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将将又是半月,京里派了人来催韩靖与沈晏卿回京商讨婚事。

    在江府打扰许久,韩靖确也动了回京的念头,这日午后二人在小院绿荫下的石桌边,当着沈晏心的面讨论起此事。

    沈晏卿本就不抗拒婚事,一直拖着不回沈府不过是为自己妹妹考虑,能拖一阵是一阵。现在眼看离过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也知是拖不住了,只得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给韩靖听。

    韩靖听了,只一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回京之后我就去禀了沈老夫人,以后将小晏心接到将军府抚养,你若不放心小晏心一人在京城,年后就让她随我们一道去平西关就是。”

    沈晏卿眼中露出一丝希望,但又有些担忧的问道:“这样可行吗?”

    韩靖笑着伸出手,像是要去拍沈晏卿捏着帕子的手背安她的心,但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搭在耳后,略有些腼色,又略有些少年意气的说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俗话也说长姐如母,晏心还小离不开长姐,我想这个道理沈老夫人还是明白的。”

    说话间沈晏心抬头看了韩靖一眼,似乎只有他说“这道理沈老夫人该明白的”那片刻,他才是上一世那个城府稳重的韩靖。

    沈晏心低下头,微不可闻的又叹了口气。既然决定了要放下,就不该时时将眼前的人与上一世的人比较。

    “还是想想该如何拖住长姐罢。”沈晏心对自己说道。

    现在正是七月中旬,按上一世,不出几日地方官便会上报濋河洪涝,之后就是大量灾民涌入京城,瘟疫在灾民中爆发,再之后沈府也莫名的出现了几个得病的,她长姐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其中唯一一个主子。

    最后她长姐堪堪熬过过定,还没来得及绣完那对鸳鸯绣枕,便撒手而去。因是得了时疫死的,沈晏卿生前被隔离在一处偏僻小院,死后更是连人带屋一把火烧了。

    沈晏心记得长姐刚被抬入偏远的时候,韩靖是挣开一群人的拉扯,冲进去的。

    而再见他出来的时候,却经是长姐死讯传出的第二天。

    之前捂着帕子皱着眉进去劝的人一波换了一波,最后还是韩家几个魁梧的家将出马,用了全力才掰开他握着长姐的双手,将他从长姐床头硬生生的抬了出来。

    听说他的手指都被掰折了两根。

    但沈晏心却已记不清韩靖被抬出来时是什么情景了,她只记那一把大火烧尽了一切。

    当她再哭不出声的了,身边的人早已走尽,最后就连检查废墟火星子有没有灭干净的家丁也走了。

    若不是一阵带着灰烬的热风吹到沈晏心的眼里,她揉眼时回头发现了那个瘦的脱了形的身影,或许她永远不会注意到那双赤红的眼睛。

    那是上一世韩靖第一次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韩靖带她回了她与姐姐生前一起居住的冬青楼。

    韩靖在姐姐时常坐着看书的小亭前站了站,呆了片刻,才有些恍惚的看了沈晏心一眼,又对着空荡荡的小亭说了句“你放心”。

    沈晏心看着韩靖空洞的眼神,也不知当时这一句话到底是不是和自己说的,现在想来,才明白他这话该是对心头散不去的那缕芳魂所说的吧。

    后来韩家就来人重新提了亲,对象就是八岁的沈晏心……

    当时下人们私底下都说这韩少将军命硬,衣不解带的陪着个瘟疫病人,都也没半点事,只怕是个克妻命……

    沈晏心想着那双红眼,带着不安于疑惑,终于熬到了过门那日,韩靖踢门进新房,打发了喜娘丫鬟,沈晏心听着动静,透过喜帕下的空隙,看到一双喜靴和两只凳脚,知道他就坐在自己前面。

    一双小手捏的死紧,也不知该不该开口,开口又该叫什么的时候,那双喜靴动了动。

    只听到一句“卿儿,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罢”,然后就是“嘭”的一声,凳脚翻了,那双喜靴的主人也仰面倒在了她喜帕的缝隙的视线里。

    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喜房里已乱成了一团,沈晏心看着一推人将他抬了出去。

    后来,她听说韩靖病了,是一场大病……

    沈晏心吸了吸鼻子,心头有些发闷,将往事强行从心头抛开,继续去想该如何再拖着韩靖与姐姐一段日子。

    加上来回通报的功夫,十天,再拖上十天就好!

    晚饭时候,沈晏心与姐姐一同回去,姐妹二人一个因妹妹将来有了保障放下心头大石步履正轻,一个却因姐姐生死前途而步调沉重。

    沈晏心回房之后,趴在格花栏窗下想了很久。

    直至窗外微风带着几点绵绵细雨落到她的脸上,她才清醒过神。

    或许这场雨就是老天要助她一臂之力。

    这夜灯灭之后,她便偷偷下床,在雨中站了半响,一直站到打着寒颤喷了两个喷嚏,她才又轻手轻脚绕过守在屏风下的奶娘,摸回自己的床上,合着一身湿衣裹着被子睡了。

    第二天,她在一阵轻飘飘闷呼呼中醒来,看到奶娘搭在她额上的手,和那满脸的担忧,沈晏心知道自己八九不离十是病了。

    郎中姐姐外祖母表哥表妹就连韩靖也不落下,一个个把沈晏心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沈晏心听到姐姐对韩靖说:“眼下心儿病了,回京的事就暂时放一放吧,”时,她的一颗心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或是心头一下没了牵挂没了警觉,沈晏心立刻就感到了发热头昏带来的恶心感。

    下次该换个别的法子,沈晏心喝下一碗苦药的时候这样想着。

    可偏偏这时候有下人进来对韩靖回报,说是昨日过了三更之后,雨越下越大,今日山上发了大水,泥石流把官道给堵了,雨不停开不了道,暂时是不能回京了……

    韩靖这才和沈晏卿商量好不走,自然不在意。

    可躺在床上的沈晏心却听得欲哭无泪。

    这雨果然是老天要助她一臂之力的……

    沈晏心窝在床上养了几日,好不容易能出来透口气,外面却还下着小雨。

    这几日她在风平浪静下改变的或许就是自己的一生,避开众人打一把油纸伞,她站在那日她与姐姐一道坐的大石板上发着呆。

    这下韩靖也好,上一世也罢就真的……

    她低声细语的自语还没有说完,油纸伞下就出现了一双青灰洒鞋。

    沈晏心抬头对上一张咧嘴呲牙的笑脸。

    “你怎么进……”

    沈晏心惊讶不及,就被笑脸的主人拉到一旁的太湖石后。

    “我今天跟着昱兄过来习书的,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摊平了放手心中,平躺这两串看着就酸牙的山楂糖串儿,“你上回不是说没吃过糖葫芦吗?吃吧!”

    沈晏心看着那两串糖葫芦,无可奈何一般叹口气道:“表哥的书房在前院,进出后院是要对牌子的,你说你怎么进来的?”

    赵拙摸摸鼻子,不怎么在意的笑了笑:“趁人不注意,翻进来的。”

    说着就把糖葫芦往沈晏心手里一塞,笑道:“我得出去还,不然一会儿昱兄就要找我了。”

    话音才落,眼前的身青影一闪,就蹿几步一跃,过墙而去。

    沈晏心看着消失在墙头的青布衫,捏了捏手中尚有余温的糖葫芦纸包,心头扑通扑通跳了两下,这两串糖葫芦不像是人给的,倒像是偷了人家的……

    之后几天赵拙就没有再来过,京里也传来消息,说是京里发了瘟疫,让韩靖等人先不要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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