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小树林,一座寺院赫然人目:青灰色的墙壁被风雨剥蚀得斑斑驳驳,墙脚下泛起了一层深绿色的青苔。

    这寺院叫“金台寺”,近年来兵荒马乱,香火不盛,寺院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成了颓壁残垣。

    循着时高时低的朗读之声,能儿来到金台寺。

    能儿从破壁外看到里面有一位中年和尚站在讲坛上,拿着一本经书在诵读。他是金台寺的住持,名唤寂空禅师。身材不高,但也墩实,下巴留着的胡子约莫三寸长,身穿灰瓦色的僧袍。

    寂空禅师面前有二十多个和尚正坐在破旧的蒲团上。

    能儿觉得奇怪.便站在破壁外,认真细听。

    寂空禅师领着徒弟诵读了一段佛经后,转向众和尚讲解着佛法:“佛教分为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小乘是自己度自己,对人世间,众生的苦恼并不关心,求的是独善其身。而大乘却是普度众生的,求的是兼济天下。大乘佛法是唐三藏当年西行到天竺取回来的……”

    寂空禅师在讲解了一段之后,又拿起了经书,要徒弟们跟着他背诵经文。

    寂空禅师对着经书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人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

    寂空禅师读一段,徒弟们跟着念一段。

    ……

    能儿没有上过学堂,但这些经文的意思对他来说似乎是若明若暗,这更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太阳快要下山了,他一边往回家的路上走,一边回忆寂空禅师教徒弟们背诵的经文。

    晚上,能儿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听到的经文,便独自地念了起来,并且,越念声音越大。

    我干完了家中的杂务,坐在隔壁的房中做着针线活。

    山乡的夜晚,除了偶尔传来蛙鼓外,显得特别的谧静。

    突然,我听到到喃喃的声音,断断续续。

    “这是什么声音?”我侧耳细听辨认。

    “……佛言;须菩提,彼非众生,非不众生。何以故……”

    我终于辨听出来,这是念经诵佛的声音,并且是从隔壁能儿房中传出来的。

    我的心中立刻起了疙瘩:家中只有自己与儿子两人,在这夜晚,怎会冒出个和尚跑到我家里来念经呢?

    初时,我怀疑自己年老耳朵不好,听错了,用手抠了抠耳孔,屏着气息.再侧耳谛听。不错,这的的确确是念经之声,并且,的的确确是从能儿房中传出来的。

    我感到十分奇怪,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披上衣裳,走到能儿的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诵念经文的声音在房里回荡着,从门缝里传出。

    我用手敲门:“能儿,你把门开开。”

    能儿听到叫声,停止了念经,问:“娘亲,这么晚了,你不睡,有什么要事吗?”

    我催促着:“你开门再说吧。”

    能儿只好下床去,将门打开。

    我并没有迈步进门去,而是站在门槛上,伸长脖子往里面东瞧瞧,西望望。

    能儿的房间虽然没有点灯,但是皎洁的月光从窗棂上照射进来,里面的一切仍可以见得清晰。

    我的这一下反常的举止.倒叫能儿大感不解:“娘亲,你找什么?”

    我喃喃地:“你房里的和尚呢?”

    能儿一头雾水:“我房里的和尚?娘亲何出此言,你是不是睡着了,做什么梦呀?”

    我摆着手:“我并没有睡着,更没有做什么梦啦。”

    能儿在表白道:“孩儿我一人在房里睡觉,怎会有什么和尚跑里房来呢?”

    我巴眨着老眼:“没有和尚,夜晚你房里何来念经之声呢?”

    能儿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责怪道:“你年纪不小了,还没正没经的。你笑什么?”

    能儿用手指了指自己:“那个和尚就是我呀!”

    “就是你?”我更不解了,“你什么时候出家当了和尚?”

    能儿一本正经:“我没有出家当和尚,但那些经文确实是我念的。。

    我并不相信:“字,你也识不了几个,你会念什么经?”

    能儿解释说:“我虽然识不了几个字,但我可以跟人家的口水尾念嘛。”

    我追问道:“你跟谁学念的经呢?”

    能儿:“我偷偷地跟着金台寺的和尚学念的经。”

    我惊诧地:“怎么,你到金台寺去了?”

    “是呀,娘亲,你听我将事情的始末讲来。”于是,能儿就将金台寺的偶遇向我讲了一遍。

    我听后,松了一口气:“呵,原来如此。”

    能儿颇有回味地:“那些经文听来真令人感兴趣。”

    我催促道:“你再念给我听听。”

    “娘亲,你听着,”能儿又将听到的经文背诵了一次。

    我从小就听当乡村郎中的爹爹讲过经,自己平时又喜欢看经书,故此,对世间的各种经典略知一些。当我听到能儿念过经文以后,问:“你知道,那大师父教徒弟念的是什么经文吗?”

    能儿摇头:“不知道。”

    我便说道:“那叫《金刚经》,全称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能儿巴眨着眼睛:“《金刚经》?那天那位长者也说他念的是《金刚经》。

    能儿询问:“娘亲,您懂这些经文的意思吗?”

    “不大懂,那么深奥的佛理,我这个乡下妇女怎会懂?”我坦言地说,“不过,我从小就从大人那里听过一些佛家的传说与故事。”

    能儿搬了一张木凳给我:“娘亲,您坐下来,慢慢地将您知道的那些佛家故事讲给我听听。”

    于是,我便将我所知道的有关佛家与佛经的故事向能儿讲了。

    能儿越听越来兴趣。

    一连几天,能儿卖完柴后,连汗也顾不上抹,带着疲劳,爬上山去,来到金台寺外,站在破壁旁,认认真真地听着和尚念诵经文。

    对于这个俗家子弟的奇特举止,金台寺的住持寂空禅师看在眼里。

    这天,在教授徒弟念经后,趁着休息的空暇,寂空禅师走到破壁前面,朝着能儿行了一个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能儿也弯腰向他还了一个礼。

    寂空禅师向能儿问道:“如果老衲没有看错,施主该是个打柴仔吧?”

    “正是,我从十四岁上山打柴砍樵,至今整整十年了。”能儿用手搔着脑袋,奇怪地问,“大师,我没有跟你讲过话,你的慧眼真是厉害,怎会知道我是打柴的呢?”

    寂空禅师指着他的砍刀、竹竿和绳索:“世间万物自有其特性。人也是讲悟性的嘛。你的砍刀、竹竿与绳索虽是无声的,但它们不是告诉我了吗?”

    能儿佩服地说:“哦,你的悟性真高。”

    寂空禅师:“施主是附近的人?”

    能儿手指向那边的龙山:“离这里不远的夏芦村。”

    寂空禅师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慧能。”

    “慧能?”寂空禅师打了一个悚,双眼盯住能儿,“你是个俗人,怎么起了个佛家人的法名呢?”

    “我也不知道。我爹从小就给我起这个名字。”

    寂空禅师喃喃地:“或许你以后跟我们佛家有缘吧。”

    见寺里的住持跟破壁外的打柴仔在对话,那些寺僧都围了过来。

    寂空禅师大惑不解在追问:“你已经来到敝寺好多天了,每天站在破壁外听得如此入迷。这是何故?”

    能儿双手往外一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缘由,总之,自从来到这寺外,听到你带着徒弟念经后,我每天卖完柴后,就情不自禁地会到这里来的。”

    “啊,看来你跟我们佛家有说不清的缘分,”寂空禅师扬起手中的经书,递到能儿的面前,问,“你站在破壁外听了几天,你知道这是什么经文吗?”

    能儿见黄色的经书上,竖直印着的几行篆字犹如龙盘蛇曲,便如实回答:“大师,讲来惭愧。我这个打柴仔,因力家穷,没有上过学,故此识字多。”

    寂空禅师大为困惑:“你识字多,却对念经诵佛有如此兴趣?”

    能儿:“是呀。”

    寂空禅师双眼紧盯着他:“我教授的经文,你听得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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