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晃着食指上的戒指,想不到这东西也跟着自己穿越了,莫非这是通灵之物?可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看挂着戒指的小手,她心里又是一阵郁闷,自己怎么就能穿越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呢?而一想起刚穿越到这儿的情形,她更是哭笑不得。

    那天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心怀感激地念了句阿弥陀佛、阿萨拉姆、哈里路亚――她真心地没活够,就算恋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也绝没想过寻短见。只不过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冲动,她这辈子似乎就冲动了两次,一次向人投怀送抱差点天雷勾动地火,好在贺无意那家伙还算君子。另一次竟以一百八十脉的速度冲进了河里,幸好自己命大。冲动果然是魔鬼,下次心情不佳时一定乖乖待在家里睡……

    “咦?”当她睁开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发现这里竟然不是医院,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床榻边还站着一名古装打扮的老妇人,这是什么情况?

    老妇人见她醒了,抹着眼泪道:“哎呀少爷,你可醒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如何向死去的老爷和夫人交待啊!”说着便伸手来摸她的额头。

    夏辰当时就蒙了,倒不是因为死了什么老爷夫人,而是这老妇人竟然管她叫“少爷”。她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一个奇怪的念头几乎瞬间冒了出来,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伸手按在两腿间……

    发现那里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感觉哪里不对,把手拿出来一看,又猛地掀开被子……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一般!怎么自己变成一个小娃娃了。

    如今已事隔两年,起初她天天盼着自己赶快长大,渐渐的却又觉得这样也不赖。她前世的童年实再太短,短到她都不记得自己有过童年,而现在虽然也没有爹娘疼着,却有外祖母和舅舅们宠着,更过着放马南山般逍遥自在的日子。既然重头活一回,这次绝不能再替别人活。

    只不过这身体的主人虽然只有五岁大,却也留下了一些记忆片段……

    “娘,不要哭,辰儿再也不说饿了。”

    “娘,你别生气,辰儿不冷了,辰儿马上把这五百字写完。”

    “娘,你摔疼了没有,辰儿给你吹吹。祖母为什么不肯见我们?大伯母她们为什么那么凶?”

    “娘,爹爹在哪里?为什么不管我们了?娘你别难过,辰儿长大去替娘把爹爹找回来。”

    “娘,不要离开辰儿!不要离开辰儿!辰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你睁开眼睛啊……”

    每每想起这些,夏辰都觉得很揪心!很不痛快!很难容忍!何况这身体的主人也叫夏辰,这更令她有种感同身受之感。她平日最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的主。

    等自己腾出工夫,非得治治那几个伯母叔母的,竟然如此欺负孤儿寡*妇,都是些什么玩儿意。

    其实穿越来的第二天,奶娘李妈妈――就是那个老妇人,便带着她去过夏家,当时的情形仍记忆犹新。

    那天日色昏沉,说不上是阴还是晴,风很大,路旁的垂柳被秋风卷得坠叶纷纷,犹如下了一阵阵叶雨。路上的行人很少,个个行色匆匆,不时地用手去挡脸,生怕迷了眼。夏辰也被风吹得一阵阵打哆嗦。

    李妈妈带着她走了约半个时辰的路,来到一个算不上华丽气派,却绝对宽阔的大宅院,一名小厮通传后,把她们让进大门儿,让她们在垂花门外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身着青色团花锦缎褙子,鬓发照人、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带着一名身着青色襦裙,涂红抹绿的肥婆子慢条斯里地走出来。妇人先斜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李妈妈,随即眼珠子往上一翻:“二夫人的身后事儿都料理妥了?”

    李妈妈道:“是,大夫人。”

    夏辰一听这话,知道这便是她的大伯母钱氏,也是夏家现在的掌家主母。

    钱氏扯了下嘴角,鼻子哼了股气:“我说李妈妈,你也知道咱们夏家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若平白多添两张嘴,这家里头的怕是都要跟着挨饿。原本这也不打紧,偏赶上老夫人又病了,收的那点儿地田租子,寻医问药就花了大半,平日里吃用都得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算着。话说回来,他们韩家就没一个来瞧瞧的……”

    韩家便是夏辰娘亲韩氏的娘家。韩氏病重时夏辰的大舅母张氏便千里迢迢地赶来照顾,韩氏去世时大舅舅韩安也来了。若非如此,夏家一手不肯伸,韩氏的后事哪里是一个孩子和一个老妈子办得了的。

    钱氏说得口沫横飞,李妈妈只垂首听着。夏辰却一直盯着她的嘴,心想她这么能说,嘴皮子怎么就没磨薄一些呢,还跟挂着两根腊肠似的,而她这絮叨人的功夫,简直就是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加强版,唾沫星子更渐了自己脸,早知就该带把雨伞来。

    “呸呸!”终于连秋风都嫌烦了,猛地刮起一阵尘土,灌进钱氏的嘴里,她这才住了口。

    李妈妈趁这机会道:“回主母,韩家大舅舅过来了,正准备接三少爷过去,不知……”

    钱氏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哎哟,怎么不早说呢!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把辰儿留下,真地是心有余力不足哇!三年五载的倒好将就,将来孩子大了只怕会耽误了他的前程,如今老爷和三叔都在外边打仗,家里头是老的老小的小……”

    夏辰只觉得耳边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飞,忍无可忍地道:“大舅舅还在等着,告辞。”说罢拉着李妈妈便走。要不是自己当时胳膊腿儿太过柔弱,非一拳打她个满脸桃花开。

    李妈妈自然也听得腻烦了,被夏辰拉着立马跟着她离开夏家。心道:谁不知道谁啊,彼此心知肚明,说那些个有什么意思。可自己毕竟是个仆婢,不好打断。

    出了门儿,夏辰道:“听她罗嗦什么!”最受不了这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人。

    李妈妈有些惊讶,少爷怎地忽然变得这般有脾气?转念一想许是刚刚没了娘亲,心情不好,于是柔声道:“少爷,好赖也得打声招呼,毕竟还有老夫人在呢。夫人临了也嘱咐我把您送到舅舅家,如今大舅舅来接你,奴婢也放心回乡下家养老了。”

    夏辰点点头:“李妈妈,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和娘。”韩氏身体一直不好,多亏了这位老妈妈忙里帮外,韩氏母女才没至于饿死。

    李妈妈含着泪道:“少爷说的哪里话,夫人对奴婢一家有恩,奴婢只怕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只恨奴婢年纪大了,不能再服侍左右。”

    夏辰握紧李妈妈的手:“以后我来照顾你。”

    李妈妈蹲下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哽咽道:“少爷这般懂事,奴婢也就不惦记了。若非家老爷战死……唉,命啊。”

    夏辰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李妈妈的意思,小夏辰的爹爹夏青扬已经是正五品宁远将军,如今连年争战,若再立几次战功,成为正四品将军,就可获得府邸并可能得到世袭的武职,她,乃至夏家的命运都将改写。

    然而八年前夏青扬带着一队士兵截击敌人时遇到埋伏,事后连尸骨都未找到,以至于朝廷连个说法也没有,倒让大伯父夏忠扬捡了便宜,连升三级接替了弟弟的职位。

    对此夏辰一点也不惋惜,她从没指望过天上能掉个大馅饼,就算掉下来,能吃到还是被砸死还不一定呢。而她一向不信命,更不会认命!

    “辰儿,辰儿。”

    一听是小姨母韩香在喊她,夏辰忙收回思绪,把戒指重新系在颈上,套上外衣起身打开门:“小姨母,这么早有事啊?”

    韩香咯咯笑了两声道:“又在赖床,这日头都多高了?”

    夏辰望了一眼碧蓝一泓的天空:“今儿天气好,我带你玩儿去。”

    韩香眼皮一搭:“谁要和你出去玩儿?不是抓鱼就是打鸟,我一女孩家怎地好去?”

    小姨母不过比自己长两岁,性子古灵精怪,夏辰特别喜欢逗她。“那你吵醒我到底什么事啊?”

    “三哥就这两天会打县里回来,你是不是去河里抓几条鱼,让娘酱上?”

    韩香所说的三哥,便是夏辰的三舅舅韩奇。

    夏辰双臂环胸:“是你嘴馋了吧?”

    韩香一甩头:“不去拉倒。白给你留了两个豆馅饼子,我自个儿吃了去。”

    夏辰一把拉住她:“小姨母,你舍得辰儿饿着肚子下河啊。”

    乡下人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农活时,早饭天刚亮就摆,午饭则是带些干粮清水在地头吃一口,天快黑才回家吃晚饭。到了冬天则是改成早晚两顿。

    吃了两个饼子,夏辰离开家向北面的小河方向走去。远处叠峦青山犹如一道巨大的翠屏,蓝天下、绿野间一条蜿蜒小路,雀语虫鸣与风吹草叶的沙沙声高低和奏。虽然不如江南水乡风景秀美,却有一种即纯朴又豪迈的北国风光。再过些时日满山遍野便会被秋风染成一片灿烂耀眼的金黄。

    这里没有电话、电脑,也没有城市的喧嚣,住久了,心情也渐渐沉淀下来。

    只不过自从韩奇入了县学,她的生活似乎没从前那般惬意了。原本韩奇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头,自己跟着他吃香喝辣不说,拾粪割草的活都有人替干,哪个敢不服立刻揪到墙角旮旯收拾一顿。可如今他已不再管孩子间的闲事,而他那些小兄弟也不和她这年纪的孩子掺合。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得想点办法当上孩子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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