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驸马当然只能是一句气话,以卢鸿与衡阳公主二人的身份,在已经有了郑柔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结合的机会。

    所以李治也只能是干生气空着急,除了说几句气话,也实在怪不出卢鸿什么来。

    国子监中虽然目前暂无祭酒,但影响看来似乎并不甚大。反正各项条例都有,按部就班搞下去,颜师古也没费太多心思。

    只是当郑柔回到终南府上时,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以前在范阳,看到各家报纸,也约略知道卢鸿在长安极有名望,在贵女淑女间影响颇大。但因远在范阳家中,心中未免想或是报坊有所夸大,以骇人耳目,吸引读者。

    哪知到了长安,才知并非是夸大之辞。前两天高阳公主一行来到府上时,便觉得一众女编对卢鸿心中都颇有亲近之意,尤其那位高阳公主,言笑不禁,一口一个“他”如何。虽然知道卢鸿与高阳公主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纠缠,但听在耳中,总是不太舒服。

    此次宴会来者都是长安城中名媛贵妇,闻道郑柔出席,许多人眼中那份或是妒嫉或是羡慕的光芒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与郑柔交谈时,十句倒有九名是问卢鸿如何如何的。更有那大胆的,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就算是当着郑柔,对卢鸿的倾慕之意也毫不掩饰。

    大唐风气本来开放,长安少女更是大胆,尤其这些年来书报大行,民智渐开,自由开放的风气不断高涨。郑柔初一接触,着实有些吃不消。

    高阳公主看到之后,不由打趣郑柔道:“卢夫人或许有些受不了吧,其实习惯就好了。按卢公子这样的人物,幸得他持身甚谨。不然在长安几年。怕身后美女都能组个粉兵卫了。”

    尤其在认识上官时,郑柔心中不知为何略有些忐忑。对面这位上官姑娘果然不负丽名,相貌清丽无筹,尤其谈吐更是显见其不同寻常的见识风度。二人却似乎有了默契一般,只管谈艺论文,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卢鸿。

    其实二人关系本就有些意思。除了卢鸿这一层,上官庭芝未婚妻也是郑氏之女,小着郑柔几岁。

    郑柔本是卢鸿正妻,又是荥阳郑氏嫡脉,若论身份,毫无疑问地压过上官一头。但上官身为《暗香》主编,又在长安久有才女之名,甚得众人推崇。二人这次初见,倒真有些隐隐较量之意。

    等郑柔回府。见到卢鸿。卢鸿笑着问道:“怎么样夫人,今日集会可还开心?”

    郑柔没有说话,却轻轻拉了卢鸿的手,紧紧抓住,靠在他身上。过了会才道:“夫君,妾身今天吃醋了。”

    卢鸿一呆,随既笑起来道:“房大人家中吃醋的夫人,本就是咱们卢家之女。不想这回,咱们卢家的媳妇也学会了。”

    “你还笑!”郑柔轻捶卢鸿埋怨道:“那一群什么公主、郡主、县主的。还有一堆贵家小姐,怎么地都这般不知——总之是言笑不禁,当了我什么都敢说。哼,我看恨不得我一点头,都跑来给你当个小儿了。这也罢了,倒是那位上官姑娘,当真是我见犹怜。平时妾身心中都挺稳当的,今天不知怎么地,心里空空地。”

    说着,郑柔忽然紧紧抱住卢鸿。把头埋在卢鸿怀中。

    卢鸿轻轻拍着郑柔,哄了她半天,才见她将头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夫君莫怪,今日妾身失态了。”

    往日郑柔一直颇为端庄,与卢鸿调笑之时甚少,更不要说这样主动了。只是今日受些刺激,回来见到卢鸿。言行都有些冲动。

    卢鸿微笑着道:“夫妻间有什么失态不失态的。对了,高阳公主既然为你这般举动,只怕你也得投桃报李,回请人家吧。要不要夫君我为你准备一下?”

    郑柔皱眉道:“正是如此。今日众人也都要一一请到,妾身正有些发愁呢。不知夫君有何打算?”

    卢鸿笑道:“这有何难。明儿我写个本子。请莺娘排了。咱们便在园中搭了台子,请你那一众新友都来看戏游园。再弄些新鲜吃食,保证你这卢夫人的面子足足的,震动长安城。”

    郑柔闻言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道:“如此有劳夫君了——只不知这位莺娘,又是何等模样的人物呢,听说……”

    莺娘还没见到,褚遂良却先行登门了。

    只见他一脸不舍的神情,将那件寿山田黄交与卢鸿道:“快拿去吧,我可是一眼也不敢多看了。那盘子你可得给我好好画,不许随便两笔就糊弄了。”

    “放心吧”,卢鸿一边把玩这件田黄一边称赞道:“果然是桔皮黄,这颜色当真是少见啊——那盘子,我保证给您画得满满地。绝无问题。”

    褚遂良脸上露出奸计得惩的笑容道:“可是说好了,卢大人你切莫反悔啊。”

    “这是什么话?”卢鸿大义凛然道:“我卢鸿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不过褚大人,你自己没带盘子来么?”

    “当然带来了!”褚遂良向外张望:“这几个下人慢慢腾腾地,怎么还没搬进来——啊,那不是,进来了!”

    卢鸿心中疑惑,顺着褚遂良的目光向外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院外,正有四个大汉,小心翼翼地抬了一个大圆盘子进来。这盘子足有锅盖大小,四人抬着也甚为吃力。盘面通体白釉,映着阳光明晃晃地夺人二目。

    “褚——大人,你确认这是——盘子?难不成您老人家用餐,便以此装菜不成?”卢鸿这才反应过来,出声质疑道。

    “这不是盘子还是碗吗?”褚遂良笑眯眯地道,看到卢鸿吃惊的样子着实有些得意,“何况卢大人画了这些盘子,哪个是用来装菜的?”

    卢鸿一时语塞。褚遂良越发兴奋,嘿嘿笑道:“适才卢大人可是说了,一定会画得满满的,说话可不要不算数啊。”

    卢鸿咬了牙说道:“卢鸿说话自然算数。只是——这么大的盘子,真难为褚大人你怎么找来的。”

    褚遂良得意地说道:“说来可是不容易呢。为了烧这大盘子,赵胡子这一个月可累坏了。也不知烧坏了多少,才得了这么一件完好的。”

    卢鸿一听,心中恍然。烧造大件瓷器,可不如后世般容易,火候稍有不准,便会烧得变形甚至碎裂。幸亏这是烧盘子还略微容易些,若烧大件瓶子或碗等复杂些地器物,到明清之际也没有把握,成功率依然很低。直到后来科技手段发达了,才能轻松实现。

    也亏得赵会原来就功夫扎实,看火的眼神老到。更加上这些日子精心烧造,反复试验,才能烧出这么大的盘子来。不说别的,光是这样大个头儿的盘子,放在唐朝,也是难得之物了。

    怪不得褚遂良非要一个月后才拿来石头,原来是准备这大盘子去了,真是老奸巨滑,老奸巨滑呀!

    “只是若真是全画满,那也不成样子——褚大人你莫急,我的意思是,总是得留个角什么的吧?咱们画画的应该明白这道理啊。”卢鸿眼睛一转,心中有了定计,慢悠悠地说道。

    褚遂良也明白卢鸿之意,构图之法,哪有四角全满的道理。便也点头道:“留个角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卢大人,其他地方,该满地可要全满的,不许糊弄我啊!”

    郑柔、红袖、小翠等围着这大盘子,一个个目瞪口呆。

    红袖道:“这大盘子——要真是装菜,只怕咱们一家人都吃不了。”

    小翠吃吃笑道:“这哪是盘子,直接当桌子算了。”

    几人想到一家人围着一个盘子吃饭的情景,不由都呵呵笑了起来。

    笑罢了,郑柔有些担心地道:“只是这么大盘子,夫君你要画到什么时候啊?”

    红袖这才想起来这盘子要卢鸿画满了,不由气鼓鼓地说道:“那什么褚大人真是不厚道,净欺负少爷老实,给咱们亏吃,拿了块破石头来,让画这么大的盘子!”

    这话说完,连小翠都忍不住笑了。说卢鸿老实肯吃亏的,恐怕也就红袖这等讲道理的人说得出口。

    “没关系,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卢鸿胸中成竹地道:“且看咱手段如何!”

    准备好了颜料家伙,卢鸿拿起笔来,三下五除二,片刻就收工了。

    “啊?”三女面面相觑,全都看傻了。

    “夫——夫君”,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郑柔大娘子都有些口吃了,“这——有点糊弄事吧?合适么?”

    “咳”,卢鸿摆摆手,“对付什么人,就是用什么招。这怎么叫糊弄,放上一千年,后世人看了,肯定说咱构图灵动,极富巧思,指不定怎么夸我呢。”

    三女都有些噎住,小翠连声咳嗽,郑柔面色通红。只有红袖眨了半天眼,直通通地说道:“少爷……我算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少爷你最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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