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牛的“大篷车”,回三江镇文化站的路上,大牛首先阴阳怪气地问我:

    “又是一位老情人?哈哈,你这家伙就是厉害。”大牛说后的笑声,几乎快震破大篷车上的帆布顶篷。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

    “你这人,说什么话呢?狗嘴里永远长不出象牙,难怪小燕……唉!说啥鬼话呢?丹丹是雪儿的表妹,我来看看她,当年雪儿爸爸介绍我去深圳打工,去的是雪儿舅舅的公司,也即是丹丹的大伯,就是二十年前的同事。”

    大牛说:“哦,原来还是亲戚来的。难怪熟门熟路的,一下子直接就找到了这里,真有两下子,看来你这家伙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没跟我们说。”

    “哪有什么秘密?不就是雪儿的秘密吗?这已经不是秘密啦,在小燕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唉,不要说我,说你和小燕的事,究竟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现在是晚上开车,小心点好。”

    “那是,你这笨牛,精神点。”大牛集中精神开他的车,拖拉机声般的车沿澄江路一直往西走,驶往三江镇文化站。

    晚上,车比较少,我和大牛很快就到了三江镇文化站,这是大牛的根据地。

    到了三江镇文化站,放下行履后,我对大牛提议说,去韩江边码头木棉树下坐坐。大牛也说好,人到了这年龄,或者开始怀旧了,不过是两个老男人,情趣当然少了很多,没了旧时的浪漫,但赏赏江景也挺不错,大牛刚好也想和我聊聊小燕的事。

    于是我和大牛,一同来到了韩江码头的木棉树下了,大牛也顺手拿来几罐啤酒和一包花生,我俩在小长石凳上坐下,一人开了一罐啤酒,边喝边欣赏着江景,大牛似乎有些心事?江边的小竹林让晚风吹得吵吵的响,仿佛竹子相互间也在说着悄悄话。远处竹林里还透着些灯火,那是有人在竹林里搭建着临江木屋,整出一片地来,做着大排档宵夜的生意。那灯火间隔着在江里撒着倒影,宛若天上的星星,偶尔让江面的涟漪,切割得分碎,形成灵动的宛延。码头石阶,依然有妇人们在洗衣服,几艘打渔的小船,停在码头边上。有一、二艘还亮着昏暗的灯,几个人正边喝茶边聊着天。由于距离比较远,也听不到他们聊些什么?只是听到录音机里,正放着潮剧《回红窑》,演薛仁贵的演员张长城老师正唱到“推马加鞭赶回程……”潮剧名角张长城老师的唱功确实一流!铿锵有力!这音色在这宁静的江面上,随风漂得很远,很远,还有环绕般回音。

    大牛点上烟,习惯性地仰面放了一串圆圆好看的烟圈,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又习惯性地再摸着自己的光头说:

    “瀚哲,你也算是衣锦回归吧?见了雪儿了?”

    “没呢。你呢?小燕调动的手续,理得怎么样了?”

    “那你这次回来,又是奔哪来的?”大牛还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我说:“你不是说有事聊吗?先聊你和小燕的事。”

    “所有的手续是理完了,人家也过几天就回来了,但是人家就不回咱三江镇住啊,嫌这脏。”

    我一听到大牛说小燕不回三江镇三元村住,心里就明白大牛此刻的心情,也等于说,小燕压根就从没打算与大牛在一起了。我拍拍大牛的肩膀说:

    “可能是为了方便上班吧?”我随口而说。但实际这结局我早就料到,不然的话小燕早就与大牛结婚,我第一次在广州见小燕,燕子的口气根本就没这意思,这只是大牛的一厢情愿。而小燕一直对大牛不错,更多的是把大牛当亲人看待,当大牛是哥哥,就像我把阿贞当妹妹一样。

    “人家也是这么说,准备把母亲接上市里去住,还请了保姆,今后,也就不用往三元村跑了,这里再也没有她惦记着的人了。”

    大牛说后,把一罐啤酒猛喝,一口气喝完,然后把啤酒罐捏得咔咔直响,往江里掷了出去。他抽了几口烟后,竟突然大声地笑了。这突然的笑声十分不自然,似笑非笑的,更多的似是夹杂着哭声,但又不是在哭,这笑声让我听得心里发怵,我这见过世面的人,心里都有点慌乱了。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单身男人,为了一个不一定爱他的女人,等了二、三十年,可到最后也是形单影只,所有的念想都烟消云散了!

    我注视着大牛的脸,忽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以前每次见他,脸上总是油滑得要流出油来,今晚却没了那层油光,干吧吧地没了光彩。

    大牛说到“这里再也没有她惦记着的人了”时,那大笑似哭的声音,更多的是自嘲,也许是解脱?但更多的是绝望。我心里想:爱情这东西,谁都说不清楚,也许小燕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大牛这人,没有那种概念,非要小燕接受大牛,那会让她疯掉。也许?因为确实在日常生活里,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和思想境界,都截然不同。大牛就一土鱉,是混日子的人,他和小燕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想到这,对大牛说:

    “也难怪,小燕有洁癖,乡下的环境确实也比不上市里面,脏乱差一时还解决不了,特别是蚊子多,小燕可能想让她妈过几年环境好点的生活,这可以理解。”

    夜幕下大牛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很不自然地说:

    “我懂,瀚哲,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都习惯了。唉!人啊!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说说吧,为何突然跑回来?另外,上次在穗城一同吃饭的文部长前几天来,说把与你的谈话内容,整理成一套可行性报告,已送市主要有关领导了,还说你如果回来,让我通知他,他要见见你。”

    “哦,文部长还真是称职的领导,但见面就暂不要,你也不要通知他,等下次吧,机会有的是。是这样,明天还要麻烦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看来很有神秘感啊?去哪?”

    “山岗镇,建了新机场的山岗镇,就去市场转一圈,看看会不会碰到熟人。”

    “瀚哲,什么意思?没有目标?你有病啊?两个大男人,就无缘无故开着部车到山岗镇市场转一圈?我没听错吧?”

    大牛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光头,惊讶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疑惑。

    “没错,这次回来就为这事,去找一个人,也是当年的同事,雪儿的另一个表妹,雪儿二姨的女儿。”

    “老钟,看来你整个人全身都藏着秘密啊!士别二十年,当刮目相看。你不是因为跟雪儿这个表妹有什么关系?而导致没和雪儿走在一起吧?哦,对了,你脚踩两条船,最后却弄得两条船都踩空,掉到江里去了!”

    “不完全是,但也可以说有一点点关系,我也有二十年以上没见她了,而且她身体不是很好,我该去看一下她。不过,并没把握能见到她,我现在得到她的信息是:她丈夫在山岗市场有个水果摊位,可能夫妻俩在卖水果。我去澄城丹丹那里,就是为了要她更详细的信息和电话。可惜丹丹不给,我曾经在广州托人查一下她的资料,但显示户口还在老家,没移过来山岗镇,因此也不知道住哪村,现在的信息就只有这些,另外,丹丹提到说雪儿这表妹有三个小孩,小的两个才十岁,是双胞胎,还读书,她家因为建新机场而拆迁,现在住上楼了,生活基本能解决了。”

    “丹丹为什么不给你她的电话?是你以前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大牛这下眼睛更是充满疑惑,眼睛也睁得圆圆的,看着我还一个劲地吸烟,似乎心理沉重了很多?仿佛是他的事一样。我接着说:

    “说来话长,丹丹说,这么多年了,也许人家已经记憶中没有我这个人了,不要再去打乱人家的生活,何况人家身体还有病。”

    “什么病?”大牛紧张地问。

    “精神分裂症!”

    大牛一听,“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眼睁睁盯着我说:

    “你害的?我的妈呀!”大牛说后还心情十分沉重地“唉”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但可能会有一部分原因吧?”

    “老钟,你这是罪蘖深重啊!她还需要吃药吗?”

    “听丹丹说,好像还要吃药?是啊!我心里的这个坎,一直过不去,这二十多年来,我心里总原谅不了我自己,我心里对她的负疚感,比对雪儿还厉害!她和雪儿,我最想见到的反而是她。雪儿有了瀚欣,而且为了瀚欣,雪儿迟早会让我见到她的。可是,她表妹就不同,她如果不让我见,我永远都见不到她。”我与大牛说

    着这话,眼光是呆滞地看着宁静的韩江,那一江韩水,能否掩埋下我此刻惆怅的心情?

    大牛也疑视着波澜不惊的江面,他只顾卟嗒卟嗒地大口抽烟,也不说话。我接着说:

    “行吗?明天去。”

    “瀚哲,我心里是在想,你有必要再与她见面吗?”

    “那太有必要了!在我心里,我欠她的,我必须见一下她,而且会尽我能力想办法帮一下她,如果她需要。”

    “如果她不愿意见你呢?我想:她现在这种情况,不一定喜欢你见到她?女人心啊,海底针。我估计她不愿意让你看到现在的她?她也不一定接受你的帮助?”

    “大牛,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但问题是我的内心,一直跟自己过不去!那怕是看一眼她,也可让我心里舒服一点。”

    “这是你的心魔!瀚哲,放下吧,不然雪儿这二十多年就白等了,不要再做对不起雪儿的事。况且,那个她现在还一直有病,你更不应该去找她。就算找到她,你也不能马上与人家相认,最多是站在远处,或者是在车里,远远地看一下,有意义吗?如果你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一定会立即认出你。另外,如果她家里人、特别是她丈夫,见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位朋友,会有什么想法?你考虑过吗?在没有任何信息,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她能接受吗?这样对她也是一种不尊重,甚至再一次引来刺激或伤害!瀚哲。”

    “大牛,雪儿如果知道,应该高兴才对啊!就是因为她现在还要吃药,我更加要去看一下,我只是希望能给她帮助,或者说为了她那份诚挚的爱!雪儿应该会理解我的,何况这也算是亲戚,这是她表妹啊。”

    大牛见我这么执着,便不再反对,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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