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早朝,就像是养满了鸭子的池塘,这些大臣一个两个都成了家长里短的妇人,争论个没完没了。皇甫敬文的原意是,今天上朝,一定要把皇甫敬垚的罪名定下来,发配也好,杀了也好,必须要尽早了结此事。

    “睿王的事情,邱望,你昨日在天牢审的如何,他是否招供了?”皇甫敬文第一个就点名邱望。

    “微臣······微臣······”邱望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字来。

    “有什么话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皇甫敬文很不耐烦,这个邱望平时滔滔不绝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微臣,”邱望摸了摸头上的汗,“睿王并没有招供,依微臣之见,睿王是被人冤枉的。”

    “怎么回事?”

    “睿王是被冤枉的?”

    “不是说已经证据确凿了吗?”

    朝堂上开始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起来,邱望一向是太后那边的人,怎么会转了风向,为睿王说话,众人一时都觉得摸不清头脑。这到底是太后改变了主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就连皇甫敬文都不解其意,这个邱望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站到皇甫敬垚那边去了,本来想借他的口定下皇甫敬垚的罪状,谁知他居然说睿王无罪。

    “皇上,臣也觉得睿王是无辜的。想想此事颇为蹊跷,睿王一直在边关和匈奴人周旋,如何又会和他们勾结?实在是不合常理。”早前请求皇甫敬文罢免睿王的户部侍郎洛燕飞也调转了立场。

    “洛燕飞,你先前不是还上奏要朕罢免睿王的兵权吗?怎么现在又为睿王求情?”皇甫敬文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

    “臣该死,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就人云亦云,险些害了一位忠臣。”

    “臣也有罪,睿王向来忠心耿耿,即使有罪,也不过是没有保护好皇上和妃嫔,至于谋反,一定是被奸人陷害。”之前弹劾皇甫敬垚的邵洲也站出来说话。

    接着,又有数十位大臣为睿王求情,这其中有不少还是高门士族的人,换句话说,是许多太后的亲信。

    “好,很好,你们今天倒是一致的很,看来睿王确实得人心,居然有这么多人为他求情。”皇甫敬文此时怒火中烧,他没想到,一夜之间,会有这么多大臣站到了皇甫敬垚的身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明白。现在他不能问清楚,只有等下朝以后再说。

    “皇上,依微臣之见,此事还需要彻查。”楚怀风站了出来。

    “今日先退朝,此事容后再议。”皇甫敬文一回到御书房,就把桌上的茶杯给砸了。

    “皇上息怒,仔细烫着您。”司茶太监吓了一跳。

    “出去。”皇甫敬文现在很生气。

    “启禀皇上,太后请您现在就去慈和宫。”有太监进来禀报。

    皇甫敬文知道太后一定是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找他去商量。

    “儿臣参见母后。”

    “微臣参见皇上。”没想到方亭楼也在这,估计他是来向太后汇报今日早朝的情况的。

    “都平身吧。皇上,今早的事情我听说了,怎么回事,众大臣为什么会帮皇甫敬垚求情?”太后脸色很是难看。

    “母后,儿臣也不知道为何。这些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全部调转了枪头去帮皇甫敬垚。”

    “方尚书,你来说。哀家不是吩咐过你,让那些人一定要置皇甫敬垚于死地的吗?”

    “微臣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听说昨夜有好些大人都收到了一封书信,至于内容,微臣就不得而知了。微臣猜测,这多半跟皇甫敬垚有关,恐怕这些信——不是收买就是威胁。”

    “哼,皇甫敬垚好大的本事,居然人在天牢也能运筹帷幄。到底是什么人在帮他?”太后怒火中烧,看来有些人是被皇甫敬垚抓住了小辫子,不得不重新站队。

    确实,皇甫敬垚这些年在边关从来没有闲着,他对朝中重臣的事情一直都有密切留意,数年来,已经掌握了不少大臣贪赃枉法的证据。他就是怕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所以,他让宁彦辰把各人的劣迹写在书信里,放在了这些人的枕边。各位大人看见这些写着自己罪状的书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枕边,焉能不害怕?心里有鬼的人就是这样,虽然太后授意方亭楼许他们以利益,但是保命是关键,若这些龌龊事真的被揭发,太后保不保他们还是未知数呢。与其把性命交给别人,不如还是闭上嘴,别得罪了睿王这尊大佛。

    “太后,那现在怎么办?”方亭楼问了出来。

    “还能怎么办?众人现在都站在皇甫敬垚那边,即使有密折也是无用。到时候若是查出来密折是你上的,那这把火岂不是要烧到哀家的头上?皇上你说呢?”

    “母后言之有理,皇甫敬垚此次是动不得了。朕倒是觉得,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如何处置皇甫敬垚,而是要查出帮他的是什么人。还有,查查那些调转枪头的人收到的书信到底是什么内容。”皇甫敬文今天其实也被震惊到了,这是他继位以来第一次和皇甫敬垚正面较量,可是现在看结果,是他输了。以前都是母后在周旋,这一次,他才真的感觉到,皇甫敬垚的手腕不容小觑。恐怕将来,皇甫敬垚的威胁会越来越大,现在他想杀皇甫敬垚的心,比之先前反而强烈了许多。若是向晚和他······皇甫敬文不敢再想下去了。

    “皇上说的是,哀家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王爷也能翻了天。不是还有楚向晚的事情吗?哀家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躲得过去?”太后的心里又有了一个计划。

    “太后说的事情是?”方亭楼不明白太后说的话。

    “好了,你先退下吧。”皇甫敬文不想楚向晚和皇甫敬垚的谣言传到别人的耳朵里。

    “是,微臣告退。”

    “母后,儿臣说过,这件事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等卞祎回来就知道了。”太后不留余地。

    皇甫敬文从慈和宫出来,就直接去了敏训殿。楚向晚正要带着倩儿去御书房找他,两个人正好一个要进门,一个要出门。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身子还没好,不用行礼了。”皇甫敬文拉住了楚向晚的手。

    “皇上,臣妾想回关雎宫去。”楚向晚站起来说道。

    “怎么了?这敏训殿住得好好的,怎么要回去?”听到楚向晚要回去,皇甫敬文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这实在不合礼制,皇上,臣妾一直住在这里,只会招人非议。”

    “向晚,朕心情不好,你陪朕用完膳再回关雎宫吧。”楚向晚再留下确实不合适,皇甫敬文也没有再反对。

    “皇上烦心,臣妾想听一听,虽不能解忧,起码能让皇上疏散一下情绪。”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皇甫敬垚的事?”皇甫敬文说完睨了一眼楚向晚。

    “哦,睿王的罪已经查实了吗?”楚向晚其实已经知道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了,可她只能装傻。

    “哼,所有人现在都帮着他求情,朕只能放了他。”皇甫敬文想看看楚向晚怎么说。

    “朝堂的事情臣妾不便插嘴,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皇上为何还烦心?”

    “哼,可惜这结果不是朕要的。”

    “皇上,睿王他——毕竟是您的兄弟。”楚向晚还是出言帮皇甫敬垚说话了。

    “你为何要帮皇甫敬垚说话?你不是说不便插嘴朝堂之事的吗?”皇甫敬文突然就变得尖锐起来。

    “皇上息怒,臣妾不过是因为不想看到皇上兄弟之间手足相残才多嘴一句,”楚向晚又跪了下来,“请皇上责罚。”

    “罢了罢了,是朕过于激动了,你起来吧。”皇甫敬文又扶起了楚向晚,听到楚向晚为皇甫敬垚求情,有一瞬间,他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了。

    “谢皇上。”

    楚向晚当晚就回了关雎宫,自从她受伤以来,每每面对皇甫敬文都觉得越来越陌生,虽然皇甫敬文对她还是一如往昔地体贴,可是,皇甫敬文常常不经意的尖锐让楚向晚觉得,两个人相处越来越不自在。

    皇甫敬文当晚去了天牢,一进天牢,就看见皇甫敬垚躺在床上,那样子,根本不像在坐牢,他的气度,即使穿着沾满血迹的中衣,也依然叫人看了不敢怠慢。这就是皇甫敬垚,一个天皇贵胄该有的风范。

    “皇上驾到。”

    皇甫敬垚听到这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从小床上站了起来。“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吧。”皇甫敬文坐在了牢房外面。

    “咱们君臣还是第一次隔着牢门说话。”皇甫敬文用了“君臣”,而不是“兄弟”。

    “是,但是微臣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皇甫敬垚也没有示弱。

    “说得好,只要敬垚你一直忠心于朕,忠心于大周,不作非分之想,相信这样的情况是绝不会再出现的。”皇甫敬文语带双关。

    “呵呵,皇上说笑了,有些事情也不是想不想的就可以如愿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夺了也会有失去的一天。”两个人表面看似平静,其实你来我往已经是暗潮汹涌。

    “朕也是这么觉得。四弟可以回去了。但愿四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皇甫敬文说完了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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