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前再次出现那棵通天彻地的大树和上面盘踞的阴影。那是他与邪神交锋中的第一次失败,靠着众灵和归宿的保护才侥幸没有身死。这次在他面前,盘踞在沙洲深处的,是那个存在的子嗣,他目睹了其诞生的过程。

    那么这次,他能战胜那东西吗?灰袍想到这里轻笑了一下,前次失败的经验于他来说是好事啊,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积累了更多的认识,他才更可能击败自己的对手,

    “把握自然是有的。不能说是十拿九稳,也差不了许多了。”

    如此笃定的话语,换来的是狐疑和猜忌。他们没错,任谁刚刚看到那个巨大的阴影都会对一个立下豪言要将其杀死的人生出这样的情绪。

    队伍行到此处,又一次出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完成任务获得奖赏是一回事,为了一些奖赏白白丢掉性命就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另外两组人中有一组已经失败了的前提下。

    “我们应该先回去,从长计议。你自己也说了飞过去的东西是从奔流来的,他们失败了,不是我们。现在我们的敌人受他们的牵连而翻倍,这可与计划不符。这支队伍是照着一个目标的规模而召集的,或许集在场诸位之力,我们确有办法解决掉那样的怪物。但是两个?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更多的器械。”

    老者的话不无道理,施法者从来不是对抗大型生物的好手,那些巨兽往往是交由装备精良的器械部队来解决。因为哪怕是身高三米的巨人,也抵不住一发弩箭爆头。

    “不可能。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无法进入这片水雾,就算来了,他们也会很快受到这片风土中带有的影响而失去战斗能力。到时候你身边就不会是一队帮手,他们会变成见人就砍的疯子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废物。我也有理由相信,以那位召集者的能力,给他更多的时间,他也无法招来更多能帮得上忙的施法者。我们就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合适也最丰富的人选。再说,我们的目标会飞,你怎么知道它下次还在这里。今天只要我们离开,再想找到他们就会难上百倍。”

    灰袍不是在危言耸听,崇拜邪神的教派别的本事可能稍逊一些,唯独隐藏自己的能力和耐心出类拔萃,那些邪神崇拜者往往醉心于对他们可怖的神明献上自己的忠诚,对于在世俗中扩张他们的信仰或借由宗教之名来取得地位和财富兴趣缺缺。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些家伙看待信仰的态度倒是比那些打着宗教旗号敛财聚众的常规意义邪教要好得多,尽管这丝毫不能洗脱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损害。

    至于对荣格能力的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幽河的势力是足够庞大且高效的,给他三天时间和给他一星期的时间相差不大,更长的招募期限或许确实能让更多施法者加入行动。

    但这其中能够靠的住的恐怕依然是眼前的这些人? 以血族的本领,他肯定是优先将最合用的人才纳入了这支队伍之中。如果这里的人只是东拼西凑而成? 那起司将不得不开始怀疑幽河酒馆的实力是否真如它的主人所说的那般强大。而到目前为止? 他都能确认自己身边的人与乌合之众相去甚远。

    “这…”老者被起司说的拿不出论据来辩驳,只好闭嘴。他怕了吗?谁都看得出来。其他人怕吗?若是他们不怕? 为何只有起司一人站出来反驳?

    见到这样的景象,灰袍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怪他们? 在他们看来前方确实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哪怕对他自己来说也甚是凶险。可是以这样的士气,在抵达邪神子嗣之前恐怕就要出现问题? 施法者们都是独立性很强的人,他们虽然与荣格有所保证,但事关生死,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举动。

    “这样吧? 处理那两个怪物的任务交给我一人。你们只需要在抵达它们所在之处前帮忙? 以及处理掉那些邪教徒便足够了。等那两个东西现身? 你们先行离开也无妨。”

    这等于是给了其他人逃跑许可。对于身上很可能背着魔法契约的人来说,作为小队领袖的起司开口,不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在法术层面上都会有相当大的分量。

    比较明显的就是双子的表情迅速放松下来? 他们两个与荣格之间估计是有着什么条件约束,要是灰袍不开口,就只能死战不退。

    这样的成员存在于小队之中是起司早就料到的,好奇心虽然是施法者们的通病,可他们却不会盲目探索,谨慎同样是施法者的美德。他很清楚允许队员撤退很可能会让自己在关键时刻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那很可能是致命的。

    然,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把这些施法者逼到极限让他们成为隐患,起司宁愿如此。他本来就有单枪匹马来的准备,一路上的这些困难有人分担已经是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自己新收的学徒,尤尼也被那影子吓的不清,此时正用无助的眼神看向他。

    这对师徒没有用语言交流,起司用眼神向尤尼传达的只有一个意思,自己决定。灰袍式的教育方式,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被教导成要遵循理性,要一切朝效率看齐,要谨慎保守。

    今天一名灰袍所养成的全部性格,都是他通过自身经历和经验总结而来的产物。在最开始,克拉克没有逼迫他们一定要按照某种倾向性行动。

    欲勇敢的人需勇敢,欲谨慎的人需谨慎,此为天性,不可断夺。而勇则易怒,怒则好战,好战早折。慎则易豫,豫则不断,不断则蹉跎。倾向与代价,都在天平上。

    起司很期待这个被从烂泥里捡回来的小子能做出什么样的判断。不过在此之前,他得保证能活着走到那一步。水晶预言的准确度从来都不是完全可靠的,再经由人的解读,预言的结果会变的更加微妙。

    许多传说中的英雄早早的得到了预言,可终究无法解读,只有在悲喜发生在身上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行动早已被看不见的线拉拽着进行。总而言之,老者之前提到的三个关卡和来自青蛙的帮助,都不是太能指望上的东西。

    命运之主变幻无常,他的门徒亦不可轻信。

    由念诵声和阴影而起的风波暂时得到了平息,起司一行人看似平静了下来,继续朝着沙洲的内部前进。随着脚步的深入,他们越发肯定这片沙洲并非自然存在,因为奔流附近的水势之中,从未听说过有一块这样具有规模又没有经过开发的陆地,否则在如此靠近城市的地方,它一定会被作为货物的中转站来使用。

    既然不是真正的沙洲,大小也就没有意义,苍狮的女巫可以将外表看上去普通的房子内部变成不亚于城堡的广大空间,同样得手段在各种魔法流派中都不少见。

    “这,未免有些离谱。哪怕是魔法制造出的幻境,也太离谱了一些。”洛洛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其他人与她站在一排,都略微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在这应该位于河流之中的沙洲之上,竟然出现了一片岩石嶙峋,高低起伏的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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