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权贵踏青赏玩春景的时候西域却是烽火连天铁蹄阵阵河西商路甚至一度断绝就是军报也往往要在路上耗费将近一个月更不用说家书了。纵使凌波往日再能克制情绪面对这种消息断绝的情况亦是六神无主心乱如麻几乎乱了方寸。而天子李旦在第一时间召集群臣商讨可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默认了群臣按兵不动的提议。

    大臣们的看法很简单东突厥默啜如今已经势大固然是大唐的心腹大患但突骑施同样不是什么好货色就在两年前还连场大战打得西域不得消停。这样狗咬狗的勾当大唐不妨坐收渔翁之利等到两败俱伤之际再作处置就好。

    “小姐有信来了庭州有信来了!”

    凌波一连数天都是枯坐家中根本没心思出门此时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精神大振站起身来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口打开了门。不等喜儿说话她便一把抢过那信函情急之下费了老大的劲方才打开封套掏出了里头的信笺便在门口看了起来。裴愿往日写得一手好行书但如今信笺上的字迹却很有些潦草间中甚至有墨水滴落的痕迹。当然作为世家子弟的裴愿虽然会咬文嚼字但在写给她这个妻子一个人看的家书上却是不曾费心加上任何矫饰。“小凌东突厥铁骑四万从庭州瀚海直插突骑施领地劫掠弓月城碎叶、恒罗斯、俱兰各城岌岌可危。北庭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都得到指令按兵不动只能坐看西域遭劫苍生受难。我以前欺骗了你庭州不是世外桃源天下也没有世外桃源。

    我很庆幸你不在庭州。不必看这些血肉横飞的场面。庭州城内已经涌入了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但大都护已经下令紧闭城门不再收纳难民可以想见这样下去死的人会更多。我宁可领兵在外与敌厮杀也不愿意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如果说先前大唐在西域的基础已经岌岌可危那么这一次面对默啜西侵却不采取任何行动更是让大唐失却了大义名分和民心。

    重回长安城你又要孤身一个人面对一切了。我虽然很想回来。但庭州有裴家的根基。还有娘地亲人我不能一味坐看着。我打算悄悄去外公那里看看能做什么所以已经令包括张二哥和骆五哥在内的五十家将护送二郎和紫陌前来长安。二郎机智聪明在待人处事上胜我百倍必定能够帮助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看到最后几句凌波神色大变竟是恨得猛然间将信笺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可下一刻她就后悔了。三步并两步出房门下了台阶将那纸团捡了回来这才转身回到书房。就着案桌将它一点一点完全抚平了。

    她早该知道那个愣小子就是这样冲动的性格。他确实不够聪明不机智但他素来有一颗坚定的心那就是她最喜欢他的特质。她希望的只是他平平安安为什么那个该死的家伙就是不明白?北庭都护府既然采取了放任不管地态度那么默啜必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引兵攻庭州既然这样他老老实实呆在里头就行了为什么偏偏要去冒险!

    “这个笨蛋大傻瓜……”

    这时候。喜儿也蹑手蹑脚跟了进来。见凌波坐在那里喃喃自语她便低声问道:“小姐。刚刚姑爷地信送来之后门外又来了一个人说是小姐的故人之子有要紧事相告门上要留他却没留住他只说了一句西市永嘉楼就匆匆走了。”

    故人之子?凌波本能地猜到了来人的大约身份立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以后此人若是再来你让武宇他们随便哪一个跟上去务必探明了他落脚的地方!还有吩咐门上不要收了人家地好处就胡乱通报家贼难防让你父亲驭下时严厉一些。还有你如今你朱颜姐姐她们几个都嫁人了这家里头的事情你也得多多上心。”见喜儿点头之后便出了书房她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当初只想着这辈子就索性在庭州不回来因此答应了芳若的请辞也任由云娘离了身边四海游历又将朱颜陈莞紫陌先后许配了人结果如今再临长安身边竟是无人可用。若不是武宇四人一如既往地忠心耿耿她如今这捉襟见肘地窘境只怕会更严重。

    尽管不想去永嘉楼见那个神秘人士但许久不曾出门着实闷得慌用过午饭之后凌波还是决定出门散散心。换上一身轻便的胡装又从马厩中选出了一匹骏马她便带着武宇四人出了门。宽敞的大街上四处可见衣色鲜亮地仕女四处可见打马疾驰的年少公子几乎看不到什么寻常百姓——纵使有那些人也都是贴着路边坊墙的边上走唯恐触犯了贵人们。

    路过玉真观的时候凌波只瞧见那里头重重殿阁座座楼宇竟是数不尽的奢华道不尽的华贵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还有不少道装女冠。情知玉真公主出家志在自由此时必定是在行文会之类的盛事她便懒得凑热闹一拉缰绳正预备离开却看见一个熟悉地人影从道观里头出来而且偏偏看到了她。

    薛崇简几次到平康坊都不曾见到凌波今日正巧遇上当然不会放过疾步上前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抓住了那缰绳:“想当初跃马长街谈笑无忌地十七娘如今却变成了深居简出可是难见得很!既然撞上了就是有缘今天正好是十五一起去永嘉楼说说话喝杯酒可成?”

    看到薛崇简露出了一个微笑却是丝毫不避忌凌波不禁心中一动。薛崇简是太平公主的次子但同时也和李隆基相交莫逆这种比她当初难度更大地脚踏两只船行为实在是令人称奇。于是她莞尔一笑就答应了下来。

    永嘉楼原本是凌波和李隆基私下里见面的地方如今重临故地她却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不知道某人如今贵为太子原先那个包厢她如今是否还能进去坐坐?可看见满座济济一堂的酒客看到那显然换了一拨的伙计她不禁晒然一笑——物是人非阔别这里少说也有一年半了还会有谁记得她?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却是掌柜亲自迎了上来。大约薛崇简常来常往的缘故他很是客气殷勤地打了招呼正要往楼上引的时候他却瞧见了凌波登时愣了一愣。使劲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竟是撇下薛崇简上前很是恭谨地行了一礼:“小人眼拙竟是险些没认出凌公子。想当初凌公子和太……那一位公子来永嘉楼商量大事的时候小人还常常送酒食上去的。”

    不等凌波开口他又是自说自话地一拍额头道:“当初那一位就吩咐过说是那个包厢凌公子可以随便使用如今空着也已经有好久了今日凌公子既然来了可不是正好?还请各位随我来!”

    那掌柜急匆匆地上了楼薛崇简却是回身走到凌波面前轻声笑道:“十七娘敢情这上头就是你和三郎幽会的地方?啧啧真是闹中取静的好所在俗话说中隐隐于市大约就是如此了。”

    凌波懒得理会薛崇简的调笑径直蹬蹬蹬上了楼梯。这时候薛崇简方才耸肩一笑紧跟在后头上了楼。落在后面的武宇等四个人却是警惕得很四下里扫了一眼确认并无可疑人物方才一个接一个地跟了上去。

    入座之后那掌柜搓着双手还要说亲自服侍凌波却着实受不了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三言两语打他走了。没了外人薛崇简说话就更没了顾忌直截了当地卷起了袖管却见那粗壮的手臂上赫然有一条青紫的鞭痕看上去异常可怖。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和三哥走得近规劝了母亲几句被她打的。昔日则天大圣皇后可以诛子杀孙如今母亲也可以为了权力鞭笞我这个亲儿子。但凡野心勃勃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三郎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说着便放下了袖子没事人一般地晒然一笑“与其畏畏尾还不如放开手脚一搏。”

    凌波被薛崇简这通话说得一噎正预备答话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紧跟着那大门便被轻轻移开却是一个手捧条盘酒菜的伙计。那伙计低眉顺眼地对外头守着的武宇等人道了几句什么随即弯腰走了进来一样样地把酒菜摆放整齐。就在他伸手去放最后一盘鱼的时候旁边却斜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子紧跟着又是一道寒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专诸刺王僚就是用的鱼腹藏剑你隔了一千年却还是用这一招是不是太老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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