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昭心丧若死,面若金纸,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修罗,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盯着二老爷。

    二老爷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却一直在打鼓,干笑几声,心虚地溜走了,过去招呼来宾客入席。

    “祖母,娘,”二夫人在一旁有些心虚,忙跟着二老爷一道走了,去招呼上门女客。

    老祖宗沉着脸,一言不发。

    赵荣昭哽咽着,拳头捏得死紧,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戾气,却找不到突破口。

    “赵大公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嫌弃我思琪妹子不成?”看热闹不嫌事儿多,陈誉刷地打开手上的折扇,在一旁火上浇油。

    一旁的方霏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上前道:“陈世子,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性,京城里时兴在大堂掀盖头,不代表我们当地就时兴,入乡随俗的道理相信你也懂,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还请世子高抬贵手的好。”

    方霏说完,不等他反驳,便朝老祖宗福了一福,道:“老祖宗,我手上还有些事儿没处理玩,就先走了。”

    老祖宗点点头,朝方霏递出一只手去,道:“正好我也乏了,你顺道送我回去吧,陈世子,请花厅入席吧,庶老身不能奉陪了。”

    老祖宗朝方霏招招手,方霏过去搀着她起来,两人一道,转入后堂去了。

    陈誉却没去花厅入席,而是径直朝着大门外走了出去。

    留下赵荣昭一个人恨得牙痒痒,脚下像是生了根,再也挪不动半步,直到看见二老爷得身影出现,才猛地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二老爷的前襟,直接将人提溜起来。

    二老爷个子本就矮,比赵荣昭矮了大半个头,被他一抓顿时脚下就玄空了。忙双手连摆,急道:“荣昭,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二叔,你敢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小心我告诉你爹去!”

    大老爷是出了名的重孝道,赵荣昭敢打叔父,大老爷那里绝对讨不了好,二老爷急忙把护身符大老爷搬出来。

    “二叔,你最好能给我个理由。”赵荣昭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拳头捏得咯咯响。

    “你先松开我……”二老爷嗫嗫着道。

    赵荣昭一把松开他,手在喜服里一阵摸索,掏出二老爷不久前给他的婚书,狠狠地砸在二老爷脸上,质问道:“这婚书上写的明明是柳子瑾,现在新娘怎么变成了陆思琪,你给我说清楚!”

    最后那一句,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吓得二老爷浑身一哆嗦。不敢去看手上的婚书,更不敢去看赵荣昭,眼神四处游移,解释道:“这婚书……当然是真的。”

    “你还敢说!”本来已经稍适冷静一些的赵荣昭一听这话,顿时爆发,复又揪住他胸前的衣裳,直接将二老爷推搡着朝后退去,退无可退时,二老爷整个身子都被逼退得贴在了墙壁上。

    “荣昭荣昭,听二叔跟你解释……”二老爷被他突如其来得怪力吓到。像是遇到了地痞恶少的少女般,用双手护在身前。

    赵荣昭拿食指指着他鼻子,恨恨地道:“二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给你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你再敢糊弄我,别怪我不认你这个二叔!”

    二老爷缩着脖子,左右看了一眼,咳了一声,凑到赵荣昭耳边,低声道:“我的好侄子。二叔怎么可能会骗你!你跟我来。”

    说完,又四处打量了一遍,才蹑手蹑脚的往外头走,见赵荣昭没跟上来,又回身朝他招了招手,道:“赶紧过来,二叔这就带你去见她!”

    赵荣昭眯了眸,半信半疑地望着二老爷,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就朝着二老爷走过去了。

    叔侄二人一前一后,从正厅出来,穿过前院,一路往着赵荣昭以前住的院子走去。

    自从宋大奶奶翻修了院子给赵荣昭做婚房后,赵荣昭便搬离了以前住的院子,院子现今空着,要等到家里头的喜事过去后才另作打算,赵荣昭的私人物品已经全部搬到了新院子,伺候他的下人也全跟着搬过去了,旧院子里连个看门的小斯也没有。

    “你带我来着做什么?”赵荣昭纳闷地问道,疑惑不解地望着二老爷,一副你敢骗我试试的样子。

    二老爷头也不回,直接走进搬得空荡荡的院子中,走到最里面的一旁厢房前,用力拍了拍门板,朝里面喊道:“开门。”

    屋里头顿时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少女说话声,问道:“谁啊?”

    “我,赵家的二老爷!”二老爷在门外应道。

    赵荣昭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如果他方才没听错的话,屋里说话的少女应该是柳子瑾身边唯一的丫鬟,小玉。

    里面的人一听到是二老爷,忙不迭地跑出来,嘎吱一声打开了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探头出来,见了二老爷,顿时喜上眉梢,道:“县老爷,你总算来了,你们赵家的规矩怎么这么怪啊,新房也不装修一下,我家小姐来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还有,这都快黄昏了,到底几时拜堂啊?”

    那丫鬟正是柳子瑾身边的饿小玉,赵荣昭整个人都怔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小玉,又看了看二老爷。

    小玉也发现了赵荣昭,欢喜地从门里跳出来,天真地问道:“姑爷,你是来接我家小姐出去拜堂的吗?”

    赵荣昭被问得目瞪口呆,像是木头似得杵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玉,你先进去吧,我跟你家姑爷说几句话。”二老爷见状,便替他打发走了小玉,将忽然变得呆傻的侄子拉到一旁的墙角,解释道:“荣昭啊,这事儿是二叔对不起你,我没料到你娘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她来了个将计就计,也派人到陆家去提亲了,二叔确实早上就知道了,但家里头的情况你也知道,二叔根本说不上话……”

    赵荣昭哀嚎一声,双手卡住二老爷的臂膀。厉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二老爷重重地哼了一声,乜斜着眼,语重心长地道:“我也想告诉你,但若是告诉了你。你还肯乖乖的成亲么?陆尚书可不是吃素的,今时不同往日,你敢给她女儿难堪,咱们整个赵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赵荣昭阖上眼,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痛苦得不能自已了,半响后,忽然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筋骨一眼,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喃喃道:“二叔,你让我怎么跟子瑾交代……”

    二老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面上一抹冷笑转瞬即逝,也跟着蹲下甚至,一只手搭在赵荣昭肩头。安慰道:“大侄子,现在木已成舟,已经无法更改了,你就认了吧。”

    顿了顿,又劝道:“现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只要你和柳姑娘真心相爱,又何必在乎名分呢?是吧。”

    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闷响,蹲在墙角的赵荣昭猛地抬头,就看见屋中的柳子瑾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

    她身穿一袭艳红色的软丝锦缎大红嫁衣裳,前襟后袍上用金丝线绣着金凤。面上的妆容也精致无比,虽双颊上挂上了两条泪痕,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艳,反而更添了几分凄美。像是阴暗角落里开出的玫瑰,凄凉的美,我见犹怜。

    赵荣昭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子瑾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此事,跌跌撞撞地从屋里出来。险些被自己的坠地裙裾绊倒,一双手紧紧抠住门框,才没让自己摔倒。

    赵荣昭很想去扶她一把,自己却使不出力气来,也没那个资格去,只是愣愣地望着她,四目对视,相对无言。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半响后,柳子瑾才晃晃荡荡地站起来,面颊上泪渍尤存。

    赵荣昭垂下头,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二老爷见状,伸出手去轻轻推了他一把,道:“荣昭,去啊。”

    可赵荣昭就跟傻了一样,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也不动,二老爷推他一下,他便动一下。

    久久无语,柳子瑾忽然笑着抹了把泪,喊了声:“小玉,我们走。”说完,便扯着长长的裙裾,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到了院门口,却被迎面而来的二夫人给拦住。

    二夫人‘哟’了一声,拦下正往门外走的柳子瑾,讶道:“这是怎么了?”

    二老爷咳了一声,起身背着手走过来,劝道:“柳姑娘,我们本是怀着一片好心,想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但世事难料啊,可见一切自有天意,你就认了吧……”

    柳子瑾冷着脸,斜睨着二老爷,听他说完,只回身瞪了兀自缩在墙角的赵荣昭一眼,暮地一把推开院门口的二夫人,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赵荣昭盯着她的背影,再也抑制不住,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她的离开的方向猛追过去。

    柳子瑾这是头一次进到赵家,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望向走,误打误撞的就冲到了后院,好巧不巧的,又闯进了后院的新房……

    院子里的人看见另一个身着嫁衣的姑娘闯进来,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齐聚在柳子瑾身上……

    很快,屋中的宋大奶奶和陆思琪也被人喊了出来……

    柳子瑾或许不认识陆思琪,但陆思琪却暗地里见过她多次,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陆思琪忡然变色,望了她一眼,又回望着宋大奶奶,愕然道:“娘,她怎么……”话刚一出口,立即便意识到不对,忙改口,问道:“她是谁啊?”

    宋大奶奶大惊失色,柳子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完全不知道!但略一细想,便知道自己是被二老爷给摆了一道……

    果不其然的,柳子瑾后脚刚进门,片刻后,赵荣昭和二老爷夫妻两便跟着进来了。

    “荣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思琪飞快地走向赵荣昭,宣誓主权。

    柳子瑾退了一步,看着对面的那对璧人,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殷红的唇瓣开合好几次,才问一句完整的话:“荣昭,我亲手做的嫁衣,为何会在她身上?”

    她这一问,犹如醍醐灌顶,赵荣昭、陆思琪两人同时怔住,三人尴尬地对峙着,气氛十分微妙。

    宋大奶奶见状,悄悄的退到一旁,顾不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扯住了二老爷的衣袖一角,二老爷无法,只好跟着她走。

    “大嫂,你快放开,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啊……”二老爷四处张望,生怕不识趣的下人看见,乱嚼舌根子就不好了。

    宋大奶奶却不理会他,力气大得吓人,一直将二老爷拽到院角,才松了手,厉声质问道:“赵贵才,你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

    “大嫂!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门的人,说话怎么这么不着分寸的!”二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哼道:“当初可是你来求我的,现在陆思琪也名正言顺的进门了,这难道不是你的初衷?”

    宋大奶奶气得喘不过气来,拿手按着胸膛,恨声道:“好,这事儿咱们不提,那你给我解释清楚柳子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老爷双手置于胸前,揪着外衫的对领整理了一下,咳了一声,眼睛望向别处,解释道:“大嫂,我只答应了你让荣昭乖乖的娶陆思琪进门,可没保证不用歪门邪道的办法,再说了,现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娶一送一,大嫂你是赚到了!”

    宋大奶奶被二老爷这歪理气得说不出话来,拿手指着他,连着说了好几个‘你’字,却说不出除了你字之外的话来。

    二老爷翻了个白眼,决定再补上一刀:“大嫂,还有件事儿没告诉你,我已经跟荣昭解释了,我确实是准备成人之美,成全那对小情人的,是你将计就计,偷梁换柱,这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你……”宋大奶奶只觉着一股子热血往天灵盖冲,免力撑着墙才能站稳,额上豆大的冷汗簌簌下落,整张脸因为疼痛而纠结成了一团。

    二老爷背对着她,丝毫没发现她的一样,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唾沫横飞,“大嫂,你也真是的,又想让自己的儿子遵照你的意愿,娶你看中意的女子过门,又不想让儿子记恨你,这世上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反对,哪有又想得利还能得名的好事!”

    “大嫂,这个黑锅,你背定了!”二老爷捋着胡子,颇为得意,一转身,却吓了个半死!

    宋大奶奶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即便人已经昏迷,眉头却紧紧皱着,身子呈虾仁状,双手紧紧按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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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菌的唠叨:昨天出错了,最前面的内容大概500字是上一章贴过的,现在也改不了了,我会在接下来的几章中每章多贴200字左右,抱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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