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不论是去哪里,不论远近,母子二人从未分开过,上京一趟,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大半个月,长途颠簸,虽是初夏,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行人一同上京,又是老人又是小孩的,势必要带上许多下人随行,很难做到‘悄悄’进京城。

    方耿想了想,道:“大姑娘,要不这么着吧,你带着人悄悄的把老爷他们送回京城去,我在家里陪着小川好了。”

    “不!”方岩断然拒绝,摇头道:“耿叔,最应该上京的人是你才对,阿裴如今孤身一人在京,身边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没有,所以耿叔,最好是您老收拾东西回京城去,往后就留在阿裴身边,帮他打理府中事物,有您在阿裴身边,这样我在江南也能安心些。”

    方岩确实不方便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方裴身边,但是方耿可以,他本就是方家的老仆,如今回归主家,也没什么不对的,再加上当年的事儿早已经被抹灭,估计也没人有兴趣对一个管家的来历刨根问底。

    方耿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但她是方家的后人,护送老爷灵位回京的事儿,方家的后人比自己这个方家的仆人更适合去,且如今方家好不容易翻了身,方耿想让她亲眼见证那份荣耀。

    如今江南的局面基本已经稳固,大小掌柜各尽职责,她躲在幕后主持大局就行,不用亲自路面,反复斟酌过后,方耿认真地道:“大姑娘,耿叔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裴少爷邀你上京的事儿摄政王也是知道了的,想必京城里他们已经打点好了,才敢请你上京一趟。”

    那张纸条以及包袱,是夹在方裴送回来的书信里一起送回来的。摄政王定然是知道了此事,且也同意了方裴的做法,说明京中他们已经打点好了,才敢让人将这封信送出来。

    阔别多年的老宅。这些年来,也只能是在午夜梦回时才能见到,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方岩无不怀念。方裴在信中提到过,新宅并未重建,而是按照方家老宅的格局,重新翻修了一遍,与原来的宅子相比,基本没多大改变,几乎是一模一样。

    说不想去京城,那是违心的话,这些年来,方岩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老宅里的一切。

    “大姑娘。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小川,放心好了,我留下来照顾小少爷,顺便交代一些铺子里的事儿,等你回来了,我再收拾东西去裴少爷那里。”方耿见她开始动摇,便趁热打铁地劝道。

    方岩不想上京的原因,一是怕给方裴带来不利,二就是担心小川,现在京城那头有摄政王。家里又有方耿在,彻底断了她的后顾之忧,方岩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即便命人收拾东西,启程往京城去了。

    虽说有了保障。但为了避免万无一失,方岩并没带上方裴父亲以及曾祖的灵位一同上京,打算日后让方裴亲自回来一趟,名正言顺的将他们请回去。

    为了掩人耳目,路上也只带了一名车夫,乘坐的也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马车。她不想给方裴带来一丁半点的危险。

    幸好是在初夏,天气还不到最热的时候,赶路也方便得多,七日过后,两人便抵达了城外的客栈中。

    到达客栈时是下午,离城门关闭还很早,为了安全起见,方岩便先在客栈投宿,第二日也不急着进城,先让车夫自己进城,去方裴那里先报个信,确认平安了,她再进城。

    车夫一大早便独自进城了,方岩在客栈等了一整个上午,却没见到人回来,到了下午,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仆人点名要见方岩,递上一块令牌,称自己是状元府的下人,奉命来接人入城。

    方岩不疑有他,便跟着那人上了马车走了,一路上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连车帘也不敢掀开,去看看京城的繁华。

    进了城后,穿过一片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市,这里是京城的最外层,是平头百姓住的地方,鱼龙混杂,热闹非凡,再往前走,就到了内城,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围绕着整个皇城的权力核心部分。

    相比外城的繁华喧嚣,内城安静许多,一路上人声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车轱辘转动和车轮刮过地面的声音。

    方岩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停下来,那车夫搬了个凳子放在车下,敲了敲马车的门柱,喊道:“大小姐,到了,您下车吧,小的带您进去。”

    方岩深吸口气,这才抱着怀里的包袱,掀开车帘一角钻了出去。

    早上特意换了身浅蓝色的纱裙,面上蒙着同色的面纱,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长眉下,一双杏子眼明眸璀璨,熠熠生辉,像是白水银中养着两汪黑水银,煞是动人。

    下了马车,方岩四处打量一番,才发现现在身处的地方并不是方家的大门,而是一条长长的小巷子,前方不远处有一道小门,并不曾在她记忆中出现过。

    “这是哪里?”方岩眯着眼打量那车夫,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纪,生得憨厚老实,一开口说话,便露出满口的大白牙。

    “回大小姐,这里是偏门,新开的,老爷说了,走正门太找人瞩目,不让小的走正门,老也是为了大小姐您的安危着想,大小姐莫要生气。”那车夫应对如流地回道。

    方岩打消了顾虑,笑道:“怎么会呢,你们老爷考虑得周到,我高兴还来不及,行了,你快去叫门,别在外面呆太久了,反而不好。”

    那车夫又做了个揖,忙上去叫门,朝里面喊道:“快开门啊,我接大小姐回来了,老爷正等着呢,赶紧儿的。”

    话音一落,门便被人打开了,那车夫三两步跑过来,将方岩请了进去。

    从后门进去,一眼瞧见的便是满眼绿意。小池青柳,青藤绕树,藤萝遍布,绿意盎然。美不胜收,却陌生得很。

    还不待方岩发问,一名端庄秀丽的丫鬟便上前福了福身子,对方岩解释道:“大小姐,这是扩建出来的园子。老爷恐大小姐不识得路,特命奴婢候在这里,为大小姐引路。”

    “你是何人?”方岩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眼,姑娘生得标致,规矩礼仪很是规范,説起话来也头头是道,方裴才住进来几天?怎么可能调教得出这样的丫鬟来。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原先是在摄政王府上伺候的,此番是被九千岁派遣过来伺候老爷。”那丫鬟又是一蹲身,回完话。侧转了身子,做出个‘请’的手势,道:“大小姐,这边请,容奴婢给您带路。”

    若是摄政王府上调教出来的,倒也附和,方岩点点头,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那丫鬟领着她穿庭过院,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才将她领到一处环水而建的厢房前。却不肯走了,再次蹲身行礼,道:“大小姐,老爷就在里面等着您。请进吧,奴婢就不进去了。”

    那厢房环水而建,倒是与从前赵家的绿玉轩又两分相似,方岩抬头,见门口的匾额上刻着‘品墨轩’三字。

    推开正门,里面的构建摆设跟当代的建筑风格并没多大区别。也是最中间为正堂,往左右各自延伸出去,一边做卧室,一面做书房。

    屋中的摆设很是讲究,地上铺着暗金繁复盘花的地毯,家具都是配套的黄花梨,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桌椅边角以及椅子扶手的地方光滑无比,圆润而饱满。

    壁上挂着字画,高凳上摆放着盆栽,通往两旁的圆门上垂着珠帘,方裴并不在正厅里,方岩左右瞧了一眼,掀开珠帘一角,转进了左面的书房中去。

    书房里布置得更加精致,四壁上挂满名家字画,两排巨大的书架霸占了整面墙壁,书案上堆满了公文,却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絮。

    书案后的椅子是反着放的,一袭玄色锦袍的主人双手横在胸前,面朝墙壁而坐,正盯着墙壁上悬挂着的配剑出神。

    从方岩的角度看来,只能瞧见他束发的玉冠,以及锦袍领子上的暗纹,但她却能断定,那人不是方裴!

    不知为何,方岩心头‘砰砰砰’地乱跳起来,就像是老鼠遇到猫,羔羊遇到了野狼,牛犊遇上了猛虎一般,突如其来的就如临大敌,让她魂不守舍起来,只看了那背影一眼,便再也迈不动步子,整个人像是被凌迟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她想放声大喊,嗓子就却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想拔腿就跑,脚下却像是灌了铅,半步也挪不动,紧张得冷汗淋淋。

    “方霏,别来无恙?”

    那声音就像是六月的大热天里,忽然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冰雪水来,寒意刺骨,从头皮一直蔓延进心底。

    话音落下,那声音的主人蓦然发力,连人带着椅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俊美无俦的面容,长眸微眯,唇角朝上弯起,却带着一种残忍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方岩整个人抖如冷风中的落叶,手中的包袱掉在地上也不自知,还没从这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怔怔地望着对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优雅起身,负手向自己走来。

    眼前的人长身玉立,正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过来,带着一阵优雅的清冷梅香袭面而来,方岩打了个激灵,像是从噩梦中乍然惊醒似的,踉跄着退后两步,惊慌而苍白地制止道:“陈誉!你别过来,你认错人了!”

    对方显然并未能将她的话听进去,长袖一挥,方岩只觉得眼前划过一道玄色流光,随后面上一轻,自己的面纱就已经到了对方手里。

    “认错人了?呵!”陈誉不屑一笑,反手一挥将手里的面纱扔到一旁,冷冷道:“原来你还认得我,看来我并未认错人啊,方霏,既然你还活着,那咱们之间的帐,也该好好清算一下了。”方岩咬着唇,胸膛急剧起伏着,半响后,忽然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欠你的,早就用方霏那条命去偿还你了!现在活着的人是方岩,不欠你什么!”

    陈誉眸中闪过一抹冷厉,兀然出手,快如闪电,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卡住了方岩的脖子,强势地用手背抬起她精致的下颚,逼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道:“还没还清,是我说了算,由不得你。”

    壁上挂着字画,高凳上摆放着盆栽,通往两旁的圆门上垂着珠帘,方裴并不在正厅里,方岩左右瞧了一眼,掀开珠帘一角,转进了左面的书房中去。

    书房里布置得更加精致,四壁上挂满名家字画,两排巨大的书架霸占了整面墙壁,书案上堆满了公文,却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絮。

    书案后的椅子是反着放的,一袭玄色锦袍的主人双手横在胸前,面朝墙壁而坐,正盯着墙壁上悬挂着的配剑出神。

    从方岩的角度看来,只能瞧见他束发的玉冠,以及锦袍领子上的暗纹,但她却能断定,那人不是方裴!

    不知为何,方岩心头‘砰砰砰’地乱跳起来,就像是老鼠遇到猫,羔羊遇到了野狼,牛犊遇上了猛虎一般,突如其来的就如临大敌,让她魂不守舍起来,只看了那背影一眼,便再也迈不动步子,整个人像是被凌迟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她想放声大喊,嗓子就却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想拔腿就跑,脚下却像是灌了铅,半步也挪不动,紧张得冷汗淋淋。

    “方霏,别来无恙?”

    那声音就像是六月的大热天里,忽然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冰雪水来,寒意刺骨,从头皮一直蔓延进心底。

    话音落下,那声音的主人蓦然发力,连人带着椅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俊美无俦的面容,长眸微眯,唇角朝上弯起,却带着一种残忍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方岩整个人抖如冷风中的落叶,手中的包袱掉在地上也不自知,还没从这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怔怔地望着对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优雅起身,负手向自己走来。

    眼前的人长身玉立,正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过来,带着一阵优雅的清冷梅香袭面而来,方岩打了个激灵,像是从噩梦中乍然惊醒似的,踉跄着退后两步,惊慌而苍白地制止道:“陈誉!你别过来,你认错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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