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站在院落内兀自担心张赐,不一会儿,有人押了念秋过来,披头撒发,脸上有几道红印子,一脸的倔强。

    “这贱人事情败露也不配合,太没格调了,属下替夫人教训了一下。”十八骑里的萧是个笑嘻嘻的少年,这会儿说这话的眼神与语气都特别狠戾。

    “萧,也没必要动手。她犯下这等错,迟早的下场。”陈秋娘轻描淡写地说。虽然念秋伺候得不错,为人机灵,但敢做这种龌龊的事,毁了别人,她是绝对不会为之求情的。

    “但想到她要伤害夫人,而夫人就是公子的命,属下就恨不得撕了她。”萧说得恨恨的。这个少年相比较月而言,是喜怒哀乐都会在脸上体现的。

    “注意分寸。这毕竟是梅园。”陈秋娘淡淡地说。

    “是。”萧得了命令,将念秋连拖带拉地往屋里丢。月则是净了手,拿了一件斗篷走出来递给陈秋娘,说:“江公子发了脾气,指责我们欺人太甚,管了江氏的闲事。”

    “他不过气头上,你们汇报完毕即可,不必理会他。”陈秋娘接过斗篷披上,然后又问,“明日启程之事可有准备妥当?”

    “沧州这边已肃清,一切妥当,只是――”月欲言又止。

    陈秋娘知道他想问的是对江帆如何处理,便开门见山地说:“江氏在他手里比在别人手里对我们有利。”

    “可我们还有江航公子。”月低声说。

    “你亦知江航公子不是江氏的族长人选,上位的话会很难。再者,他不适合挑起江氏的大梁。并且,公子身边需要一个江航这样的人。”陈秋娘缓缓地说。

    月赞赏地说:“夫人分析得是,是月多想了。”

    陈秋娘则是转过身来瞧着他,问:“那么,二公子给你们的指示是什么?”

    “保护夫人,并且肃清江氏叛贼。至于江公子这里,只说他可能会倒戈,并没有说如何处理。”月据实回答。

    陈秋娘听他如此说。便说:“你家公子这是让我做主了。那我就做主了,事情到此为止,明日我们启程,去汴京。”

    月刚说了一声“是”。便听见念秋在屋内大喊:“陈秋娘,我要跟你谈谈,我要跟你谈谈。”

    “你背叛了你家公子,想谋害我家夫人。我家夫人与你没什么好谈的。”萧喝道。

    陈秋娘将斗篷系紧,对月说:“你去准备。今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防再有敌人来袭。我且去瞧瞧这念秋要说什。”

    “是。”月得令退下,陈秋娘便施施然入了屋内。念秋披头撒发,被萧一巴掌拍在地上,一张脸已经肿了起来。而江帆则是坐在一旁,有个侍女在为他包扎伤口,那旁边的一大团血还在,触目惊心。陈秋娘瞬间明白江帆方才是靠这种残暴的物理方式来让自己不至于迷失心智。

    他看了陈秋娘一眼,就别开了脸。陈秋娘却是解读出他那一眼里有懊悔、有愤怒。她亦没多说,只问念秋:“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我说什?”

    “念秋自知死罪难逃,不求陈姑娘为了说情。只一句:念秋所做,与公子无关。只因念秋自小仰慕公子,不愿公子有半点的不快。我家公子这一生皆骄傲,算作事事顺心,却是在陈姑娘这件事上唯独不可得。念秋在这件事上,不存在大义,亦不曾考虑过家族前途命运,单纯就是一个女子对于仰慕着的人的一种爱护罢了。只可惜,姑娘太过聪敏。念秋还是没办法让公子一偿夙愿了。”念秋缓缓地说,话语悲凉,那脸上却是奕奕的神采。

    陈秋娘冷眼看着她,冷笑说:“若是成功了。我会恨你家公子一辈子,亦会亲手结果那些敢谋害我与张二公子的人,包括你家公子。江念秋,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才是对一个人真正的爱。你到了死也领悟不了,我与你亦没什么好谈的。”

    “等等。”念秋看到陈秋娘想要走,立刻大喊。

    陈秋娘瞧着她。她立刻说:“既知姑娘是这般心性,即便张二公子不在了,亦不肯跟我家公子,那念秋亦不愿我家公子日后为你难过,与你对立。陈姑娘,汴京危在旦夕。那日江氏长老找到念秋,谈合作之事。念秋也是多留了心眼,偷听之后才回来的。他们置换了二公子身边之人,并且张永德将军亦是被囚禁,更有景凉的倒戈。原本我家公子这里作了部署,只是――,只是这传递烟火的信号,只能三十里外了,再远一点的就被置换了。”

    “你唬我。”陈秋娘冷冷地说,人还站在原地,手却不住地颤抖,她想即便张赐算无遗策,这世间的博弈又如何能百分百无遗策呢。

    “姑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是聪慧之人。若九大家族的族长真的能做到算无遗策,万事无忧。张二公子何来受那么多的暗杀与迫害?又如何能与姑娘在山中初相遇?如何欠了姑娘的救命之恩?你们且前去吧,也许来得及。”念秋说。

    陈秋娘听得出她的话语没有虚假,但她还没来得及与念秋对话,却只见念秋一笑,转头凝望着江帆,无限眷恋的神情,眼泪从眼里滚落。

    “公子,念秋对不起你,公子,念秋不能服侍你了。”几乎在说出这话的瞬间,她嘴角渗出黑血来。

    “念秋!”江帆略略一动,似乎想要站起来抱住她,可他只是动了一下,并没有起身,旁边的侍女一惊。念秋却已笑着倒下,先前还很厌恶她的萧几乎出自本能将她抱住。

    念秋软软地倒在萧的怀里,竭力看着江帆,脸上是不舍,大口大口的黑血涌出,混杂着滚滚的泪珠。大约是极度的难受,她终于无法隐忍,大喊了一声:“公子,念秋去也。”尔后涌出一大团的黑血,她浑身抽搐,最终眼里的身材亦黯淡下去了。

    “埋了吧。”江帆对旁边的侍女说。

    “是。”那侍女满脸的泪痕,却不敢哭出声来,只偷偷抹了泪,将念秋的尸身抱起。

    陈秋娘瞧了瞧江帆,也顾不得对念秋之死生出更多的感慨来,她记挂的人在汴京,而且危在旦夕。

    “江公子,还请回避,我要梳妆。”她语气神情都很平静。

    大约是因心有了芥蒂,彼此再不如往常一般熟络无间,江帆只觉得她明明在眼前,离得这样近,但却让人感觉她离他很远,而且再也不会靠近似的。

    他怔怔地看着她片刻,眼看她转身要挑帘子进去梳妆,他才连忙起身喊:“秋娘,你且放心,我亲自前去,若是他有三长两短,我江帆这条命却也是赔给你的。你切勿紧张,乱了方寸。”

    陈秋娘正要快速梳妆,连夜赶赴汴京,却听到江帆说这一句,脚步一顿,却到底没转过身,只背着他说:“你此去,是为你江氏前途考虑,又何必说这等话。若是他有什么长短,谁人要赔命,我定会亲自上门取,用不着你做这等承诺。”

    她说得也狠决,江帆没说话,陈秋娘听得他快步走出去了,待她转过来瞧,江帆已走出了这院落。

    “夫人,是要立刻启程么?”萧询问。

    陈秋娘点点头,说:“你们且准备,片刻后就要出发。”

    “若是江氏站在公子这边,那汴京的情况就要好的多。”萧感叹一句。

    陈秋娘没有说话,她知道萧这说的是最好的情况,如果稍有差池,她想不下去,只快步进屋,换了干练的骑马装,换了一张普通走商女的脸,皮肤略黑,但看起来很干练。然后拿了前日里就收拾好的细软包袱快步出门,一干护卫已经准备好一切。月上前,低声说一切准备就绪,连出城门的特别令牌都拿到了,即刻可以启程。

    “夫人,你真要一并前行么?只让萧他们前行即可,毕竟夜晚跑马,很是危险。”月十分担心。

    陈秋娘摇摇头,说:“我必须去。”

    月不再说什么,便快步出门,片刻后,来报告准备妥当。陈秋娘二话没说,接过了马鞭,翻身上马,低声喝道:“月,你们且带路。”

    “是。”月接了命令,就在这大风肆虐的晚上,陈秋娘与张赐留下的护卫一并赶往汴京。而在她出发之前,江帆只身一人,一身戎装,骑了良驹奔赴汴京。

    这一夜,大风肆虐,星临万户。朦胧曲折的小径上,哒哒的马蹄声过了好几批,虽然这些人目的不同,但都是去往汴京,只为了一个人――张赐。

    天明时分,当陈秋娘抵达汴京时,汴京的城门才刚刚打开。而在她之前,江帆已然进城。身为江氏的族长,身为镇守边关的少将军,任何一个军务紧急的理由都可以让他洞开城门,再者作为功夫高墙的剑客,想要进入这并不坚固的汴京城易如反掌。

    陈秋娘跑了一夜的马,整个人都像是散了架,但她没有一点的怨言,亦没有一点的颓势。此时此刻的她,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仿若只要有一个不好的小心,那一颗心就能粉碎如尘。

    她蓄势待发,像是一并绝世的兵器,安静地勒马在那里。月在她身侧,低声问:”夫人,是否此刻进城。“

    她没说话,只点点头,随后在第一缕日光的照射之下,陈秋娘踏足了汴京城,第一次看到了古代的开封。然而,她无心怀古伤今,亦无心去欣赏开封的繁华。此时此刻,她记挂的只有一个人:张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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