地里跟慕白画接头的人?”

    墨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也抓住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郝公子许是被人揍过,他引以为豪的俊脸被打肿了一半,抬起头扫了扫墨雪的脸,才又耷拉下眼皮摇摇头:“那女子长得极为普通,没这个夫人好看。”

    墨雪心中微动。

    管爷们睨了眼墨雪和赵荣:“你们不介意本官进去搜一搜吧。”

    “官爷请。”赵荣立即让开身子。

    那领头的瞧见他们竟是一点也不犹豫遮掩,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朝着院子看了看,除了吓坏了的下人,便没有其他人了,房间门也都是开着的。

    想了想,便道:“算了,本官相信你,不过你们要记清楚,在西夏可小心着些,别动那些个花花肠子。”说完,重新拎着那郝公子走了,这郝公子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墨雪一眼,仿佛真的忘了她一般。

    墨雪觉得不对劲,忙回去把事儿跟林锦婳说了:“那郝公子不可能忘记奴婢的,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没有指认。”她可不认为那骚包的很的郝公子是突然发了善心了。

    “除非是他知道,一旦找到了人,就是他的死期了。”林锦婳说罢,忽然想到什么:“是官府的人带着他在四处指认?”

    “是。”

    “不好!”林锦婳轻呼一声,弦月和江妃就是找自己和杀自己都是偷偷摸摸的,那郝公子怎么说也是城主之子,如今却被官府的人明目张胆的抓着到处指认,还有可能会被杀掉,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皇帝也在找自己了。若是皇帝这样大肆搜寻,很快就会查到阿宝和墨雪的身份文牒有问题。

    她想了想,立即道:“墨月阿宝,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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