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安仲明这几天一直保持着笑得合不拢嘴的状态,手据席前,朝着李子秋举起酒爵,遥遥致意:“神师使杀人刀,行活人事,居然硬生生以神通而逆天命,从今而后,神师便是我家氏一门的大恩人,安仲明此生此世,永志不忘!”

    当日里的情形,哪怕直至今日想来,也都还是让所有的人感觉到匪夷所思,若不是当时亲眼得见,他们也实在很难相信这天底下居然真的会有着这样近乎于神迹的事情出现,是以此时安仲明举杯敬酒,周围诸人无论是心下做何感想,却也都只能是附合地举起酒杯来,也自朝着李子秋赞叹着。

    李子秋也是微微一笑,举起杯来,饮尽杯中之酒。

    这一次替淇儿续头重生之举动,虽然看起来玄奇怪诞,其实说破了一文不值,只不过是利用了现代社会的光学知识所造成的效果罢了。若是放在李子秋穿越过来之前的现代社会,这种光学魔术箱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只不过在这大隋年间的时代条件下面,李子秋只能以贵重的无色水晶代替玻璃,而以夜明珠来代替灯泡光沿而已,而至于其余的金镶玉砌,只不过是惑人耳目的手段而已。

    淇儿的头颅自然是从来也不曾斩断过的,实则淇儿一直都在那个箱子里头,只是通过光学的折射效应,却是使得箱外的所有人哪怕就是近在咫尺,却也自是绝看不见淇儿脖项以下的部份,就真的只能看到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头平放在玉台之上,那份心底里头的震骇与惊奇,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只不过这种魔术手段毕竟只是个小把戏,而在场的众人,又无一是易与之辈,是以李子秋只能够从一开始就因情造势,在无形之中牢牢地吸引住了所有人心中思维路向,却是从来也不给他们有那个机会,能够有那份心思去看得清那真正的奥妙所在。

    事实上哪怕就是现代社会.的魔术表演,手法本身虽然也可以说是奥妙所在,但毕竟终归只是小术,一个魔术究竟是成功以否,关键还是要看魔术师对于场上人物心理、视线、关注点等诸多方面的控制与引导,以使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会关注到他的手法可能出现的破绽上面,在这一方面上讲,其实与心理学方面颇有共通之处,出于这个原因,李子秋在现代社会之中也曾在这个方面的研究下过功夫,现在施展出来,倒也算是极为成功。

    “王使君这一番仗义出手,安某也.是铭感五内”,安仲明却又是转向王仁恭,举杯致意,更是特意望着元万安说道:“当日使君甚至不惜自置险地,也还自是为坚持挺身而出,替小女护法,这个情份,安某记在心头,不敢有忘。”

    “安兄太客气了”,王仁恭哑然失.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若说当日情形,那位元监使的表现,实在是要比王某英勇得多啊,至今思之,王某仍是不尽感佩。”

    耿询与贾明远虽然是李子秋的随从身份,不过当.日里都是起了大作用的人,是以此次也有份列席宴饮,此时听了王仁恭的话,都自是不由得低头发笑,就连李子秋与安仲明,嘴角也都是逸出了一丝笑意。

    当日里元万安的情形,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那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实在是怎么样也掩盖不住,虽说在斯情斯景之下,面对如此鬼神异力,元万安的反应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然而他身为当今天子派往凉州这边关战乱之地的堂堂节将,在面临生死关头如此把持不定,却是难免是要落为笑柄。

    元万安平日里也是心机深沉之辈,如若不是当.时李子秋刻意营造出来的情形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他也不至于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他毕竟是文士出身,未历沙场,在生死之际自然难以如王仁恭那般淡然处之,而且李子秋又一早就特意注重了对他的意识引导,以至心防失守,这才有了当日之局。

    想来当天的那.一幕情形,元万安也自是引以为耻,是以在淇儿醒来之后,他也就是匆匆告辞,甚至就连今天安仲明具帖相邀,言明要酬谢当日之情的谢宴也都未曾出席,可见当是时的情况,对于元万安心下造成的冲击实在可以说是极为严重。

    “此次之事,全赖神师通天法力,王某心服口服”,王仁恭却是又转向了李子秋,恭恭敬敬地举起杯来,说道:“今日王某借花献佛,且敬神师一杯,今后凉州之事,就全拜托神师了。”

    李子秋淡淡一笑,刚要举杯,却听得身后响起了安仲明的一声唤:“且慢!”

    众人愕然回首,却见得安仲明端然正坐,脸上却是已然看不出半点笑意,他望着李子秋,缓缓摇头:“神师且恕安某越俎代疱,安某觉得,这杯酒神师却是不应该喝。”

    王仁恭微微皱眉,望向安仲明,轻轻问了一声:“安兄,这是何意?!”

    “王使君”,安仲明直视王仁恭,眼神间却是让也不让,只是淡淡说道:“神师于我安家有活命大恩,说句不怕神师见怪的话,现下安某早已然将神师视为与我安家同体一脉,是以此次请王使君前来,却是有些话想当着神师之面,与王使君分说分说。”

    …………

    相对于安家大堂中那逐渐变得有点儿充满剑拔弩张气氛的诡异酒宴,元监军所在的监军府邸的内室之中,也摆满了珍馐美味,烛光掩映,酒已半残,虽然大堂之内只有两人遥遥对坐,但看上去原本也应该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kao近这房间里的人,却是几乎都自由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冰寒刺骨的感觉,以至以哪怕就连那些不得不上来奉酒伺侯的仆役,都是匆匆来去,没有人愿意在这座房间之中多呆上一时片刻。

    与元万安遥遥对面的那一席却是很奇异地摆在了房间的角落烛火不及之处,令人看不清面目,只是隐约知道那人的身形似是颇为高大,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除开不断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之外,不曾有过半点多余的动作,只是他的身上却还是似乎不断地散发出那股冰冷的气息,就让人觉得坐在那里的俨然不类活物,反似是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一般。

    元万安早已挥退了左右,只是目注那人,倒似乎是正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杀人?”那人终于微微抬头,看着元万安,虽然在这黑暗之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股讥讽不屑之意,却还是如此清晰地流lou了出来:“原来元监使如此急急邀某前来,居然是为了要借某之手杀这么个无足轻重之人?”

    虽然那人的口气淡淡,也听不出什么喜怒起伏,但是在那刹那之间,元万安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房间里头的那股冰冷益见浓重地凝固了起来,那股子压迫之感宛若实质,在那个转瞬之间都让元万安呼吸为艰。

    “那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物,那人现在对于胡汉局势影响之重,只怕还要强过元某与王仁恭”,元万安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冰寒彻骨的滋味,总让他莫名地想起了昨日里那最为惊惶恐惧的时刻,这种突如其来的相似之感让他在那一刻都不由得有些失神,微有些失态地重重一放酒樽,口气里却也带上了几分生硬:“再者说,那人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元某倒觉得就算尊驾是一代武学大宗的及门高弟,却也未必就真能杀得了他!”

    “哦?”元万安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倒是让对面那人稍微一愕,这才略略有些正视了起来,却是看着元万安,缓缓问道:“听元监使方才所说,此人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少年儿郎,难道真有什么三头六臂不成?!”

    “元某手下也有心腹,也有死士,如非局势不允,便是刺杀王仁恭,也并非不能一试”,元万安沉着脸,应了一句,最终却自是化成一句喟叹:“元某又不是孟浪之人,若不是真遇上了难以索解的棘手之事,又岂会急急将尊驾请来?!你道元某真的很愿意看到尊驾这副嘴脸不成?!”

    元万安曾经见识过眼前这人的身手,也确实是有若鬼魅,俨然不似人力所能达到之境界,原本元万安对于他却是极为信心,只是现在待得他近在眼前,虽然那股子玄奥气势仍然一如往昔,但不知道为什么,元万安却总是觉得在那股子玄奇诡异之上,眼前这人无论如何也及不上李子秋一般,心下仍自免不了那份忐忑之意。只是元万安自然分得清眼前的轻重缓急,却是将自己与李子秋几回相遇的事情,都向眼前那人描述了一遍,巨细无遗。

    在李子秋有意识的引导之下,再加上那是在淇儿面前的因情造势,倒确实是将元万安给吓得不轻,虽说后来回过神来之后,也曾细细推敲过个中玄虚,无奈那日里那份对于李子秋招引而来的莫名力量的恐惧,经当日里的引导催眠,却是已然深入他心灵深处,这几天来只能是越想越怕,以至于在很多事情的判断上面,竟是越来越夸大了李子秋的作用与能力,居然连眼前这原本应当留到最后无奈时方才使用的力量,都急急招来。

    “你刚才说什么?”那人听着元万安的说话,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也可以感觉得出他一路都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在听到元万安说起当时李子秋给淇儿治病时侯的情形之时,这才忽地眼中精芒一闪,却是开口,问了一句:“你说那人给安家小姐治病之时,从房中闪射出一线虹彩?!”

    元万安也是微微一愕,只不过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此乃元某亲眼所见。”

    “尊驾可是看出了什么奥妙?”元万安似是想通了什么,竟尔霍然站起,他的眼神微微凝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却是有了些兴奋的神色:“难道那道虹彩,就是那个少年神师施法的机巧所在?!”

    当时的情况就是他想忘也是忘之不掉,这些天来不管他愿与不愿,午夜梦回之际,却都总是出现那日里的情形。毕竟原先无论他曾经遭遇过何等危险的局面,但终归也总是与人相争,无非就是人心之间的暗斗挣扎,却是实在从来不曾有如那日那般,被逼得直接面对着那股鬼神异力的惊怖经历,那股由自心深处所爆发出来的惊畏恐惧,由不得半点掩盖虚饰,简直就已然成为了他这些时日来挥之不去的噩梦连连。

    更令元万安感到不安的是,握有能够召唤如此不属于人间世的力量的少年神师,却偏偏与他不是一路人,甚至单单从眼前的情形分析,甚至于这少年神师还极有可能成为他要达成眼前目标的最大障碍,这也就是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下定决心,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位少年神师给尽早除去的理由。

    是以现下听得眼前此人的问话,元万安却是有些会错了意,只道是眼前此人终于看破了李子秋的手法奥妙,事实上他对于眼前此人之能力也是深有体会,也是将其归结到了非人一类,虽然直到现在元万安还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那一道虹彩究竟会起到什么作用,但看来似是眼前此人已然对于李子秋的能力有所把握,倒也不由得多生出了几分信心来。

    “好吧,我应承你了!”那个人却是不理会元万安的问话,得了这么个看上去丝毫不搭边的答案,却似是转瞬间就已经有了什么决定一般,那股瞬间暴发出来的杀意,甚至于让元万安不由得呼吸为窒,又自重新重重地坐了回去。

    也不见那个人如何作势,似乎就是在下一个刹那,他已经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房屋之中,却是好象从来也未曾出现过一般,只是从窗外遥遥传来了一句淡淡的声音:“放心吧,那个人,他必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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