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息静待着李子秋开口,李轨更已经特地出去吩咐了门前的卫士拉开距离,加强戒备,不让任何人kao近,尤显得庭院之中一派静谧。

    “这个‘望’字……”李子秋却是皱起眉头,微微地摇摇头。

    “王某戎马一生,生生死死早就看得淡了”,王仁恭看着李子秋的表情,却是淡淡一笑:“神师有话,但说请直说无妨。”

    “文字本自是天地万物秩序之名相,不可轻乎”,李子秋看着王仁恭,缓缓说道:“关于这个‘望’字,还请使君移步一观。”

    王仁恭微微一愕之下,站起身来,走到李子秋的身边,李轨与法明虽然知晓不是太合礼数规矩,但却也是难耐心中的好奇,跟着走了过来,站在王仁恭之侧,也朝李子秋望去。

    李子秋却不起身,径自大赤赤地跪坐席间,只是手醮酒水,在桌上用他那有点古怪的次序,缓缓书写,王仁恭与李轨都是微微皱眉,注意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是在李子秋写到一半之时,都自蓦然张大了眼睛。

    却是李子秋在这桌上先自.缓缓地写了一个“王”字,再在这“王”上面书写了一个“功”字,虽然整个字体尚未完全成形,但这清清楚楚的一笔一划,却是已经令王仁恭与李轨周身一震。

    “欲问去处,应知来路”,李子秋似乎.也是感觉得到身周两人的表现有异,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大道至简至繁,这一字之间,却已然包含今日之事所有根由缘起,使君可曾看出些什么来了么?!”

    “功在王上……功在王上……”王仁恭喃.喃自语,脸上微微一扯,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容,但那声音却是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如此发涩,只是苦笑了几声:“原来……原来……果然……果然……”

    这件事情现在在凉州之地上层人物之中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根本说不上什么机密,若是李子秋一早便自以如此言语相告,难免只是被王仁恭当作空口白话的江湖术士,就算不曾加以鄙夷,多半也只是一笑置之,根本就不用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现下莫说是王仁恭一时木然,呆在了那里,就.算是那原本心下早有计较,只是将李子秋的命相之术当作是他计划之中一部分的李轨,却也莫名地感到心下一阵震骇,居然也是愣愣地发起呆来,望着那端坐当地的李子秋,一时候心下却也微微有些一阵空白的感觉。

    这也正是李子秋想要达成的目的,事实上眼前.的局面,他从初遇李轨之时,就已经是布置筹划的开始,早在王仁恭具帖称拜,折节相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凉州总管府的这场宴饮绝不简单,就算不是这位凉州使君,也应该是有某位在凉州总管府说得上话的人有非常之事相求,他当时也只是抱定见招拆招的心态,只是李轨在城外与他的那一场对话,却是提前向他送上了答案。

    在此之前,他虽.然已经对于凉州眼前的局势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但对于这位凉州总管的心境态度,却始终还是不可能知晓,不过经由城外由李轨口中说出的那些话语,再加上综合昌松一役所得到的讯息,他却就已然对于这位凉州使君的心理状态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

    其实李轨的要求,原本也与他不谋而合,毕竟无论王仁恭品性为人终归如何,但至少他主政凉州以来,这西北边塞军力日强,胡汉战事日益减少,实在可以说得上是稳定边关大局的中流砥柱,尤其是在见识过元万安之流的不择手段之后,李子秋更觉得若是能让这位王大将军有所作为,或许就是在现下的情势之下,抗衡得住元万安一脉,从而能保得胡汉边境多几年太平的唯一出路。

    只不过这件事情知易行难,无论王仁恭现下意态如何,终归他也还是主政西北诸州多年的方面大员,是统领大军纵横边塞的持节武将,就凭这份心境见识,都注定了不管李子秋曾经表现出多少神异的方面,也无法仅凭耳闻的一点夸张,就让这位凉州使君真的对这么一个年轻得有点儿过分神师有什么信服甚至是尊敬的表现。

    甚至于就连那位李轨,其实在凉州城外乍逢李子秋之时,也不过将李子秋当成了一个可以操控的棋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半不过只是让李子秋配合着他在王仁恭面前演这么一出戏罢了,是以当时李子秋在心下淡笑之余,却是作出了拂袖而去的表现,还给李轨留下了那么一句完全出乎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李轨天性聪明,但年纪阅历却总是让他忽略了许多不应该忽略的东西,他也不想想,若是李子秋真的只跟他合演一出这么完全在他计划之内,目的性又如此之强的戏码,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王仁恭那一双阅尽浮沉的眼睛?!

    更何况,就算真能由此而说服王仁恭,那也根本就不是李子秋的目的所在。

    经过昌松城头那一役,已经让李子秋想明白了许多东西,李轨的目的与他不谋而合,但他却会用自己的方法来达到这样的结果。

    因为他要收获的不止是王仁恭的心境转换,还要他包括李轨对他的敬畏与信服。

    若论**人心的阴谋诡计,他在果决毒辣方面或许会不如那位钟林客,但要说引导心理思绪,操纵气氛情怀,方今之世,还绝没有人能够超得过他。

    就如现在他做到的这一切一般。

    “佛……呃,神师”,法明看得入神之下,险些拖口叫错了称呼,连忙纠正之后,这才继续好奇地说道:“这个……好像跟‘望’字还有点区别吧,‘望’字右边是个‘月’字,这一撇好像不应该出……呃……”

    他倒不是故意要跟李子秋挑毛病,只不过在西林寺中,李子秋偶尔与他们讲解事情,也都是不禁如此形式的提问,是以一时之间,有点忘形。

    这个和尚对于李子秋的信仰近乎盲目,在初进凉州总管府的,因着李子秋方才马车之上的那一句话,还是心下极为忐忑,但现在看着眼前的场面,又已经如同先前无数次出现过的那般完全落入李子秋的掌控之中,却是不由得放下了心下,直到话快说完了才意识到不妥,连忙猛地住了嘴,却是心下有些后悔不迭,低下了头去。

    无论如何,眼下还是在凉州总管府里面,又是在讨论着凉州使君的前程性命这种一等一紧要的事情,眼前虽然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却是处处惊险,只要一句话不对,只怕眼前这两位官长立时翻脸也不是不可能的,自己这般给佛尊添乱,着实是太不应该。

    王仁恭与李轨微微一哂,对于法明之言却是根本不以为然。他们都是世家出身,于翰墨书法一道自有浸淫,当是之时,行书、草书之类落笔但求讲究行云流水,而不太在意笔划正误的书法虽然不能说成为主流,但也已经是蔚为大观,李子秋落笔本身就带有几分行书的笔法,如此解字,原本也不过理所当然。

    “法明说得对”,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李子秋淡淡一笑,却是附合了法明说法,伸手拇指,轻轻地擦去了“功”字右边头上的伸出来的部分,缓缓说道:“这一笔,原本就是应当擦去的。”

    李轨看着李子秋的动作,身子蓦然一僵,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王仁恭眼中精光一闪,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李子秋拱了拱手,问道:“神师,这一笔莫不是还显现出了什么机缘么?!”

    “使君方才说的字,是希望的‘望’吧?”李子秋看向王仁恭,说道:“看来使君心上仍有所望。”

    “不过这一笔……”他低下头去,看着桌子上的字,缓缓摇头说道:“功在王上,功不出头,方能得而成望,而若是这‘功’字太过出了头,那只怕……”

    李子秋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周围诸人却都已然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庭院中一时尽是死一般的寂静。

    “功在王上,功不出头……”王仁恭满脸似笑非笑,却是忽然大笑起来,惊得庭中大树枝上栖鸟尽数飞起,空气中弥漫着一派躁动不祥的气息,王仁恭却是绝无停歇之意,只是这么径自笑着,笑声中充满了凄凉落暮之意。

    “王某自少年时追随今上,戎马倥偬,矢石不避,为的就是建功立业,拜将封侯……”

    “大隋代周,那个小皇帝还在宝座之上恋栈不去,众臣无一愿当出头之鸟,却是王某第一个冲上前去,将那小皇帝生生自龙床之上曳了下来……”

    “刘昉、郑译都是再立新朝的大功臣,当年前朝天元帝驾崩,若没有他们引今上入朝,又怎会有今日之煌煌大隋?杀他们的时候,当今天子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却又下令草诏斩绝两家三族共一千三百余口,早在那个时候,某就应该知道……某就应该知道啊……”

    “男儿立身处世,原本就应以光大门户而为已任,王某自少时立志,也是一直以能立不世之勋,青史留名而为己任,是以这些年来只要有能建功立业的机会,王某向来不避不让,王某……王某还曾想着有朝一日能挥军北下,平灭突厥,重现当年卫霍之事业,从此名标青史,却原来……没想到……没想到啊……”

    “功在王上……哈哈哈哈……功不出头……哈哈哈哈……出头则无望……哈哈哈哈……”王仁恭几近陷入于一种半癫狂的状态,嘴里念叨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语,笑声不停,却是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些时日来,这些事情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彷徨终日,让他根本不知道应当怎么样去做。

    没有人能理解他对于当今天子的那份感情,当日他的家门破落,是当今天子的赏识拔擢,才使得他能够一路建功立业,才使得他能够光大门户,才使得他能够有了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在曾经的过去,他一直觉得天子与他是君臣,更若兄弟父子,甚至于他在沙场之上舍生忘死,在这边关之地厉马秣兵,很多时候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了建功立业,还是为了觉得不能辜负当今天子的那一番知遇之恩。

    作为在死人堆里搏杀出来的沙场虎将,王仁恭并不怕死,若是为了卫护大隋天下,若是为了报答天子那一番恩遇,他随时随地都能够率着帐下虎贲,毫不犹豫地冲向敌寇,哪怕明知是必死之局。

    但这一次当今天子对于他的这种举动,却委实令王仁恭难以理解。他拂郁,他愤懑,但更多的,似乎还是那一份无可遏抑的无奈与委屈。

    当今天子居然就连自己也不信了?!当今天子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想让自己去死?!

    这个刚刚经历过南北朝之际皇冠更迭只在旦夕的大隋年间,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觉得自己能为君王毫不犹豫地甘心效死,但王仁恭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一直觉得自己可以。

    如果当今天子当真一道诏令,哪怕只是毫无理由地要他献上项上人头,王仁恭现在都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毫不迟疑地引颈就戳,甚至不会皱上半点眉头,然而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去接受眼前这种如此屈辱地死亡方式。

    不但要借着一个幸进小人的手,更要剥去他身上的一切尊严与荣耀。要知道他曾无数次地跟当今的天子诉说过自己心里头那希望能名标青史的愿望,而他也曾如父兄般温和而庄严地许给他卫霍一般的事业啊!

    这才是王仁恭这些时日以来心里最大的情结所在,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错,他知道自己有满腔的委屈,然而以往亲若父兄的天子,却已然就是造成他这一切最大的原因,这凉州之地虽大,他却已然找不到了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他不甘心就这样屈辱地就死,但他也不愿意去真正激烈地反抗那位天子君王,于是他就只能将自己缩进了内心的坚壳之中,选择了对于眼前的一切放任自流的态度,直到今时今日,李子秋就在他眼前毫不留情地直接揭开了一切的借口与掩饰,让他再避无可避地要直接去面对这一切。

    而也就到了李子秋剥落了他心中一切可以让自己暂且不去想,不去问的种种理由的时候,而也就在他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心目之中那种痛苦与挣扎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本自己心底的这份不甘、心底的这份屈辱、心底的这份不愿相信居然是这么深、这么浓,以至于哪怕心志坚忍如王仁恭,在这个刹那之间,居然也不由得心绪激荡以至于接近失态。

    在王仁恭这爆发出来的情绪面前,李轨却是出奇的没有阻止,他只是默然无语地望着李子秋,心底里头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这一切似乎还是没有拖离出他的计划之中,虽然李子秋的话语其实说出来的不过是一些人尽皆知的话,但是现在哪怕就是在李轨的心目之中,对于李子秋这位少年神师,却也由然生起了一丝惊畏与敬惧的心态。

    这也是刚刚李子秋会拣选了测字之术作为突破口的原因所在,其实在这种形势之下,无论是王仁恭还是李轨,对于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都是心知肚明,也都各自有着自己的打算,他们都是心志深沉之人,如若是李子秋当面说出任何预言,不管是如何切中他们的心意,对于他们也不可能起到多大的警醒作用。但现在这个字,但现在这份机缘,却是由王仁恭自己拣选出来,从他的嘴里亲自说出口的。李子秋不过只是信笔点划,完完全全就是在引导着王仁恭自己去面对自己心底里头那个其实早已经想明白的问题,完完全全就只是将王仁恭的思维路向,逼到连他自己也避无可避的症结面前。

    现世社会资讯爆炸,对于字形字义的种种解析也早就已经被演绎过千百万次,但哪怕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测字之术只要应用得当,都还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更遑论在这个大隋年间的时代。

    而且在这个基本上只有世家门阀子弟能够接触到文字书本的时代,字形字义的训诂之学,原本也就是经学之中极为精深的一部分,李子秋的点划解释若是放在现代社会,根本就算不上一回事情,然而放在王仁恭与李轨眼前,却是适足于让他们对于这位出身未知的少年神师那仅有一点高门大阀的骄傲与矜持都完全地消融无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在心理之上将李子秋放在了与他们完全平齐的位置。

    “若只是功在王上,功不出头,也还罢了”,李子秋却是不理会王仁恭那等失态的表现,轻轻地在桌面上这个半成型的字上面又点染了三点,终于补完了这个“望”字,抬起头来,却是向着李轨问道:“不知道眼前这三点,李司马却又看出了什么?”

    “这个……”李轨微微一愣,细细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这三点看神师笔意,似乎有点若斜风拂雨,扑面而来,呃……”

    身为高门大阀的子弟,他于翰墨一途也没少下过功夫,对于李子秋如此明显而故意的笔法引导,自然不至于看不出来,只是要说这样的三点代表了什么样的意思,他还真是一直之间说不出来。

    “正是如此,李司马果是雅达之人”,李子秋抚掌一笑,却是轻轻叹道:“原本以使君与当今天子之亲善无间,功在王上,功字出头,都还罢了,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却是有小人离间,挑动君王猜忌,在君王面前意图扰乱使君功绩,正如凉州局面原本在平无事,波澜不惊,静若止水,却偏偏有数点斜雨点滴,荡起阵阵涟漪,其纷纷扰扰,俱在眼前了。”

    李子秋原来对于王仁恭与当今天子的关系,并不是太过了解,然而就在王仁恭刚刚那一阵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之中,却是就已经敏感地捕捉到了足够的讯息,也就可以据此而推断出王仁恭心底里头最大的症结所在。

    以王仁恭对于当今天子的这份情感,如若是眼下就强强要逼着他违逆方今天子的意图,那只怕只会适得其反,只看眼前的王仁恭如今那一份近乎于歇斯底里的痛苦挣扎,也就已然可以预见得到结果。

    在这种心底里头的矛盾近乎于死循环的纠结之中,如果一定要王仁恭在二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如若能给李子秋一段时间的渐进引导,或许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现下的凉州局面,却是让李子秋已然觉得没有这个时间再拖延下去。

    是以李子秋就借着这“望”字最后未完成的三点,将造成眼前的一切推到了那他也不知道存在或不存在的谗臣之上,如此也就给了王仁恭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理由。毕竟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书上,对于君王的过错,几乎也都是以这种天子英明,只是被身边小人所掩的模式来处理,对于眼前的所有人而言,这应该都是一个完全可以说得过去的说法。

    “哦?”果然也就在李子秋这话出口的下一个刹那,听进了他话语的王仁恭蓦地安静了下来,双眼望着李子秋,却是爆出了许久未见的精芒,问了一句:“神师的意思是说,皇帝身边出小人了?!王某眼下的一切,都是由小人进谗所致?!”

    “某家一介山野草民,朝堂局势,全然不知”,李子秋望着王仁恭,却是淡淡一笑:“现下某家只不过依着使君方才所揭出的这一字之机,探寻过去未来根由缘起,据此而言罢了,至于信与不信,只在使君一念之间!”

    李轨微微皱眉,没有说话,王仁恭却是已然双掌一拍,口中一声厉喝:“必是如此!”

    “王某早就说过了,天子怎可能如此对我?!”王仁恭在席前微微踱步,口中说得虽然愤怒,但脸上却殊无怒意,反倒是隐隐有几分兴奋的神色:“却原来……却原来……”

    “哼,一干宵小,搬弄是非,想抹杀王某之功”,王仁恭蓦然站定,凝然而立,身上徒然泛起的,却是那已经阔别已久的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那也要看看王某答不答应!”

    在这一刻,方才那颓废不堪的佝偻老人就这么完全地消隐不见,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那个纵横塞外,威镇胡酋的王大将军!那股金戈铁马的气势,就连站在他们面前的法明与李子秋,都没由来地感到呼吸为之一窒!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元万安此来带来的本就是天子的意思,要收拾王仁恭,很明显也是出于当今天子那份过于阴微的猜忌心态,生怕王仁恭在这凉州之地坐大,方才会生出这样的主意。这件事情,其实王仁恭也是心下明白,只不过现在在李子秋的引导之下,在当前这样的环境里面,他却根本就不再往这个方向去想,他却似乎就这么全然地接受信服了李子秋的说法。

    如果能够有一个足够的理由,那绝没有人愿意去面对死亡,不管王仁恭对于当今的天子有着多少的感情与崇敬,但他的潜意识深处,却必然还是要遵循着所有人类,甚至于所有有思维的生物的这一共性!之前他只不过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才选择了逃避,然而现下李子秋,却已经就把这个他完全可以接受的理由,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就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在王仁恭的心目之中,原本也就始终抹不去与当今天子的那份情谊,始终也就不愿意以最坏的可能去揣度当今那位天子的心思,事实上这些时日来他一直的痛苦与逃避,也就大半是由是而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谗臣进言的事情,只不过无法说服自己而已。

    但现下李子秋这位借着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一字机缘,解说过去种种,却又如此直击人心的少年神师,原本也就已然得到了他的全然信服,由李子秋口中说出来的这番缘起,更是全然契合他心中所想所盼,实在由不得王仁恭不顺着这个方向去想,却是把原先的那位委屈与固执给全然地抛到了九宵云外。

    李轨当然也明白个中的玄虚,只是他已经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有见过王仁恭如此振奋的模样,一时间简直不由得有些热泪盈眶,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胡乱说话,只不过他却终归还是想得多了一些,强自镇定地转过头来,向着李子秋问道:“神师揭示机缘来路,鉴微知著,发人深省,李某五体投地,感佩万分,只是不知道关于今后去处,神师却可否再为吾等开示一二?!”

    王仁恭现下对于李子秋也早自信服万端,听说此语,也自目光炯炯,凝在了李子秋的身上。

    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李子秋却是忽然lou出一脸微微黯然的表情,向着王仁恭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倾情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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