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过事,怎么又出事,众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安静下来一番细听之下,从府门的方向果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家丁们以为又是杜晨风和樊大熊在闹事,个个都脸有愤色,杜家虽然家业比傅家大上许多,在县里头也有人,但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时大小姐待他们不薄,可得为她争一口气。众人二话不说,摞起袖子就跟着卢疤子一路急奔,可等到他们急冲冲赶到前院时,才发现这回倒是冤枉了杜晨风。

    只见一大群粗布葛衣的农户,正如潮水一般地聚集在傅府门口,将傅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向来以强硬作派著称的武大奎,此时竟难得的和颜悦色,与为首的一名老农亲切地交谈着,时不时地脸上还堆出一脸笑容。一干护院们也都在安抚其余农户们的不安情绪,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不让农户们冲入傅府。

    细问之下,林铮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些农户不是来闹事,而是来找大小姐求助的。

    江边鳄鱼成灾,不时伤人,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收割劳作。听说昨日有两个农户在收割庄稼时,一时不慎,被一只潜伏在旁的鳄鱼咬伤了,幸亏当时旁边还有其他农户,及时施以援手,否则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

    一时间,农户间人心惶惶。这原本是收获的时节,农户们却都没有往年那般应有的喜悦,一个个见了面,都是愁苦着脸。平日里辛勤劳作的那一方小小园地,本是他们最大的依赖,如今却成了鳄鱼们肆虐猖狂的所在,连靠近一些都得提心吊胆。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农户们只能眼巴巴地指望官府,可那些走南闯北、稍有些见识的经商之人都告诫他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那些可是鳄鱼啊,抓马贼驱水寇,甚至是攻打长江南岸的陈国,这些事指望官府、指望朝堂,那还说得过去,毕竟对手也是人,可对手是鳄鱼,那可就悬了。长江边上,这种动物自古以来便不时为祸,侵扰百姓,也没见过哪个英雄、哪位能人能治能杀的,听说过打虎英雄,何时有杀鳄英雄这一说?

    官府衙门虽说也有些动作,但无非是贴贴公告,告诫百姓们莫要轻易靠近江边这样的鸡肋之举,至于官府贴出来的那些重金招募治鳄、甚至杀鳄能手的公告,又有哪个家伙嫌自己命太长敢去揭,听说秭归县的招募公告,几年来就没一个人揭下过。

    对他们这些在江边种了田的农户来说,这些公告和官府的这般作为,不但毫无用处,还让他们心里更加添堵。因为官府若没有任何作为,他们心里反而保留有一丝希望,可官府这些无用公告透漏出来的与他们同样无助无奈的信息,让他们丧失了最大的,也几乎是最后的希望。

    可那都是粮食啊,是半年多的汗水,是日日夜夜的希望,哪能这般说放弃就放弃?

    他们私下里也商讨过许多次,可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没有讨论出个靠谱的法子来。这不,一听说傅家大小姐回了府,在家户中最有声望的李三叔便聚集了一批农户代表,攥着最后的一线希望,直奔傅府。

    傅家这位大小姐,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见过面、说过话,虽说看着有些冷艳,心地却无疑是善良的,租金也比别人优惠,在农户中颇得人心。

    此时,农户们正不时地往傅府之中探头观望,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清冷的身影。不多时,府中果然急急走出来两人,农户们细看之下都有些讶然,傅小姐旁边那个不是杜晨风吗?这两个人在坊间的名声简直有着云壤之别,走在一起,实在是有些突兀。

    虽然奇怪,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杜晨风看到傅府面前被围得密密麻麻,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更加得意,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眼下这局面对他来说,正是推波助澜,正中下怀,好得很,好得很哪。

    傅若兰的脸色本就不好看,这下看到眼前人头如麻,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农户们见了她,却仿佛见到救星一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里都是期待神色。

    “李三叔,你们……这是做什么?”傅若兰扫视了众人一圈,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刚才还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的农户们顿时安静下来。

    方才与武大奎交谈的那位老农便是李三叔,年纪约摸六旬左右,颌下胡子花白,长年劳作使得他的腰板有些弯曲。

    见了傅若兰,李三叔有些激动,当下哑着声,将眼下农户们的困境,详细地说与傅若兰听。

    本想着今年多种几亩地,能多收个三五斗,没想到天意难测,竟发了鳄灾。眼看着明年的地是种不成了,可今年的稻子却是只差收割了,就这样烂在地里,农户们却也不甘心,胆子大一些的便顶风作案,冒着被鳄鱼咬伤的危险下地收割。

    结果果然出了事。

    被鳄鱼咬伤的那两位农户之中,其中一位便是李三叔的儿子。为了收稻子,李三叔的儿子差点丢了小命,将他们老李家的香火差点都给断了。一路说下来,李三叔竟是老泪纵横,不时地怒骂起那些鳄鱼来。

    “大小姐,那些鳄鱼可凶猛得很,见了牲畜便扑上来,若是被它们咬到,不消几下便下了它们的肚。这畜生胆子大得很,见了人也不害怕,一身皮甲比城墙还厚,刀剑难伤,真叫人头痛啊。莫说来年,今年能顺顺当当地把稻子收上来,我老头子就谢天谢地了。”

    傅若兰叹了口气,问道:“李三叔,官府没有派公人们去江边吗?”

    “……大小姐,你别提官府,官府衙门尽是些吃空饷的主,头几日还来走走过场,这些日子,早不见踪影了。我们几个琢磨来琢磨去,一切还得指望大小姐你啊!”李三叔颤声应道。

    傅若兰沉吟了许久,这才道:“李三叔,乡亲们,你们也莫要着急。收成的事,只怕我比你们更急,你们若是收不着稻子,我也收不到你们的租金。这个道理,想必你们再明白不过。”

    “大小姐,道理咱都明白,但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咱们都等着你给咱们出主意呢!”

    傅若兰朝面前这些殷切焦急的脸面扫视一通,思考了片刻,这才朗声说道:“大叔大伯大哥们,若兰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容我再细细地谋划、完善一番,今日晚些时候我再着人将具体的方案通知李三叔,然后再由李三叔知会你们大伙。你们说这样如何?”

    农户们听傅若兰终于肯点头帮忙,一个个这才有些放心。傅若兰又说了些安慰他们的话,农户们这才抱着希望,一一回去了。

    见农户都走得差不多了,杜晨风这才叹道:“傅姑娘,只怕你们傅家今年能撑过去,来年的光景也不见得多好了。”

    这杜晨风虽然惹人生厌,这话却并没有胡说。傅若兰心中黯然,鳄鱼这东西便像是附骨之疽,一旦在江边繁衍开来,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根除。莫说来年,十年之内,江边的田地怕是都种不了地了。

    杜晨风见她神情落寞,眼珠子一转,趁机又道:“傅姑娘,我方才与你说的事情,不知你……”

    “杜公子,这件事情……若兰……再想想罢……”

    杜晨风阴阴一笑,腆着脸道:“傅姑娘,既可修一段秦晋之好,又能解了你们傅家此次燃眉之急,此事也算两全其美,还请傅姑娘务必慎重考虑。”

    此话一出,不只林铮,便是武大奎也颇为动容,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听杜晨风这厮的语气,莫不是要趁着傅家此次落难,想趁虚而入,逼婚大小姐?

    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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