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位姑娘让我们的武少爷如此爱慕。”一道女声从内堂传了出来,那声音如空谷幽兰一般,酥软人心。

    话音刚落,从内堂走出来一位年轻妇人,那妇人看上去约有三十多岁,生的极美,头发盘在头上,梳了个灵蛇发髻,秀雅绝俗,透着一股轻灵之气,神态悠闲,美目流盼,只是脸色略显有些苍白。

    武逸寒见到来人,登时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柳夫人见武逸寒行礼,温柔笑道:“寒儿,哪儿有那么多礼数,以后到这边便同到了自家一般,莫要再行礼。”说完,看到荆天问时,惊讶一声:“寒儿,这两位姑娘是?”

    “柳夫人,您好,我叫荆天问,是小武的朋友。”说完,便要起身行礼。

    武逸寒不待她起身,按住了她:“夫人,荆姐姐身体有伤,不便起身。”说完又指向小蝶:“这位是小蝶姑娘。”

    “没事,没事,荆姑娘既然有伤,不必多礼。”柳夫人依然是笑面春风:“小蝶姑娘也请坐吧。”

    柳夫人看了看荆天问“寒儿是带荆姑娘来找誉儿疗伤的吗?”

    武逸寒点头:“正是,昨日凌晨,我来找柳大哥寻了一颗安神香,为荆姐姐稳定住了伤势,今日特带她来,想请柳大哥帮忙救治。”说完,看看柳夫人:“夫人,方才听忠叔说,今日清晨,鬼医来过了?”

    “嗯。”柳夫人回到一声,却不多说什么。

    武逸寒死死的盯着夫人:“夫人,那柳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柳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知誉儿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已经一天了。连我都不让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请你告诉我。”

    柳夫人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心中闪过了千般无奈,长吁了一口气:“誉儿今天医死了一个人,一个鬼医带来的病人。”

    “这不可能!”武逸寒听了夫人这话,猛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满是不信的神色,双眼死死的盯住夫人,惊呼道。

    荆天问也是觉得这不太可能,柳千誉可是医术世家柳家的唯一继承人,自小便是浸淫医术,也治愈了很多的病人,现在夫人却说柳千誉医死了人,便是她也不能相信。

    “寒儿,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誉儿是我儿子,当娘的还能拿这样的事情胡说么!誉儿医死人的事,府内的下人都看见了,纵使你不信又如何,这都是真的。”柳夫人说着,哽咽了:“誉儿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连娘的面都不见,看他这样,为娘的心里好痛,我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武逸寒神色哀伤,叹道:“柳大哥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拘小节,对自己的名节不放在心上,但是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辱没柳家的名声。”语气中尽含萧索之意。

    “小武,你也别太悲观了。”荆天问突然问道:“我总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武逸寒回过神来,看着荆天问,面带喜色:“荆姐姐,你是说这件事有隐情?”

    荆天问摇摇头,平淡的说道:“我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但柳公子既

    然号称玉面圣手,又是与鬼医、白头医仙齐名的医术大家,柳公子对于没有把握的事绝对不会做,既然选择医治那人,那个人定然不是不治之症。可是又把人医死了,这期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武逸寒听了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顿时方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柳大哥平时虽然不拘小节,但治病救人乃是大事,若是能救,必定不遗余力。”

    荆天问见他喜形于色,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还是名捕门的捕头,审时查势自是看家本领,今日竟然失了方寸,该打。”

    武逸寒听了老脸一热,辩解道:“刚才我听说柳大哥出了事,心中慌了,没能想那么多。”说完,向夫人行礼道:“夫人,刚才是我疏忽了,还请夫人将今日之事细细说来,我也好了解下情况。”

    柳夫人听荆天问说此事有猫腻,心中也是充满了希冀,武逸寒又要听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因为牵扯到儿子,便将这事一字不落的道了出来。

    原来今日清晨,柳府内的下人们方才从睡梦之中醒来,正要进行一天工作的时候,鬼医便在柳府门口递上了拜帖,虽然鬼医、玉面圣手与白头医仙号称大陆上三大神医,但三人并不相识,说起相识,倒是柳千誉的父亲在世时候,与鬼医打过两次照面。柳千誉正是惊讶,但他与鬼医齐名,鬼医来拜访,也不好回绝,便将他引到了药庐来。二人虽然都是医术大家,但聊到医术之时对于医术各持己见,不免有些言语上的冲突,闹得有些不愉快,鬼医称当年与柳千誉的父亲便有一试高下之意,虽然柳老先生先去,但后人却是还在,鬼医便说要与柳千誉在医术上做一场比试。柳千誉本是医者,医者怀仁心,对这些比试本就是嗤之以鼻,不予理会。没成想,鬼医见柳千誉不愿与自己比试,就掏出了一封书信交于柳千誉,柳千誉看过之后,火冒三丈,立刻就答应了鬼医的比试,那鬼医只是领出了一个病人,先交于柳千誉号脉,柳千誉号脉之后,觉得此病虽是棘手,却也非不治之症。鬼医便言,只要柳千誉将这病人治愈,便算他赢了,柳千誉满口应了,带着那病人与鬼医进了病房进行医治。

    没想到仅仅是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鬼医摔门而出,口中哈哈大笑,还说,玉面圣手柳千誉,不过如此,今日柳公子医术医德尽丧,以后柳家便可以在杏林除名了,说完甩手而去。那病房内如死水一般寂静,不见柳千誉出来,有大胆的仆人进去查看,看到柳千誉坐在墙角呓语,而那病人躺在床上,已没了气息。之后,柳千誉便如同疯魔一般,闯入药庐,将所有的药物、医具尽数砸毁,又要命人推了药庐,幸得柳夫人来的及时,药庐才幸免于难,但柳千誉却再也不理会众人,将自己锁在房中,已经一天了。

    武逸寒听到这里,不禁双拳抱胸,沉思不语。

    荆天问也听出点苗头来了,这鬼医带病人来找柳千誉比试,柳千誉既然说能治,那定是十拿九稳之事,想是那鬼医暗中用了什么非常手段,致使柳千誉判断失误,造成病人死亡。最关键的还是那封信,柳千誉本就不愿比试,鬼医强求不得,但看了那封信之后,惹动怒气,才答应一试。

    武逸寒沉默片刻,便问道:“夫人,不知道鬼医给柳大哥看的那封信还在不在?”

    柳夫人思索一番,便道:“誉儿医死了人,那人还陈尸在病房之内,我命人不得进入那病房,病房里还保持原来的模样,却是没有找到书信,如果书信还在,应当是在誉儿手中。”

    武逸寒看着夫人,眼中闪过痛色,嗓音也沉了些:“夫人,我想见见柳大哥。”

    柳夫人闻言,苦笑道:“寒儿,你去见他无可厚非,只是我怕他不愿见你。”

    “不碍事,我且去找他,不管他见不见我,我都要见到他。”武逸寒又看了眼荆天问:“夫人,荆姐姐现在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找柳大哥给她治疗已是不可能了,我知夫人也是通晓岐黄之术,还烦请夫人受累,帮天问调理调理。”

    荆天问见柳家遭此大难,柳夫人心中恐怕全部放在柳家和柳千誉身上,分身乏术,不愿多麻烦柳夫人:“小武,我这伤也是没什么大碍,明日我寻个医馆,求个方子,调理下就行了,不用烦劳柳夫人了。”

    “荆姑娘说的哪里话,这些年,寒儿自如我亲生儿子一般,你既然是他朋友,你的事我也要放在心上。今天我也是方寸已乱,寒儿来了,我也放心很多。”柳夫人看着荆天问,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寒儿,府内你都是熟悉的,你自去誉儿吧,荆姑娘交给我,你大可放心。”

    柳夫人都如此说了,荆天问也不好推搪,只好应了。

    武逸寒眼看此间事已安排妥当,不做迟疑,向柳夫人告了礼,疾步向内院奔去。

    柳府宅邸不大,很快武逸寒就找到了柳千誉常居的小楼,楼下屋内基本无人居住,柳千誉习惯住在楼上。

    武逸寒大步流星走上楼去,到了门口,正要敲门。屋内传来一阵嘶哑的怒喝:“我不是说过,都不要来烦我吗,都给我滚。”

    武逸寒听到这声音,正是柳千誉的声音,又喜又惊,喜的是柳千誉还算理智,没有做出什么傻事来,惊的是这才短短的一天,柳千誉的声音就变得如同老妪一般,嘶哑无力。

    “柳大哥,是我。”

    “哦,是小武来了。”柳千誉说话声带了点喜气,可声音还是那般嘶哑。

    武逸寒听了这嘶哑的嗓音,心中难受至极:“柳大哥,你把门打开好吗?夫人好而我们都很担心你呀。”

    “呵呵,小武,你有这份心,柳大哥心中已是很满足了,这辈子有你这个兄弟,我很知足了。那姑娘你放心,我已经给她调制了医治内伤的药,再让母亲做些针石治疗,不日便可痊愈,那药我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了,你进了书房便能看到。”柳千誉缓缓说道。

    武逸寒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酸,哽咽道:“柳大哥,你开开门,好不好,我们兄弟还像以前一样,去汉阳湖去喝酒,去吃天聚楼的千佛烧。”

    “呵呵,呵呵呵,小武,你别说了,你还是之前的小武,而我却不再是柳千誉了,我永远不可能再去汉阳湖、天聚楼这样的地方了。”柳千誉发出一阵苦笑:“门没关,你进来吧。”

    武逸寒听了这话,如蒙大赦,急忙推门入内。

    进门后便看到柳千誉坐在书桌旁,武逸寒现在看到柳千誉便是心如刀割一般,曾经的金陵四公子,画上一般的人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身上衣衫凌乱、破裂,头上束发的锦带也不知丢在何处了,任由头发散落下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双眼透着血丝,却是毫无往日神光,形如枯槁。

    饶是武逸寒这般坚强的男人,见到兄弟如此,也禁不住泪水横流,他缓步走到柳千誉面前:“柳大哥。”

    柳千誉见他落泪,不悦,嘴上狠了一句:“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说完,声音又变得柔和了些:“你好歹也是名捕门的捕头,这样落泪,做女儿般姿态,让人看了会笑话的。”

    “柳大哥,你别这样了,万事都会好起来的,这件事还有蹊跷之处,不一定是你的过错,你这个样子,莫说是我,就怕夫人看到了,也是会伤了她的心呀。”

    “无论是有什么蹊跷,还是别人陷害于我,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我已经医死人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有人做了手脚,那也是我医术不足,没能察觉出来。”柳千誉叹道,这可是他第一次说出医术不足四个字,从前的柳千誉可是藐天下名医而如草芥,今日却说出这四个字。

    武逸寒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决然说道:“柳大哥,我知你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今日之事太过古怪,我一定要查清楚,还你清白。”顿了顿,又道:“柳大哥,今日鬼医交予你的书信,可是在你身上?”

    柳千誉抬手指了指桌子上:“那书信在这里。”

    武逸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封明黄的信封摆放在桌子上,书信旁边还赫然摆放着三个药瓶,武逸寒不解道:“柳大哥,这三瓶是……”说到这里,武逸寒已经想到,这三个瓶子里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千誉半晌不语,徒然抬手指了指那三瓶药,说道:“左边那一瓶是鹤顶红,服下之后七窍流血而死,中间那瓶是断肠草,服下之后肠穿肚烂而死,最右边的是赤心檵花,服下之后,不痛不痒,睡上一觉便过去了。”说完,大笑了起来:“我正准备选一瓶的呢,你来了,正好,帮大哥选一瓶。”他现在面容状若枯槁朽木一般,这一笑起来,更觉的让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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