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毓祥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很快就回到了严巷村。

    严秀萍从医院给他开了一周的药,开药的时候还让大夫不必计较钱,只要是见效的,捡贵的开就是了。

    严毓祥回去没有休息,直接就去了村大队上。却没想村大队上一个人都没有,现在还不到晚上,这一群人都去哪里了呢!

    严毓祥决定去严毓秀家里去找他,当他到了严毓秀家门口的时候,只见大门紧掩,原来这一家子人都不在家。

    严毓祥没有办法,想着郭启胜也许知道一些内幕,去找他也许能了解到一些,但不巧的是郭启胜家的大门也是关着的。

    闷闷不乐的严毓祥没有办法,好几天都没有到厂子里去了,这也是他十分关心的一件事情,所以他又转道去了猪场。

    严毓祥在村里是最先搞起养殖业的,所以当时村里把最大的一块地批给了他,要是没有这块敞亮的地方,他的厂子也不会扩建的这么快。

    远远望去,只见那一排排的厂房鳞次栉比,掩映在绿水青山之中,这几年严毓祥并不是一味地扩建厂房,他为了有效地处理猪粪,还修建了大型的沼气池,这样不仅厂子里的电和火有了保障,而且过了沼气池的猪粪撒到地里还十分的肥沃,能卖个好价钱。这样开源节流算下来,比其他家的厂子要多挣不少。

    严毓祥对于自己搞的这一套引以为傲,这哪里是一个简单的厂子,完全就是一个现代化的人造生态系统。虽然这几年为了扩建在县里银行贷了不少款,但是凭着现在的规模,不到一年的时候他就能全部还上,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现在的身体感觉好了很多,这就更加让他对医院产生了反感,他觉得那就是一个将好人治成病人的地方。

    这一天他答应妻子要回家睡觉,所以他没有打算在厂子里待很长时间。但是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他的行程发生了变化。

    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严毓秀。

    话说这天晚上严毓秀带着村委会的干部们去镇子上喝庆功酒,回到家中就听说了严毓祥已经回来的消息,他知道俩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与其当着全村人的面在大队上嚷嚷,还不如自己先去找严毓祥说个明白。当然,他这一次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着巨大的诚意。

    严毓祥厂子门口的狗叫了几声,厂子里的工人出来开门,远远就看到了严毓秀的身影,急忙道:“哟,原来是村长啊,你也知道俺哥回来了?”

    严毓秀道:“嗯,我刚回来就听说毓祥哥回来了,他在厂子里了吧?”

    那人边把狗堵住,边道:“在在在,你还不知道我哥那人,他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来厂子里看看,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严毓秀笑着道:“我猜也是。”

    严毓祥远远的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知道是严毓秀来了,心中道:“好哇!自己找上门来,省的我去找你了!”

    说话间,严毓秀见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严毓祥,喊了一声:“毓祥哥,啥时候回来的,我还说明天去医院看你。”

    严毓祥骂道:“你还好意思叫我哥?严家没有你这号人!”

    严毓秀没有生气,这种对话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只听他道:“哎呀,哥,有啥好好说,我这不是负荆请罪来啦!”说着,自己先走进屋里去了,他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严毓秀进门之后掀着门帘子,作势一迎,严毓祥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严毓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并没有抬头看严毓秀。

    只见严毓秀站在屋子中央,道:“毓祥哥,我知道你为啥生我气,你也知道我为啥要来。”

    严毓祥没好气的道:“我可没你那么多心思,我不知道你为啥要来?为啥有脸来?是给我送那一千块钱来啦?”

    听完这话,严毓秀嘿嘿一笑,道:“哎呀哥,那是给别人,给你能是一千咯?”

    严毓祥抬起头来看着严毓秀,道:“你说这种话还有没有良心了!早知道这样,当时你上村长,趁你良心没坏透,我就应该拦着你,让郭启胜上也总比你上了好!”

    严毓秀道:“哥,郭启胜没比我好到什么地方去,我就跟你说一句,你知道为啥郭启胜没有来找你么?”

    这个问题严毓祥倒是没有想过,记得老虎不在的时候郭启胜还专门凑到他跟前告状,怎么这会没见他了?难不成他也同意了这件事情?

    看着严毓祥疑惑的眼神,严毓秀嘿嘿一笑,道:“哥,没有什么是钱办不了的事情,郭启胜他不就是想要钱么,他要多少我给他多少,瞧他还有什么话说!”

    严毓祥看着他得意的神情,知道这个人的良心已经彻底坏了。但是严毓祥偏偏对此又无能为力,只见他怒火中烧,瞬间感觉脑袋晕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在了地上。

    严毓秀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急忙跑过去将他扶住,道:“哥,你看你这是干啥了!你的病还没好,咱能不能不生气!”

    严毓祥喘了口气,摸着胸口道:“你卖都卖了,还来找我干啥!要不你连我这个厂子也一并算计了?”

    严毓秀道:“看你说的,我可是你弟弟,我能干那事!哥,做人不能没有良心,说实话,我能发这笔财,这其中有你很大的功劳,我今天就是报恩来啦!”说着,又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道:“你说吧,你要多少钱,可是你得答应我,拿了钱可就不能再嚷嚷这件事情啦!”

    他小看了严毓祥,只见严毓祥站起来道:“你……今天就是给我送钱来了?没别的事情?”

    严毓秀点头道:“钱我肯定是要给你的,哥,你说个数吧。”

    严毓祥故意问道:“那你跟我说你卖了多少钱?”

    严毓秀犹豫了一下,道:“哥,卖多少钱这是村委会的事情,你操那心干啥,我又没有亏了村民的,估计你也听说了,我按人头每家每户发一千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了呀!你看隔壁村前两年卖矿,村民可是一分钱没落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哥,要说我没有从这里面得利,说出去谁都不信,但是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贪,你就想吧,光是从上到下我得打点多少了哇。”

    严毓祥抬起头来,道:“那你打算给我多少?”

    严毓秀不好意思的伸出食指和中指,道:“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严毓祥道:“两万?”

    严毓秀道:“嗨,瞧你说的,两万那是我的作风,咱们再加个零,不过就是再加两个零对你来说也是毛毛雨,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看要是不行了你说,你说个数,我绝无二话!”

    严毓祥看着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能捞到这么多的好处,他估计严毓秀给郭启胜的要比这还多,他从来没有想过严毓秀这么大胆!

    严毓祥没有理会他的话,道:“你是不是给大队上的人都塞了好处?”

    严毓秀道:“嗯,要不堵不上他们的嘴!”

    严毓祥看着这件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程度,心痛的问道:“你把后山卖给谁了?什么时候动工?”

    严毓秀看着严毓祥冷静下来了,松开扶着他的手,自己拿了个板凳坐在地上,道:“南方的一个煤老板,这个人是县政府里的关系给我联系的,说是放心。这件事情越快越好,也就这几天就要开始动工了。”

    严毓祥讽刺的道:“明年大队就要换届了,你还选么?”

    严毓秀哈哈一笑,道:“煤矿都卖了还选个毛!哥,你算是说对了,这是一个受累不讨好的活儿,我是再也不干了。”

    严毓祥道:“恐怕是觉得没有油头了吧?”

    严毓秀看着他的眼睛,道:“哥,你就在家好好养病吧,以后村里的事情少过问,你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操那心干啥!我已经和郭启胜商量好了,下一届他来!”

    严毓祥道:“我倒是想省省心,你们别来麻烦我呀!”说着,站起身来,大有逐客的意思。

    严毓秀也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到严毓祥这样,也是站起来,道:“哥,你是要现金还是打到你的卡上,我明天就给你去办。”

    严毓祥感觉头晕眼花,四肢乏力,再加上肚子里好像是有一团火气无处发泄一般,他摆了摆手,道:“我不要钱,你就当没有来过,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严毓秀看着眼前这个村里的标杆,这才几天呀,风光无限的严毓祥如今却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岁一样,无精打采。他虽然心中也有一些怜惜,但是他知道他今天来最主要的任务是干什么,便狠了狠心,道:“你不收钱,我不放心。”

    严毓祥努力的挺直腰板,道:“你不用不放心,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不过毓秀,你要记住,做人不能太算计,要遭报应啊!”

    严毓秀点了点头,严毓祥从他的表情中就能看得出来,严毓秀现在已经钻到钱眼里去了,这话他没有听到心里去。这种人迟早会有倒霉的时候,这可能就是严家衰败的原因吧。严毓祥这样想着。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出来去送严毓秀了,在他的心里,期望着这一次回来能够阻止严毓秀,即便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就是和他大吵一架也要算。

    但是当他看到严毓秀的表情、听到严毓秀的话语,就放弃了,他已经没有这样的精力了!可能是已经老了吧!他可还不到五十岁啊!

    送走了严毓秀,他一个人回到屋里,躺在床上,静静的想着,从他去冬子姥爷家提亲的那一刻开始想起,一直想到创办猪场,想到现在的生病住院,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觉得这才是劫难的刚刚开始,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没有完,他刚休息了一会,就接到了大哥严毓福的电话。

    只听电话那头道:“毓祥,你好点了没?”

    严毓祥道:“好多了,打电话啥事?”

    严毓福听着他的口气,知道他现在精气神不足,正考虑着要不要把眼前的事情告诉他。

    严毓祥提了提精神,道:“你说吧,出了啥事了?”

    “严成他妈走了……”,严毓福说的非常小声,因为他想要从声音中判断严毓祥的态度。

    严毓祥道:“怎么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情?”

    严毓福道:“就在刚才,不过……不过……严成还没有去磕头,你现在在家了吧?”

    严毓祥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听他道:“我在厂子里,我现在就往家走。”他要回去等着严成来给他磕头。只要这个头一磕下,他和毓明之间就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了。

    严毓祥挣扎着站起来,平时走十几分钟的路程,他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严秀萍一边服侍着他坐到饭桌前,一边关切的问:“怎么样?见着严毓秀了没?他怎么说?”

    严毓祥把两人在厂子里谈话的事情说给妻子听。

    听完之后,严秀萍才放心了,他最害怕的就是两个人要大吵一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自己的丈夫像是改性了一般,不过喜中也有悲,尤其是当她听到丈夫拒绝了二十万的时候。

    严毓祥把这件事情一口气说完,就趴在桌子上开始吃饭,他没有说严成他妈去世的消息,因为他现在还不确定严成到底会不会到自己门上来磕头。

    等到严毓祥吃完饭,妻子就催促他去睡觉,他却说今天自己的精神很好,要看会电视,妻子没有管他,自己到厨房收拾碗筷去了。

    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严毓祥的心中就多凉了一分,直到晚上十一点多,距离严毓福给他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了,严毓祥想等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他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这是最令他心痛的事情,也是最令他无可奈何的事情。

    一个人老了的标志似乎无关乎他的皱纹,无关乎他的年龄。却只关乎他的心态,当他觉得自己无力去改变的事情越来越多的时候,他的心就会慢慢的憔悴,面容会越来越沧桑、身体会越来越佝偻……

    这时候人们看到他,都会说一声:嗨!岁月不饶人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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