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説我们一行被方府留下款待,那夏侯麟一双眼就长到方彩云身上了。虽然我们都不明説,但是瞎子也看的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意。于是席间,夜三娘就又催促董震天婚事,当下在夏侯家和方家两位当家的面前,便定下了五日之后成婚的事来。董震天这边是打算请我来做伴郎,夜三娘硬拉石勇和夏侯麟做娘家人,虽然夏侯麟父丧在身,但是他为了可以见到方彩云也就忍了。果然,夜三娘diǎn名要方彩云做了伴娘,因此夏侯麟很开心。不过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父母,所以最后决定由方老爷做证婚人。

    谈了高兴的事情后,我们继而谈到风月楼一役,夏侯麟眼眶就湿润了。于是我问他大个子怎么样了,他告诉我説,他已经没事了,休息十几天就可以痊愈了。然后方晋文叹气道:不想那姓陆的会下此毒手,意欲一次除掉方家赵家和夏侯家的主力,幸亏大人及时出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夜三娘咬着筷子道:依我看,那姓陆的根本就是冲聂兄弟去的,不然为什么官兵知道聂兄弟是当官的之后,就不干了呢?我心里一惊。

    方晋文摇摇头道:其实他想除掉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留在邯郸的主力便是预防这个情况的。其实聂大人出面是很危险的,如今姓陆的一死,这河西的官府中,哪些是他们的一党的,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説聂兄弟实在勇敢,即使坐看我们杀个你死我活,对于朝廷还説,实际上还是一件好事呢!我这么説不是开导你,实在是实话实説!他举杯道。

    我略感宽怀道:我也是实在不忍这么多豪杰为我丧命。老实説,我本来是想跟大伙冲出去的,以后再找他算账。可是后面看到那骁骑都尉往来冲杀,却是一条好汉,因此我想这河西路的几万大军,应该也有不少豪杰,与你们火併,实在是让人痛心的事情……

    方晋文道:朝中有多少官员能有此心怀呢?我等久居此地,就是因为对朝廷那些官员不满,所以才聚集一起,以至于今天的局面。这河西从前朝中期便一直是不堪,各路官员只想榨取油水,十几代官员,代代如此。要是朝廷能多出几个如大人这般,真正的君子好汉,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我叹气道:大爷你过誉了!可惜我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就是狐假虎威罢了!老实説,现在的天下形势不容乐观,我们想稳定的活着都是一件奢望的事了,真希望国家动荡的情况可以很快结束!

    夏侯麟道:你们也不要太悲观了,如今既然聂兄弟接管河西,我夏侯家愿意第一个归顺,也好给河西的其他势力做个榜样!他举杯道。方晋文吃了一惊,不敢相信。

    我马上道:夏侯公子,咱们席间谈论天下事可以,但是事关河西的政务,还是以后再谈不迟!我见那方晋文色变,于是如是説。

    夏侯麟站起来道:实不相瞒,风月楼一役,我夏侯家精锐丧失大半,家父也不幸罹难。眼下就只剩我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实在难以为继。虽然水路被我们牢牢掌控,但是如今恐怕很难在邯郸立足了。况且,我早就不想做水匪,像我师弟那样杀场留名,保家卫国,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做的,不是吗?

    方晋文沉思片刻道:怎么,夏侯贤侄意欲招安?如今官兵既然不再为难,你们夏侯家损失也不过数百,如何竟生此意呢?老夫认为,现在正是大干一场事业的时候,如何轻易言退呢?

    夏侯麟拍着桌子道:你们方家自然干净,患养的民团也是在籍在案的,可是我们家一直背着水匪的名号,虽然没有做过罪大恶极的事,但是在河西也是臭名远扬了!我爹一直不听我劝,不肯金盆洗手,如今既然我掌握了夏侯家,自然要图个好名声!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祖夏侯氏呢?

    方晋文diǎn头道:你有此改邪归正之意,却是出乎老夫意料了,老夫一直以为你们夏侯家就是一般水匪,因此平日多有怠慢,如今看你倒是一条好汉,果然名不虚传!老夫敬你一杯,算是赔礼!于是两人互敬了一杯。

    这时董震天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然后我给夜三娘布菜道:大国手辛苦了!尝尝这个吧!夜三娘道:人家都在谈正事,你怎么这么不知趣呢?我白了她一眼接着问道:对了,既然你是叶子文的弟子,为何不去开医馆,反而占山为王了呢?夜三娘一听脸蛋红晕起来道:你要死呀!説这个干嘛?下次受伤了别找我!説着就抱起胳膊不理我了。我回头问董震天道:你知道吗?董震天苦笑道:我哪里会知道?于是方彩云不解的看着我的脸,当下大家都不説话了。

    过了一会儿我四处一看道:但不知石兄弟何在呢?方彩云道:石公子留在那里照顾妹妹了。方晋文一听道:不管怎么説,彩蝶年纪也十岁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允许一个男人留在她房里呢?方彩云低头道:他只是在门口等待那些丫鬟的吩咐,没有失礼的地方,还有……听管家説,就是他把妹妹从风月楼救出来的,而且是从三层跳下来的呢!

    方晋文一听捋着胡子道:嗯,听起来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夏侯麟道:那石兄弟xiǎoxiǎo年纪,臂力过人,连在下也输在他手里,今次风月楼一役,也是所向披靡,要我説,这xiǎo子日后定然是员震烁古今的绝代猛将!方晋文略笑道:火麒麟都对他赞不绝口,我想定然差不了。不过他想进我方家的门,还差diǎn功名!説罢他喝了一口酒。

    哦!你是説,要是石勇做了官,你就把二xiǎo姐许给他了?夜三娘歪着头问道。

    当然!老夫一言九鼎!那方晋文捋着胡子道。我心想也对,如今他女儿已经哑了,天底下肯娶她的估计也不多了,何况还是一员猛将呢?

    这时夏侯麟起身道:既然大爷应了石兄弟的事情,但不知在下的话……説着就看了一眼方彩云。方彩云一看他看着自己,当下就低下了头来。

    方晋文一摆手道:不必拘束,老夫知道你的意思,今日xiǎo女病危,所以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其实老夫早就看出你的意思了。不过这件事还是要看xiǎo女意思,如果她肯的话,凭咱们两家的势力,那也是门当户对的……只是……

    夏侯麟紧张道:只是什么?

    要是你招安了,恐怕就不登对了……所以……方晋文倒了一杯在手,一直看着杯中的酒。

    夏侯麟一听,两难起来。这时夜三娘开口道:大爷你明摆了是跟聂兄弟做对嘛!方晋文一听站起来道:怎么会?老夫怎么敢跟朝廷为敌呢?

    夜三娘咬着筷子道:这个呢,想招安,对谁有利呢?当然是朝廷。你却要阻止夏侯家招安,不是做对是什么呢?

    方晋文一听拍着桌子道:老夫如何有此意呢?我方家几代在河西,从未做过违抗朝廷的事,就算你救了xiǎo女,却也不能如此诬陷我们!我不要他招安,是因为不想他们夏侯家百年的基业毁在他的手里!却如何成了私心呢?

    见到他生气,夜三娘就不説了。董震天默然不语,就一直看着我。夏侯麟此刻依旧犹豫不决,方彩云也替他捏了一把汗。但是我却跟丫鬟讨了一个大碗来,夹了一些菜和肉,然后拎了一个大鸡腿放进去,端了起来道:石兄弟还没有用饭,我这就去看看他,你们继续,我稍后便来!于是他们都不解,夏侯麟只好坐下低着头。夜三娘转着眼睛心説,好xiǎo子,跑的真快!

    于是我拿了碗来找石勇,果然,他就在门外的石头边上坐着。看见我来了,于是跳起来道:刚刚彩蝶醒了,她还叫我名字呢!我一听高兴道:不是説她哑了吗?石勇失望道:是口语啦!我一愣道:你看得懂口语?石勇默然道:我爹死前的两年就不会説话,我自然识得……于是我把碗递过去道:大家盼你不来,所以就让我来看看了,你看,我特意挑了一个大个的呢!他端起碗道:还是你够兄弟!我道:还有,你慢慢吃,不过千万别噎到!

    哈?他一愣。于是我告诉他,方晋文表示,只要他有了功名,就把彩蝶许给他,当下石勇一蹦老高,然后对我説:碗你先拿着,我去告诉彩蝶!我一愣,结果他果然冲了进去。里面的丫鬟就赶他出去,结果他一边向外面走一面喊道:你爹答应啦!等我有了功名,一定娶你!你等着做新娘吧!説着就被推了出去,里面笑成一片。我摇摇头心想,这个xiǎo子早晚会被那些丫鬟打死。于是石勇高兴的接过大碗,就吃了起来,于是我看了他一会儿,就回去了。

    一进后堂,就看见董震天与方晋文两个都站着,怒目相对。夜三娘拉着董震天的手不説话,方彩云也站到父亲近前想拉着他。夏侯麟则在中间,不知所措的样子。于是我大步进来,边走便笑道:想不到石兄弟的胃口那么好,之前还大哭了一场呢!咦?你们这是……

    你来的正好,你是钦差,你説説看,污蔑圣上是何罪名?董震天瞪着我道。方晋文一听道:老夫不认为説错,若是以此定罪,恐怕老夫不能心服!于是他们依旧对视。这时夜三娘看看我埋怨道:你怎么不过来劝呢?

    我坐下来倒了一杯酒在手道:都説了,席间谈论天下事可以,不过涉及政务还是免谈。有伤感情嘛!一码归一码,本官区分的向来清楚!若是一混而论,我喝了一杯道:我河西路数万大军早就出动了,怎么会安然的驻扎城外呢?我想那些有阴谋的人,巴不得咱们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我想,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咱们还是不要做比较好!如今大家难得坐到一起,都是朋友,何不抛开恩怨立场,谈谈私下的事情,沟通沟通感情呢?

    董震天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我一摇手,他便不説了。于是我站起来道:方大爷,既然你留了董氏夫妇在府上,我想,这些恩怨还是莫谈为好,万一影响了二xiǎo姐的病情,伤心的可是咱们这一屋子的人!方晋文于是举杯道:既然如此,方某对不住董大人了,老夫不知道你也是朝廷的人,因此一时失言,得罪!董震天举杯道:哪里?是在下年轻气盛,xiǎo题大做了!敬大爷一杯!于是两人互敬就坐下了。方彩云和夏侯麟心里都不舒服,心想,这亲事是无从谈起了。

    这时我突然问道:却不知,夏侯兄,若是下聘,打算以何做礼呢?我这一问,夏侯麟一愣,接着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便以漳河下游到邯郸一段,做为聘礼,不知合适不合适?方晋文一听道:那可是你们夏侯家半数的收入来源!夏侯麟举杯道:既然要做方家女婿,自然聘礼不能寒酸,否则如何娶得称心的美眷呢?方彩云一听便红了脸。

    方晋文转眼一想,这个是折中方案,这个姓聂的倒是会做好人。于是他摸起杯子也倒了一杯道:夏侯公子这么説就太见外了,显得老夫是个贪财好利的人了!夏侯麟道:方大爷做生意一向是以信义为本,天下皆知。虽然这婚事不能做为生意来谈,但xiǎo侄总算是表露了心意,希望大爷成全!于是方晋文回头看自己的爱女道:却不知你这个xiǎo丫头,有没有什么意思呢?方彩云低着头含羞道:全凭父亲做主!方晋文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聂大人做个见证,老夫膝下无子,这里就用家传的金币一枚做为文定了。夏侯麟马上双手接过,取出自己贴身的短剑来,递了过去道:此剑是家父亲手打造,夏侯家当以此做家宝,如今便为凭证了。于是方晋文收下,交给了方彩云保管,两个人起身,夏侯麟行了礼,便改口称方晋文为父了。方晋文心中自然欢喜,一来得了夏侯家半数产业,二来膝下无子,有个响当当的河西火麒麟做女婿,日后方家还不独霸一方?

    于是大家一致同意董震天和夏侯麟的亲事一起操办,因此气氛又欢愉起来。最后那方晋文一高兴,还答应了夜三娘的要求,给她的孩子起名字,并认董震天的孩子做义子。虽然董震天心里不情愿,但那夜三娘一直鼓动,于是他只好忍了。当晚,便留大家在方家过夜,而我却告辞出府离开了。

    我趁天黑,赶到了董震天告诉我的客栈,果然见到了成帝一行。此刻他们四个都化妆了,见到我夤夜来访都吃了一惊。于是我拉了成帝密奏道:河西路从此不再太平,有人知道咱们的踪迹,妄图把咱们消灭在河西。成帝吃惊道:如今怎么办?我道:陛下可先行离开,我留一名兄弟保护,陛下马上返京吧!不过,看样子,京城中有人想做皇帝,因此陛下即使返京,也要xiǎo心,我与国舅爷夫妇留在河西打马虎眼,陛下快快离去吧!另外我已经传令,官兵是许进不许出,你们直接走水路,夏侯家我那兄弟自会照应!成帝道:可是如今朕身边已无大将,到了京师恐怕也没有做为!我摸着下巴想了半天道:陛下能否想办法通知南阳的大哥公孙亮父子进京护驾呢?有他们,陛下定然可保无虞!成帝道:那只有先潜回京师附近,等他们来京汇合了!我diǎn头道:只要离开河西,就能安全一些吧!如果陛下天命未绝,定然可以保臣稳定河西,他日若能带出河西几十万豪杰,则天下可定了!成帝diǎn头道:一切便在你身上,朕就先行离开了,你自己要多保重!我diǎn头道:好,我这就把那兄弟介绍给你们。

    于是我把夏侯家的大个子带了过来。他叫上官雄,今年二十二岁。虽然受伤了,但是不是很厉害,而且走水路,有他就可保直出河西路。当下问了他路经,他就介绍了一番。于是他提到,南阳有自己的一个朋友,如今在邯郸做完买卖,正打算回家,因此当下就委托他朋友把消息带给南阳的公孙家。当然,大个子和那个朋友都不知道成帝他们是什么人,而且,那封给公孙亮的信也是家书,看不出端倪。于是半夜就送了上官雄一行,我便自已来到了府衙那里,叫醒了卫兵,是夜就休息在府衙的厢房内。

    第二天一大早,我兀自还睡的香甜。那个京城来的使者来到堂前坐定,手下卫士来报告,他问道:昨天钦差动向如何?卫士道:昨晚去了方府饮宴,许久才回。使者又问道:可曾又见了什么人?卫士道:似乎见了夏侯家的人,不过那里戒备森严,xiǎo人也不知他们干了什么,只是听到他説,方家似乎和夏侯家结亲了,他是去通知他们提前做准备的,而且似乎夏侯家有意招安……使者拍桌子道:一群xiǎoxiǎo水匪,能起多大风浪?倒是这个聂大人,收买了方家和夏侯家,让我们不得不防呀!卫士道:有河西路大军在我们手上,还怕那些土匪?使者怒道:你懂个屁!知道陆大人怎么死的?玉章!我要的是玉章!你们倒地有没有放在心上!卫士道:目前还没有机会……

    那还不快去!快去盯着他!使者气得直发抖。

    不用去了,他如今……就睡在您隔壁,也在西厢房!卫士xiǎo声道。

    什么?那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没有下手?

    大人,要是在咱们这里下手,xiǎo人恐怕连累了大人……何况,万一他是故意如此,那恐怕就会……因为这几日调查,这个姓聂的挺狡猾的,所以……

    呸呸呸!少来那些屁话!一句话,三天之内把玉章拿到手,否则,要你的脑袋,知道没!

    知道了!

    还不快去!

    是!

    整个一个饭桶!使者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涮了涮口。结果我突然在后面走过去,一拍他肩膀道:大人好心情呀!

    噗!他差diǎn呛死,咳了半天,回头看见了我,此刻我已经穿上了大红袍,带了黑纱帽,他大概是个五品下的官,穿的是蓝袍子,当下起身拱手道:下官不知大人到来,恕罪恕罪!额头上汗水就落了下来。

    我笑道: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呼,哪里公干,来邯郸府衙可是为了公务?

    他一愣道:哦,下官大理寺少卿闫卫平,来此乃是为了调查一个案子,目前尚无头绪,望钦差恕罪!

    我拱手笑道:闫大人果然耳目清灵,见面既知本官乃是奉旨钦差,本官没有穿那白色蟒袍,闫大人既然出身大理寺,缘何不问呢?他马上流下汗来道:下官只是猜测,听説钦差是三品官,因此看到大人便……

    我摇手道:本官没有责难你的意思,只是嘛……我坐到上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装模作样道:事出突然,本官率圣上的御林军先行,果然受了袭击,因此圣上临时命本官来河西搬兵,可是这里自己却先打起来了,实非本官所料。如今一切以天下为重,闫大人的案子姑且放一放吧,本官这里有奏本,确切説是旨意,要交兵部,行文天下,兴兵讨逆。如今本官分身乏术,不如大人替本官走一趟,务必送到兵部!説着我站起来从袖子里取出奏本来,走近xiǎo声道:此奏本实乃圣旨,不需朝议,送到兵部实行即可,大人定要xiǎo心行事。本官为你开了出城的凭证,唯恐路上有变,期望大人早早启程,天下重任都落到你的肩上了!説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闫卫平吃了一惊,没想到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去办。于是当下拱手道:既然大人重托,下官尽力而为!我一摆手道:不是尽力,而是必须做到,这是旨意!他一听只好下拜道:下官遵旨!于是就藏了奏本出去了。于是我喝了口茶,就大步出去了。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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