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倾的人很快动手,把墨风直接逼出了城,而赵倾的马车也趁着这个时候溜出了京城。

    墨风看着他慌不择路的选择了小道而非官道,嘴角才扬起了起来,接下来,就要看青山寨和大当家三百五十七个兄弟们能不能拦得下这个九皇子殿下了。

    宫中。

    外面依旧盛夏暑热天,但养心殿的氛围却格外的寒冷。

    徐程青见到徐昭昭平安带着王汝嫣回来了,才忙上前道:“昭昭,你可受伤了?”

    “没有,好在王爷去的及时。”徐昭昭说完,才立即跟皇帝跪了下来,哭泣道:“皇上,宁王姐夫肯定不是什么恶星,他肯定是被人逼急了才去救臣女的。”

    皇帝本没有怪她的意思,听到这话,也开始怀疑起慧觉的真正目的起来,他做这一切,仿佛就是为了对付怀琰,难不成他背后是某个皇子?

    皇帝看了她一眼,才冷声道:“慧觉在何处?”

    “请皇上恕罪,都怪臣无能,押解来的路上,慧觉被人给刺杀了。”刑部的大人立即跪在了地上道。

    “刺杀?”皇帝皱眉,如此说来,慧觉身后一定是有其他人了,怕他活着来会暴露他么?

    袁绍见到此,这才上前规矩行了礼,冷静道:“皇上,慧觉大师死时,悄悄将这封信给了臣。”说完,双手呈上了那封信。

    皇帝瞥了眼安公公,安公公立即上前接过了信拿了来给皇帝。

    皇帝看着还沾着鲜血的信,再看看年岁不大的袁绍,忽然问道:“慧觉为何连你也要抓去?”

    “臣也不知,许是臣挡了慧觉大师的路吧。”袁绍不惊不慌慢慢说着。

    皇帝看了他一眼,脸上蓦地多出一丝笑意:“你倒是跟你祖父不一样,小小年纪便如此稳重。”

    袁绍没出声。

    皇帝让人拆开了信,但信封里立即落出来一块月牙形的印章来,印章底部的名字,是赵倾。

    慧觉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把柄也不留呢?自从赵倾找上门,他就随时预备着会被杀了,但要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安公公手微微颤着将印章捧了过来,皇帝睨了眼,面色发寒,抬手便去看那信,信中写的,无非是赵倾如何找上门,威胁他要对王汝嫣和宁王动手之事的详细过程。

    “堂堂国师,想不到还如此重情,舍不得家人死,却赔上了自己一条命。”皇帝寒声说罢,后面会慧觉的家人腿一软就噗通跪在了地上。

    皇帝看着她们惨白的脸,冷声问道:“慧觉如此欺上瞒下,你们可知道?”

    “民妇什么也不知,他什么也不跟我们说的。”老妇人还记得楚昭昭叮嘱过的话,忙颤着声摇头道。

    “皇上,到底是这个慧觉作孽。”徐泊山在一侧略有几分不忍道:“而且慧觉这妖僧祸国殃民,如今还敢对堂堂皇族动手,可见其野心,如今死了倒是便宜,却不知他背后之人是谁,竟敢想出此等造孽的法子,竟要把将人在皇城根儿下活活烧死,传出去,岂非叫人以为我锦朝皇帝是个暴君么。”

    皇帝面色微沉,看着刑部尚书:“你可还抓到了其他人?”

    “回禀皇上,来的路上飞出不少暗箭,带来的百姓死了大半,剩下的除了发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刑部尚书老实道。

    皇帝闻言,看了看扔在一侧的印鉴,负在身后的拳头慢慢握紧。

    正说着,林锦澄已经入宫来了。

    进到养心殿的一瞬间,看到这么多人都在,还诧异了一下:“舅舅,嫣儿,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皇帝看着他诧异不已的样子不似装的,才问他:“你不知道吗?”

    林锦澄赶忙跪下行了礼,道:“回禀皇上,今日一早便有人递了密信给微臣,诱使了微臣出城去,直到现在回京,还一直没有听旁人说过什么。”他想起之前城门时锦婳跟自己说的话,微微拧起了眉头。

    王汝嫣惊魂未定,但看到这么多人都在,也知道定然是锦婳有了计划,闻言,只垂眸擦了擦眼泪。

    林锦澄看得心疼不已,看着她手腕上还有淤青,不等皇帝开口,便朝他严肃道:“皇上,微臣的夫人胆子小性子柔善,绝不会做什么事的,还请皇上一定明察!”说完,重重磕了个头。

    皇帝看他一副着急的模样,怀疑才稍稍松了些,道:“你倒是个痴情的,放心吧,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有人差点害死了她。”

    “什么?”林锦澄猛地抬起头,一双拳头已经握得咯咯直响了。他都派了人在家人守着嫣儿了,居然还有人要下手,谁这样恶毒!

    皇帝见他如此,也不再多问他知不知道了,只看向一侧的禁卫军统领,统领这才上前一步见了礼,道:“回禀皇上,下官去的时候,正好撞上林将军在跟叛军缠斗,等臣到时,那两个叛军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死了?”皇帝转过身慢慢坐在书桌后,深深看着林锦澄半晌,才道:“那朕问你,他们寻你做什么?”

    “回禀皇上,是他们先以信诱骗臣过去相见,而后他们妄图撺掇臣一起谋反,臣不肯答应他们便要强行掳走臣,臣只得动手,却在搏斗中失手杀了他们二人,还请皇上恕罪。”林锦澄道。

    皇帝听完,怀疑更少了些,若是人还没死,他到还要怀疑一番,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他倒是相信了林锦澄并非故意见他们的,只是这两人当初就应该被怀琰处置了才是,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既如此,罚你三月月例就是,下次不可如此莽撞,要留活口。”皇帝清浅一句,俨然是信了他了,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林锦澄从一入大殿开始所有情绪的变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真心实意,没有一丝作假。

    林锦澄立即行了礼,才担忧看了看徐程青几人,道:“皇上,不知徐大人他们可是犯了什么错?”

    徐昭昭眼眶红红,如今她是越想越想哭了,一想到京城没有合适的公子,她便一把辛酸泪,朝林锦澄哭泣道:“表哥,是慧觉要活活烧死我跟表嫂,还伤了王爷姐夫,好在慧觉已经死了,想必他背后的人一定还在京城,请皇上明察。”

    皇帝自是要明察。

    没多久,就有人来报,九皇子府被人放火烧了。

    “怎么会忽然起火?”一侧安公公也奇怪道。

    “不知道,现在大火将书房烧的一干二净,其他地方倒是没烧着。现在九皇子府的人递了消息到内务府,内务府如今没管事的人,德妃娘娘又被打入了冷宫,奴才只能来请示皇上了。”来回话的太监紧张的跪在地上道。

    皇帝闻言,看着一侧的印鉴,心里怀疑更多,烧了藏着资料最多的书房,是怕暴露出什么么。

    “皇上,宁王和宁王妃已经到了宫外了。”有人来报。

    闻言,皇帝只沉声道:“先让他们去侧殿休息,迟些朕再召见他。”

    “是。”

    太监退下,皇帝看着屋子里这么多的人,才开口道:“徐爱卿,林爱卿,今日这事朕定会召人彻查,你们先回府去吧。”

    徐泊山知道皇帝心里一定是有怀疑对象了,不再留,行了礼便领着一群人退下了。

    徐程青走时,还特意看了眼皇帝的手,攥紧的拳头骨节毕现,想来已经是十分生气了,不过按照锦婳的计划,这件事才走了一半呢。

    等人都走了,皇帝将手里的印鉴直接狠狠摔在了地上:“混账!”

    “皇上!”安公公连忙小心翼翼的跪下。

    皇帝方才还平静的脸瞬间布满了怒气,已是怒不可遏:“他以为自己是谁,竟还妄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操纵朕的大臣,还要杀了宁王,呵,他是不是还想着也用这种法子来杀了朕?“

    安公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知道,皇帝已经相信是九皇子了,现在只需要最后的一点证据。

    他轻声道:“皇上,兴许其中还有误会,兴许九皇子也是被人利用了……”

    “被谁利用?宁王还是轩王?轩王那个榆木脑袋,不被人利用就不错了,至于怀琰,他就是要动手,也不会如此卑劣。”皇帝很清楚,能做出这等事的只有一直深藏不露的九皇子赵倾。毕竟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冲着怀琰去的,只要他稍微迟疑一点,放过慧觉,亦或是提前让太后知道这个消息,慧觉就真的能杀了林少夫人和徐昭昭了。且不说怀琰那么心疼林锦婳,而且林家跟徐家的势力相加起来,肯定比扳倒一个根本不在太子人选之列的赵倾要来的重要,赵怀琰不会算不清这笔账。

    安公公不敢出声,但也确定皇帝心里已经是有数了。

    皇帝的确是有数,但现在看来,这一点点的证据还不够。

    不过很快,城外就送来证据了。

    此时的城外,赵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山匪。

    他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沓面额一千的银票朝大当家扔了出去,寒声道:“你应该知道本皇子是谁,山匪从不与朝廷做对,这一点你想来很清楚吧。”

    “可惜了……”大当家勒住缰绳坐在马上,朝地下看了看,笑起来:“今儿我们还非要取了你的命不可。”说完,直接下了令:“谁取下他的首级,今儿我请吃肉!”话落,青山寨的山匪们立即亢奋起来,即便是连夜快马赶来,现在也丝毫不觉得疲累了。

    赵倾的侍卫面前上前抵抗,但区区三十来人如何挡得住青山寨的几百人?

    有侍卫立即跟赵倾道:“九皇子,要不我们先折回京城吧,这些劫匪毕竟不敢去京城胡闹,属下这就通知孙大人去城门口接您。”

    赵倾尚不知大当家跟林锦婳的关系,闻言,只阴沉了脸:“从这里折返去官道。”

    侍卫应声,趁着那群人厮杀的时候,赶忙带着人转头调去了官道,却是不敢再继续往前走而是往京城折返去了。

    孙侍郎此时一身黑衣,儿子死了,他都来不及伤心。

    孙婉婉还在一侧哭哭啼啼:“爹,您可一定要给哥哥报仇。您现在已经是半个兵部尚书了,整死那个林麓之和林锦澄,林锦婳一定会痛苦死……”

    “好了。”孙侍郎略有几分不耐烦,很快有小厮从外头进来,道:“大人,慧觉死了,皇上已经派人开始抓相关的人了,百姓都抓了不少。”

    孙侍郎闻言,长长松了口气:“还好今早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没能及时赶过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孙婉婉就不喜欢这个胆小的爹,若是他赶过去了,那王汝嫣和徐昭昭只怕都已经被杀死了。

    她不满道:“爹,咱们可是为了九皇子办事,您不能只顾自己死活……”

    “闭嘴!”孙侍郎越发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想起赵倾,他自然不会不帮,但是更重要的必然是护着自己。

    孙婉婉气得不行,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一枚信号弹炸开的响声传来。

    孙侍郎面色一滞,赶忙跑了出去朝信号弹的方向看了看,是西城门的方向,难不成九皇子现在脱不开身了?

    这样一想,他便立即叫人去备马车了。

    孙府外,郑穹看着孙侍郎悄悄出府坐了马车往西城门去了,才松了口气,跟花生道:“行了,按原计划行事吧。”

    花生激动的点点头,朝孙府门口的小乞丐看了眼,赶忙垂着头快步走了。

    赵倾一路逃来,侍从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勉强到了城门口,浑身是伤的侍从才立即去叫那守城军道:“快,有山匪!”

    “山匪?”守城的冷哼一声,瞥了眼他身后普通的青色马车,不屑道:“这儿可是皇城,就是有山匪也绝对不敢过来。”说完,还怀疑的看了眼面前的人道:“我看你倒是很可疑,大白日的居然一身的血,难不成你去哪里杀人了?”

    “我……”

    “来人,把他抓起来送去京兆府!”守城兵立即喊道,不多会便来了十来个守城军。

    马车内的赵倾面色有些沉,带上帷纱帽后,才悄悄下了马车,瞧见孙府的马车已经来了,这才快步朝孙府的马车而去。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大当家真的带着人杀来了!

    一群马儿扬着尘土跑到城门口,惊得百姓们四散而逃,护城军们也赶忙拿起了武器开始抵御。

    赵倾已经在城内了,见状,只回头冷漠看了眼,嘴角不屑勾起,以为如此就能杀得了他么,还真是太轻视他赵倾了!处心积虑几十年,怎么可能败在这一招!

    他提步便跨上了马车,可坐上马车后,才发现马车上坐着的孙侍郎已经晕过去了。

    他心中一惊,人群里已经有人突破孙府的护卫,上前扯掉了马车的帘子朝里面大喊:“孙侍郎死了,杀人啦!”

    孙府的人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大人坐在里面没了动静,而陌生人却不知何时钻入了马车内。

    见状,当即便亮出了腰间的剑来。

    这会儿的大当家看到这般状况,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完成了,只收了剑朝里面喊道:“九皇子殿下,别怪我们追杀你至此,下次你想要让我们青山寨的人替你卖命,就多付点银子!”说罢,驾着马就利落撤了,看得紧张的护城军一愣一愣的,这些山匪这就走了?

    而且他说九皇子……

    赵倾面色铁青,借着剩下的两个护卫从马车里撤了出来就要往城外撤,但不知哪里出来一群做百姓打扮的人来拦在了城门口跪下来朝他哭喊:“九皇子殿下,你是天定之人,如今锦朝灾难连连,你救救我等百姓吧!”

    赵倾拳头紧握,他们在胡说什么!就算他利用慧觉,也没有叫慧觉说出过这等话,若是父皇知道,定饶不了自己!

    只可惜,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

    禁卫军把消息送入皇宫时,皇帝已经冷静了下来。

    看着禁卫军统领文孝,道:“你亲自去查证,若是九皇子,你亲自带回来见朕,若不是,敢冒充九皇子,杀无赦。”

    “是,臣立刻就去办。”文孝闻言便要退下,皇帝想了想,又道:“派人立即去查江南水患之事,丧了三百余条百姓的性命,朕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公公垂眸立在一侧,皇帝已经开始怀疑江南之事是九皇子做的了么?

    文孝应声,很快便退了出去。

    此时城门处,守卫军也弄不清情况了,看着带着帷纱帽手执寒剑的人,和挡在城门口跪着哭喊的百姓,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了。只拿着兵器左看右看不敢动手。

    赵倾冷哼一声,提步就要走,孙家的人却搞不清楚状况,朝他呵斥起来:“敢动手杀我家大人,现在就想完好无损的离开吗?”说完,一群人提剑就杀了上来。

    虽然他们的功夫也就是小喽啰的水平根本伤不到赵倾,但耐不住人多,赵倾也不好一下子打发了。

    赵倾抬手解决了两个后,才想尽办法要逃走。他很肯定,方才城外那些自称青山寨的山匪,必然也是个圈套,为的就是逼他折返回京城来,但他竟然因为之前墨风独自来拦过,而误以为林锦婳不会再派人来,反而中了他们的圈套,可恶!

    想到这里,他越发阴鸷起来,低声吩咐身边仅剩的两个侍卫,道:“必须立即出城!”

    那二人明白,上前护在赵倾跟前,二话不说便开始用尽全力厮杀起来,而且丝毫不管自己是不是受伤了,仿佛就要拼了这一条命般。

    赵倾见状,快步朝城外而去,但凡敢有来拦着的,都被他一脚踢开了。

    眼看着前面就能出城了,他咬着牙杀过去,可在跨上城外听着的那匹马上时,一把寒剑从身后飞来,他险险躲过,剑便正中了马儿的脖子,惊得那马当即跑走了。

    赵倾一回头,就看到了浩浩荡荡而来的数千禁卫军。

    看到数千的禁卫军,他的心登时跌到了谷底。

    文孝收回扔剑的动作,看着带着帷纱的人,寒声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冒充九皇子,还敢在此杀人,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

    “啊——”

    伴随着两道痛苦的叫声,赵倾剩下的两个护卫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赵倾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再看着成千的禁卫军,知道父皇已经认定自己的身份了。

    他缓缓摘下头上的帷纱,看着文孝,反倒没了紧张,父皇肯定派人去江南查了,自己此时此刻出现在京城,已经是百口莫辩。

    “九皇子殿下。”文孝看到果然是他,翻身下了马,走到他跟前道:“劳烦殿下随下官入宫吧。”

    赵倾眼底发红,他看着黑压压的禁卫军,再看远远躲着的百姓,心寒至极,果然,他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终究只把自己算计了进去。此番只要入宫,以父皇无情的性子,自己必然跟母妃一样死路一条吧。

    他浅浅一笑,扔下手里的剑:“本皇子随你们入宫就是。”

    文孝看了他一眼,见没有别的动作,这才侧过身:“请。”说罢,便跟在了他身后。

    赵倾没说话,看着前方不远处因为大水而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提步往前而去。

    文孝也看到了那条河,小心道:“九皇子,皇上现在还什么都没确定,您不要做傻事。”

    “父皇若是什么都没确定,岂会叫你来?”禁卫军本是要护着皇城的,父皇为了‘请’自己入宫,都出动这么多的禁卫军了,岂非是心里已经有了论断?

    文孝的手慢慢抓紧放在一侧的小弩,等走过桥,见赵倾并没有投河,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就是松这口气的瞬间,赵倾直接朝一侧河里奔去。

    文孝皱眉,伸手要去抓,奈何赵倾早已做好防备,连外衫都已经脱下了。

    文孝手拿着空空的外衫,看着人已经跳入河中,手里的小弩直接朝水下发射出了一支箭,而后河面便泛出一片鲜红来。

    “快把九皇子救出来!”文孝寒声道。

    禁卫军们纷纷如下饺子般跳了下去。

    城门口,郑穹拉低了帽檐,垂着眼睛跟一侧花生道:“八成活不了了。”

    水这么急,方才又被射中一箭,就算不被文孝抓住,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京城。

    花生一脸的惊魂未定,其实他没想过今日竟会要了堂堂九皇子的命,而且看起来王妃也并非是要逼死九皇子的样子……

    郑穹见他发怔,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道:“害怕?”

    “没……没有。”花生摇摇头。

    郑穹见他如此,才深深呼了口气,就算花生不怕,他也怕了。

    短短时间,竟然设计出了这么多的连环计,亦或是说,她抓住了赵倾的自以为是和皇上的多疑本性,利用这几点便手不沾血的除去了九皇子,计策不可谓不高明,而且皇上至始至终只怕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

    想到这里,郑穹带着人悄悄撤离了。

    消息传回宫里,林锦婳也知道了。

    安公公让悄悄来传消息的小太监离开后,林锦婳才略有几分担忧的看着赵怀琰,道:“王爷,您可要遣人去看看?”

    “不必。”赵怀琰站在殿门口看着这恢弘的皇宫,从知道父皇在算计景王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赵倾必死无疑,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林锦婳走到他身边,与他一道朝外看着,浅浅道:“九皇子自己恐怕也没料到今日会是如此。”

    赵怀琰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三百条百姓的命,一旦父皇查清,他便是不死,也终生休想踏出皇子府一步,想来比起圈禁,他更愿意赴死了。”

    林锦婳见他想通,只紧紧反握着他的手不再多说了。

    没多会儿,安公公便亲自来了。

    到了后,安公公才行了礼,道:“皇上今日已经乏了,便请宁王殿下先回去吧,关于国师的事,皇上会交给刑部和京兆尹一道调查的。”

    “嗯。”赵怀琰说完,顿了顿,道:“父皇既然伤神,你便好生照看着。”

    “奴才明白。”安公公笑着应下。

    赵怀琰这才带着林锦婳离开了。

    不过他原以为皇帝多少会觉得难过,可现在的皇帝却并不是如此。他坐在龙椅上,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传晚膳?”小太监问道。

    “嗯。”皇帝应了声,才道:“传霖雨来伺候。”

    小太监连忙应下。

    走的时候,皇帝忽然将他叫住,问道:“你觉得朕是不是太无情了?”亲儿子死了,他非但不难过,反而觉得放松。赵倾是嘉嫔的儿子,嘉嫔是害死了茵嫔的人,如今他替茵嫔报仇了,那种压了他几十年的负罪感也好似一瞬间清空了。

    小太监哪里敢说什么,闻言立即跪伏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发抖:“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皇帝嘴角冷淡勾起:“罢了,不为难你,去传霖雨来。”

    “是,是……”小太监连忙退下了,安公公在宫门口听到这些,瞧见小太监过来,才警惕着进去伺候了。

    皇帝瞧见他来,目光略深,问道:“怀琰出宫去了?”

    “是,奴才瞧着王爷伤的好似不轻呢,王妃哭得眼睛都肿了。”安公公在一侧小心道。

    “她还会哭?到底只是女子。”皇帝说完,喝了口茶,才淡淡道:“慧觉和老九这件事,朕还是担心太后知道后会伤心,吩咐下去,从即日开始,慈宁宫内的下人不许出来,亦不许慈宁宫外的人进去,让太后好生礼佛。”

    安公公拿着拂尘的手微微一颤,皇上这分明是要软禁太后呢……

    他不敢说破,立即道:“还是皇上心疼太后娘娘。”

    “毕竟是朕的生母,朕初登基那些年,都是太后执政呢。”皇帝淡淡说完,才摆摆手将他打发走了。

    安公公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丝冷意,不敢再说立即出去了。

    出了养心殿时,遇上梳洗打扮好的熊霖雨过来,立即上前行了礼,她却仿佛没看到一般昂着头直接走了。

    跟随的太监们都吓了一跳,安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第一大红人儿呢。

    安公公只摆摆手,看了眼熊霖雨离开的方向,淡漠转身走了。

    宫外。

    林锦婳才回到宁王府,墨风四人难得聚集起悄悄在府里候着了。

    赵怀琰坐在花厅首座,瞧着四人,道:“这次办得很好。”

    “多谢王爷夸赞。”四人行礼。

    赵怀琰温柔看了眼林锦婳,才道:“你们且先说着,有什么事,叫她们去办就好。需要我的地方,随时让人来寻我。”

    林锦婳看着他眼底些许的哀色,知道他想去护城河看看,只点点头。

    走时,亲自送到了门口,才道:“王爷可是怪我擅作主张?”

    “怎么会这样想?”赵怀琰的确想去看赵倾,但更多的,是想确认他到底死没死。赵倾外表看起来洒脱,但实际上十分固执,若是没死,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林锦婳眼眶微湿,只拉着他的手道:“我知道王爷待他如亲弟弟,此番的确是我善做主张,没有通知王爷便让人动了手,而且我本可以放过他的……”

    “放过他,他也不会领情,而且万一他真的伤到你,我岂非要伤心欲绝?”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头,温柔道:“婳儿,在我眼里,谁都不如你重要,两生两世,都是如此。”

    林锦婳这才如释重负,她不怕外人说她冷漠无情,但她在乎怀琰。而且他应该知道,她迟早是要杀了赵倾的。

    赵怀琰自然知道,看着面前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儿,看她担心的样子,心中歉意自己思虑不够周到,轻轻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才浅笑:“晚上等我回来,一起用膳。”

    “嗯。”林锦婳点点头,看他转身离开,才压下了胡思乱想回了房间。

    “王妃,赵倾的尸体尚未找到,可要继续派人找?”墨风只当做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道。

    “与你说过的花楼可去寻过了?里面的花魁可还在?”林锦婳站在一边,道。

    墨风皱眉:“花魁不见了。”

    “不必寻了。”林锦婳叹了口气道:“皇上自会派人去寻,赵倾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还有人暗中相助,若是如此,你们出去找,我更担心反而被人利用。”一旦皇上知道是自己设计了这出,说不定下一个要死的,就是自己了。

    墨花闻言,上前道:“那奴婢让将军暂时按兵不动。”

    “嗯,照常当值便是,任何可疑的事都不要亲自去查问,这次旧部的事,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必然怀疑上了怀琰,我不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林锦婳道。

    墨花点点头:“奴婢会看好将军的。”

    这话一出来,活泼些的墨月倒是笑出声来:“墨花竟是成了管家婆了。”

    墨花耳根微热,神色却很镇定:“奴婢是在尽忠职守罢了。”

    墨月见此,也不开她的玩笑了,才跟林锦婳道:“孙侍郎去接赵倾时,被我们的人下了迷药,皇上虽然会怀疑他,但怕也没证据了。”

    “郑大人的主意?”林锦婳问道。

    “嗯,他说孙侍郎此人暂时不宜除去,如若赵倾真的没死,他日后一定会跟孙侍郎联系,我们想找到赵倾,只要盯着孙侍郎就是了。”墨月道。

    墨雪在一旁听着,都挑挑眉:“这个郑大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当初怎么就要跟了九皇子?”

    林锦婳也知道当初能拉郑穹下马,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疏忽,不过郑穹既然选择赵倾,赵倾当时必不如他们眼前看到的这样简单。

    不过现在他人已经生死未卜,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道:“你们先回去盯着,这段时间都不要再轻举妄动,很快宫里就会有动作了。”皇上已经废了德妃,丽嫔怕也活不久了,很快他就会有大动作了。

    几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均是趁着夜色悄悄回去了。

    赵怀琰此时站在护城河的桥上,因为白日这里发生了事,百姓们大多不敢靠近,早早回家去了,现在这里除了他,便不见其他人了。

    “王爷。”高禀站在一侧有些担心的看他。

    赵怀琰眼底浮现波澜,到底曾把赵倾当成亲弟弟般疼着护着,最后他却拿刀来杀自己。

    他看着湍急起来的河水,淡淡道:“让人去找。”

    “是。”高禀说完,才道:“若是没死……”

    “废了四肢筋脉,留他一条命,让他远离京城。”赵怀琰说完,转身离去。

    高禀看着自家王爷孤寂的背影,到底也只跟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赵怀王府时,琰一步一步走到天已经很黑了,王府门口挂着幽暗的两盏灯火,在夜风中晃荡着,好似没有着落的浮萍。

    “王爷回来了。”

    林锦婳从门内走出来,她一直在门口等着,看他独自回来站在门口不言不语的时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怀琰看到面前的红衣女子,眉目温柔,藏着爱意和担忧,她身子那样小,小的好似自己上前一步,便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他眼里的冰雪也融化开来,他早已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他有她相陪。生与死,善与恶,她会一直都在。

    “婳儿……”开口,他都未察觉嗓子哑了。

    林锦婳浅浅一笑,朝他规规矩矩行了礼,抬眸瞧他:“夫君辛苦一日,妾身略备薄酒,不知夫君可愿与妾身共饮?”

    “如此良夜,有夫人相伴,自是愿意。”赵怀琰眸里染上笑意,心里的闷烦也一扫而空,上前牵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柔然的手也握紧了自己,薄凉的唇角才缓缓勾起,牵着她慢慢往府里而去。

    酒过三巡,林锦婳略有些醉意,还不等再喝,酒杯便被人拿走了。

    赵怀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小脸,浅笑:“该洗漱了。”

    林锦婳喝了酒,胆子也大了不少,小手钻进他的衣襟里,浅笑:“王爷陪我?”

    “自然。”赵怀琰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和红唇,抱着她缓缓往浴房而去。

    所有的伤心,都将能过去,只要她在,只要她一直在……

    水声伴着婉转的喘息,就连天上明月也羞涩的拉过一片云遮住了脸。

    皇宫内。

    几十盏烛火燃烧跳跃着,皇帝酒过三巡,笑看着面前的人,喑哑开口:“你真像年轻时候的德妃。”

    熊霖雨色轻纱眼眶微湿,身着白,闷热的夏季依旧感觉风好似能吹过这薄纱到皮肤一般,凉的厉害。

    她手微微发抖,捧着酒上前,还未倒出来,整个人便被皇帝一把揽过,酒盏也摔到了地上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熊霖雨想挣扎,奈何皇帝却将她越抱越紧:“朕现在有的是力气,你挣扎又如何?”说完,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殿外,安公公清晰的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皇上为何忽然变成这样,他也想不通,但好似自心贵人怀了孩子以后,皇上便开始觉得自己并没老了。

    难道皇上对熊小姐这样,是为了证明什么么?

    安公公想不通,也不敢想,听到里面传出女子的低泣和男人的低喘声,赶忙打发走了面色发红的小太监。

    正想着,有人忽然来报:“公公,丽嫔娘娘出事了。”

    “何事?”安公公忙问道。

    “娘娘半夜忽然腹部绞痛难耐,这会儿已经吐了血出来了,喊着要见皇上。”小太监焦急道。

    安公公闻言,转头听到里面的喘息,想了想,才道:“我替你通传一声。”

    “多谢公公。”小太监连忙跪下磕头。

    安公公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等走到珠帘边,看到地上那一堆还沾着血的衣裳,才忙低下了头小声道:“皇上,丽嫔娘娘的身子怕是熬不住了,想见见您……”

    “滚出去!”

    皇帝直接轻吼出声,而女子的忍耐的低泣却越来越大。

    安公公闻言,不敢再说,立即从里面退了出来。

    小太监也听到了皇帝的话,不敢逗留,跟安公公行了礼后便赶忙转头跑回去了。

    此时的丽嫔躺在床上,脸白的不像话,身上床边全是方才吐出来的血。

    她痛苦的捂着腹部蜷缩着身子:“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赶回来的小太监闻言,只为难上前道:“娘娘,皇上已经歇下了。”

    “叫他起来,叫他来见我,我好难受,请御医来,快请鲁御医来,他不是说我的身子没有大碍吗?”丽嫔泪如雨下,腹部的绞痛仿佛下一秒就能要了她的命一般,她一急,大口大口的血又吐了出来。

    她看着面前的人,眼泪滚滚落下来:“皇上是不是不肯来?”

    小太监看她如此,跟着哭着跪了下来:“娘娘,皇上今儿在召幸熊小姐呢。”

    丽嫔闻言,眼珠子都狰狞好好似要瞪出来一般,目光直直的看着养心殿的方向伸出了手:“我的皇儿……”

    “娘娘,娘娘!”宫女们登时围了上来,丽嫔好似油尽灯枯了一般,倒在了床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外喊出了声:“皇上,你好狠的心呐!皇上——”

    她的嘶吼戛然而止,鲁御医匆匆赶来听到这一声时,知道她已经没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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