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房中显得气闷而潮湿唯一的照明便是石壁上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只是那火炬非但没有带来光明和温暖反而显得有些阴恻恻的。自从被下狱除了两次提审之外王同皎便再也没有走出过这个方寸之地也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三次送饭之外就连一个可以说话的狱吏都没有。此时他背靠着那阴冷的墙头百无聊赖地计算着地上的麦秆忽然嗤笑了一声。

    定安公主驸马、右千牛将军、琅邪郡公……这林林总总一堆头衔却敌不过人家轻飘飘一句构陷。他以真心待人人家却把他当作是向上爬的楼梯何其可笑?怪不得他呆在这个地方虽没有人说话却依旧觉得怡然自得原来他自始至终就从来不需要同伴他原本喜欢的就是这种孤寂寥落!

    忽然这无边的寂静之中传来了几个脚步声。虽然这大牢之中终年不见阳光亦不知道白天黑夜但三餐饭送进来总有时辰因此王同皎隐约也有些数目。前头一顿饭刚刚送来不过一会儿工夫这会儿怎么会又有人来?

    等到那脚步声渐渐近了他便冷笑一声问道:“韦相公李相公杨相公不是都已经参验过了怎得还要再审?我都已经爽快地都认了下来还想让我招供什么?”

    平日若是他如此说外头那狱吏必定会厉声呵斥可今天却诡异地没有任何动静他心中不免奇怪。难道是这么快就有人来奉旨赐死他?不。无论武三思还是韦后都想着杀鸡儆猴他绝对不会死在这里那一定是光明正大的显戮示众否则何以震慑群臣?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竖起耳朵倾听着外头的动静虽然那声音极低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个模模糊糊地词语。

    “……公主……恩德……半个时辰……”

    难道是定安公主?他很快因为自己的这个荒谬设想而仰天大笑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定安公主虽然比不上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的骄纵但做事情的时候何尝顾及过他的感受。她的那些情夫还少吗?就算他死了她还能再嫁一个驸马他一个罪人算是什么还会劳动她前来探望?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手上脚上的沉重镣铐立刻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牢房中显得格外碜人。

    终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来到了栅栏外。虽然他地头顶就是那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但那一点点光芒却不足以让人看清他的头脸甚至连他的身材也完全掩盖在了那一袭宽大的斗篷中。王同皎直觉地感到来人是他认识的于是艰难地挪动双脚又上去了几步。直到他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方才恍然大悟。

    “纵使是琅琊王氏族人也无法踏入此地一步七郎……不对。应该是小姐究竟是谁?”

    凌波的眼睛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昏暗视线因此刚刚只是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个衣衫单薄胡子拉碴地人实在和她印象中的王同皎大相径庭只有那声音依稀能听出昔日光景。她轻轻放下了头上的兜帽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王同皎手上脚上的镣铐这才一字一句地道:“我是永年县主武凌波。”

    大唐宗室县主原本极多。然而自从武后当权继而登基为帝李唐宗室几乎诛戮殆尽往日遍地都是地李家县主就渐渐少了而自打一年前的玄武门政变武家诸王都贬了一级于是武家县主也一样几乎绝迹。所以王同皎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永年县主的记忆。倒是武凌波这个名字他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但一时半会也没能想起来。

    虽然想不起来对方是何方神圣但他还是戏谑地笑了一声:“想不到最终能够来这里看我的居然还是个武家人我实在是荣幸之至。县主你就不怕让你家里头的长辈知道说你不知轻重暗通我这个反贼?”

    今天能够来这么一趟凌波几乎是煞费苦心。她拼着名声不要。把自己先前和王同皎结识地经过半真半假地告诉了安乐公主。结果。这位公主果然以为她不过是一晌贪欢留情没好气地骂了她没出息就借出了御赐金牌。而后。她借着某次偶遇随定安公主回家巧妙地激起了对方的一丁点夫妻恩义对方得知她能去看王同皎又让她设法带了一件信物。于是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赫然是两位公主保驾的结果。

    “你就不认为我当初和你结缘其实是去故意刺探消息的?”

    “除非武家的男人都死绝了才需要一个千金闺秀亲自出马。那不过是巧合巧遇而已!”王同皎想都不想就晒然笑道“再说那天主动兜搭你的人是我。是我有眼无珠误结识了宋家兄弟那样的小人和你有什么相干?你不会是因为这种小事到这里来的吧想不到最是卑鄙无耻的武家还能有你这样有情有义地人我王同皎何其有幸哈哈哈哈!”

    听到那回荡在整个牢房中的张狂笑声凌波实在忍不住了遂劈手将一样东西迎面丢了过去。却不想黑暗中的王同皎身手极其敏捷竟是深手轻轻一抄就将那东西握在手中然而这动作同时亦带起了沉重的镣铐叮当作响。

    就着火炬的微光看清手中的东西王同皎顿时皱起了眉头。那是一枚女人地翡翠指环虽然极其名贵但绝对不是该这时候拿出来地东西。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他便莫名其妙地抬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定安公主托我带来的至于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尽管王同皎在得知自己出身武家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凌波却没有一丁点如释重负地感觉反而心头更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你的罪名如今已经定了谋刺德静王谋废皇后罪当斩籍没家产三代以内血亲流放岭外……包括你唯一的儿子。”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王同皎并不十分意外然而当听说幼子也同样被流放岭南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恨恨地哼了一声甚至冲动地想扔掉手中的指环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唯一的儿子乃是一位侍妾所出并不是他和定安公主的儿子她不会求情也在情理之中但若是那样她何必让这位永年县主带来这枚表示永结同心的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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